《星辰璀璨》柳青陵

7、逆天行

　　幽篁真的很聪明。何小姐越来越相信她自己没有看错人。不到半年工夫，幽篁就读完了何府所有的藏书，科考之道已然了然于胸。他开始严格遵守圣贤们所定下的礼法，这让何员外很是高兴，却让何小姐又欢喜又恼恨。

　　欢喜的是，以幽篁现今的处世之道，要在官场出头，并不是难事，一旦科考得中，步步高升是指日可待；何小姐是娇生惯养之人，父亲疏于管教让她骨子里很有些反叛的思想。她从小就不喜礼法束缚，与幽篁初见时折服在他自然天成的逍遥气度下，而今幽篁的转变让她觉得，他似乎不再是那个能使她一见倾心的人。

　　科考如期举行，幽篁得中状元，被皇上钦点为翰林院学士。幽篁被加封后的第三天，何小姐没有等来报喜的门人，却先等来了迎娶的花轿。京城的路途离何家集十分遥远，按说三天时间是不可能从京城来花轿的，可那花轿就在何府的门外。

　　有人说，这是何家姑爷在发榜前就派了花轿，还有人说，何家姑爷有些神通，能缩地为寸，赶在报喜门人之前来迎娶。不管怎么说，那何员外和何小姐留下几个看家的下人，带着一群丫鬟仆妇家丁护院，在众人艳羡的眼光中，浩浩荡荡上京去了。

　　何小姐与幽篁的婚礼十分轰动。何家家财万贯，操办婚礼都选最好的用具，一掷千金，力求完美无缺；幽篁又是科考状元，由圣上钦点的翰林学士，京城同僚都登门祝贺，尤其让何家感到光彩的是，就连皇上也送来了贺礼。

　　幽篁被一干人轮番劝酒之后，终于被放行，摇摇摆摆向洞房去。一路望去，都是鲜艳的喜庆红绸，那颜色仿佛可以滴出血来，幽篁的心没由来地一跳，这红绸在他眼里，只觉得刺眼。何小姐一身大红百花争艳喜服，大红的丝绦方巾盖头，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幽篁挑开头巾。

　　大红的头巾被秤杆挑落在地，跳跃的烛火映衬着何小姐含羞带怯的眉眼，幽篁忍不住轻唤一声“娘子”，上前握住何小姐的手，就再也不愿意松开。

　　她是我的妻！幽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这一刻开始，她是他的妻子，而他也是她的丈夫！高烧的红烛缓缓地燃，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这是属于他们的——

　　春宵。

　　婚后的日子是甜蜜无尽的。幽篁凭着才学很得皇上的赏识，常被邀进皇宫与皇上彻夜长谈国事。有时候，皇上会邀请何小姐一起进宫，摆宴款待二人。不久，何小姐就被册封为诰命夫人，风光无限。

　　这让何小姐着实得意了好久，能有这般荣耀的封号，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有的。可当时间慢慢流过，她心中的不满就越来越重。诰命夫人再好，也不过是个头衔罢了，她的丈夫，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经常彻夜不归，这让她十分气恼。

　　渐渐地，何小姐开始怀疑起幽篁是不是真的爱她。这个念头一升起，何小姐就再也安静不下来。她总认为幽篁借口与皇上商量国事，是到外面胡混去了。她开始觉得幽篁的衣服上有青楼女子惯用的香粉味，幽篁看着她时的眼神总是闪烁不定，似乎有所隐瞒，几经考量之下，她决定试探幽篁对她的真心。

　　何小姐开始故意接近皇上，她要用这个权力最大的男人，来验证幽篁的心。在何小姐有意无意的暗示下，皇上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今皇上在政治上还算清明，可就是偏好女色，第一次见何小姐之时，便惊为天人，如今在何小姐主动示好下，如何还能把持得住？他不顾朝臣的反对，执意要纳何小姐为妃。

　　幽篁在朝殿上听到皇上用不容质疑的口气宣布，将要纳他的妻子为妃时，完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皇上。

　　何小姐是他的妻！幽篁最终还是忍下了这近似侮辱的命令，他要回家问问何小姐，如果这不是皇上一相情愿，那么，他是不是该成全他们？

　　何小姐一如往常等着他归家，为他斟茶递水。幽篁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缓缓问道：“知道皇上欲纳你为妃的消息吗？”

