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轻偎》珍珠枣

16、烟和火【一】（四）

　　姜稚鱼毕业典礼这天是这年苏州梅雨季以来难得的晴天，外婆都愿意出来散散步说天公真是作美。
　　她答应了下午要去为小鱼拍照，架着家里之前的相机叫了辆车前往苏大。

　　半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手机上快速订了束花。

　　但她低估了小鱼博主的收花能力，她捧着粉色玫瑰到达时，小鱼已经在四五捧五颜六色的花束前喜笑颜开了。但还好没浪费，大家拍照可以循环使用。
　　“你粉丝都追到学校了啊？”她着实有点懵。

　　明艳的姜女士撩了撩今天卷得特别美丽的头发傲娇地说：“懂不懂，学校里也是有本鱼粉丝的好吗？！”
　　小鱼在汉服博主圈里其实算元老人物了，有几十万的粉丝，会珍视地说她的这些粉丝可都是一个一个增加起来的，不掺任何水分。

　　女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捧着花在校园的角角落落拍照留念。
　　她咔嚓咔嚓按了好多下快门，争取全方位展现好友的美貌。

　　拍的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快太阳落山了，她们坐在情人坡上一边喝奶茶一边浏览今天的照片。

　　“大明星什么时候的演唱会？”姜稚鱼可没忘季驰野那天在饭桌上邀请她们去看演唱会的事，虽然是沾荷幼的光，但与有荣焉的好吗！

　　“就下周了，他这几天在彩排。”穿裙子露出的膝盖处正有只大蚊子在叮，她用力地拍，还是晚了一步。

　　“彩排？”姜稚鱼瞪大圆圆的眼睛，随即眨了眨，荷幼知道她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
　　“那你去看看呀！”果不其然。

　　几天前他告诉她要来苏州彩排了，她那时候没怎么多问，连场馆和时间一律不知，现在想来还真是冷漠得不像话。

　　“可是我不知道演唱会的那些讯息诶。”蚊子又在叮她的小腿，她反应慢了不止一拍，任由蚊子包蔓延。

　　姜稚鱼没忍住翻白眼，小手一挥，立刻翻开手机，“上次你俩说话时我和他那个助理留了联系方式，他那时跟我打听苏州哪好玩呢！”越说觉得心中想法越可行，整个人也理直气壮了几分，“我问问他，看季驰野现在还在不在彩排。”

　　“会不会有点…有点那个啊？”天知道她现在脑海里全是两人相处时的晦涩不明的气氛。

　　小鱼已经在飞快地打字了，“哪个呦？人家都特意飞来苏州接你，你去看看他彩排怎么了？！”

　　直到她坐上去体育馆的车时还晕晕乎乎。
　　周阳的回复很快发来，顺便调侃了一下：“小野一个人排练着呢，昨天很晚才睡，不知道今天又是几点呢？也没个人劝劝唉….”

　　她那绝世助攻好友兴冲冲举起手机给她看，恨不得贴到她脑门上，好让她知道季驰野一个人排练好辛苦好可怜……

　　二人甚至都没下馆子，小鱼拉着她在学校里吃了顿饭就赶她走了，还没忘把自己口红递过来示意她好歹补补妆再去。

　　司机提示再十分钟就要到目的地了，她拿出手机，拍了拍季驰野的头像，打了行字，没发送又删掉。

　　“荷小姐，这里这里！”走之前没忘问小鱼要来周阳的联系方式，下车后发了信息给他，对方说好在侧面的小入口等她。

　　“周哥叫我荷幼就好了！”她扯了扯自己的斜挎包，不好意思地冲周阳说道。
　　他腼腆一笑，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她跟自己来。

　　“小野这次的演唱会格外重视，这两天一直排练到很晚。”边走边向她解释，她怎么听出来了让她怜惜怜惜他们老板的言外之意。

　　“你朋友打电话过来我还没想到这么回事儿，幸好那天留了她电话。”说完回头朝她看了眼，看不大真切，但有戏谑的神色在，“你来这儿小野肯定特高兴。”
　　周阳一股脑说完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多了，心里的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懊悔可别把小野这事搅黄了。

　　荷幼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知道对方并无别的意思，可还是被这些太过明显的暗示搞的不知所措。

　　腿上被蚊子叮过的地方痒意渐甚，她没忍住使劲儿挠了挠。

　　越往里走歌声听得越真切了。“周哥要不你先带我到台下坐着，先别打扰季驰野彩排。”
　　周阳听了差点没把那句“小野巴不得你打扰呢”说出来，想了想觉得荷幼说的也是，还能给小野个惊喜，就把她带到了比较隐蔽的位置，还跑过去拿了瓶水给她。

　　“谢谢周哥，你忙你的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就好，我也没有别的事好忙。”座位周围也有工作人员，大家偶尔交谈着过两天的注意事项。离得不近不远，听得并不太真切，她干脆认真看起台上的季驰野来。

　　周阳安顿好荷幼就到后台工作去了，也确实没告诉自家老板心上人来看他彩排这件事，之后又被经纪人的一通电话吩咐离开场馆去干别的事，这个惊喜彻底成为惊喜了。

　　她今天没扎头发，散落下来可以把脸遮挡二三，眼睛亮亮，因为一路紧张脸上还带有淡淡粉红，小鱼给的口红色号涂在她嘴上并没有不合适，反倒衬得她更温柔了点儿。撑起下巴，坐在这个小小角落安静看着台上那人。

　　因为力求做到最好，一遍遍走位，一遍遍演唱，有几首歌她甚至都能轻哼出调调了。姜稚鱼有发信息过来打探情况，被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身后的窃窃私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了，台上那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排练着。

　　看到他跑过去和负责人沟通，哪处的灯光要在什么时候打过来，哪处的升降台快了又慢了，甚至指向台下，商讨着到时候的粉丝要坐在哪里观感会更好。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舞蹈动作做完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又紧接着迅速切换到下一首歌的状态中。
　　工作人员递给他水，大口大口喝着，因为灌得太猛甚至有水顺着下巴流下，流过滚动着的喉结。今天没戴帽子，她甚至能看到他额角细密的汗，也许那汗水是她的脑补，因为她离台上的距离不算近。

　　神经早已攀着空中潜伏的暗涌去到他那里了，不用再理会外面的天有多黑，也不用去管身边走动着直至离开的人群，舞台上的光只照在他一人身上。
　　她的心也是。

　　原来形容词荒年是真的。

　　他认真弹钢琴的样子，打起精神赶走疲倦和工作人员商讨流程的样子，音响停止后继续清唱的样子。所有人都走光后仍然忙碌的样子，抬头看着顶棚眼里有红血丝的样子，在那一刻突然流露出孤单和脆弱一面的样子。

　　原来不只是光芒万丈，原来不只是璀璨耀眼。

　　大多数人都能看到他身上的火，肆意喷薄的火，他们因为这个爱他，爱他人前夺目，爱他灿烂清澈，爱他追逐梦想的姿态，爱他咬紧牙关的坚持，可只有极少数的人看到火