　　“知道。”何小姐回答得小心翼翼的，低垂着头，不时抬眼去瞅幽篁。他竟然相当平静！何小姐恨恨地想，他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了吗？幽篁看着何小姐偷偷地瞅他，心底就止不住地悲凉起来，原来她是知道的，看来还特意隐瞒了他。这么说来，她与皇上该是两情相悦的。

　　幽篁侧身闭目，不忍再多看何小姐一眼，道：“你愿意进宫，你就去吧。”何小姐也不再言，只静静向门外走去。她每走一步，就仿佛是有在剜幽篁的心，他虽然闭了眼，却还是能感到何小姐离他越来越远。

　　“绿腰！你不要走！”幽篁叫出声来。这句话在心里辗转千百次后，终于化为了语言，冲向远远的那个背影。

　　这一刻，何小姐才真正明白，幽篁是在乎她的。在平常的日子里，他们遗忘了初次见面时的悸动；在时间的流逝中，他们任由相知的心开始猜忌。而许多的事情，要说出来才能让对方明白。

　　两人又恢复了刚成婚时的甜蜜，谁都不曾想到何小姐一时任性的举动，会带来那样惨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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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篁本以为，在朝臣的极力反对之下，皇上会放弃这糊涂的想法。而他也面见过圣上，恳切请求皇上成全两个相爱的人。可是，皇上却不肯罢休，调集了御林军包围了他的府邸，不准他们离开半步。

　　以幽篁的法力，要走并不是一件难事，一起与何小姐远走高飞也很容易。可是，他却带不走府上所有的人，一旦皇上发现他们失踪，一定会迁怒于他们，百余口人的性命，会因为他而断送。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不走又能如何？只是等着皇上来接走何小姐罢了。除此之外，幽篁什么也不能做。

　　两天之后，皇上派人来接何小姐进宫，看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幽篁神色平静，竟没有丝毫的悲痛，他冷冷地告诉来的公公：“回去禀告皇上，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幽篁的妻子死了，何绿腰死了！”

　　公公很震惊，随即就去检验何小姐的尸体，要确认是不是真的死了。何小姐心口处有一个很深的伤口，鲜红的血从中汩汩而出，染红了一身素白的绸衣。那公公还不十分相信眼前所见，用手去试了试何小姐的呼吸，确定没有，才赶快回皇宫报信。

　　皇上虽震怒无比，却没有拿幽篁等人治罪，幽篁趁机遣散了府中所有下人，与何员外一起把何小姐的尸体运回何家集。

　　何员外悲痛欲绝，一路都抱着何小姐的尸体痛哭，任凭幽篁怎么劝都还是哭。幽篁只得告诉何员外，他有办法让何小姐复生。在皇上包围府邸后，幽篁就与何小姐定下这招险棋。

　　幽篁在山中修炼时，与一老石妖交好。这石妖曾见过仙人施展回魂之术，在一旁偷学了来，又再传与幽篁。石妖再三嘱咐幽篁，说是回魂术不可轻用，这本是仙人的法术，妖类用了，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可如今，幽篁不得不用这法术试试。

　　幽篁让何员外先行归家，自己找了一处僻静所在，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摆上一盏长明灯，又把何小姐放在灯的中心，开始念起一连串的咒语。

　　天色忽然就阴暗下来，一阵怪风刮过，飞沙走石，几乎吹灭了长明灯。幽篁迅速洒出四道紫光，形成护壁罩住长明灯，口中的咒语念得更急。

　　何小姐没有血色的脸逐渐红润起来，手指也开始微微颤动，眼见就要睁开双眼，这时却从天上降下四道霹雳电光，灭了长明灯。幽篁哀叫一声，运足法力，想再点燃那灯，可那灯就是不亮。何小姐红润的脸又变得惨白，手指也停止了颤动，幽篁知道，他的赌，失败了。

　　“是谁？是谁阻止我救回绿腰？你给我出来！”幽篁对着天大叫，他要让阻止他的人付出代价。
　　天空出现万道霞光，五彩的光晕中，观音大士手持净瓶缓缓落下。“大胆竹妖，竟敢逆天而行，使用仙人法术，你可知罪？”幽篁狂笑数声，怒道：“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我只不过是想救回我的妻子。”

　　观音大士摇头叹道：“痴人！若本座给你一个再见她的机会，你可愿意？”

　　幽篁慌忙对着观音大士施礼，眼中射出喜悦至极的神采。

　　如果上天慈悲，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与绿腰在猜忌中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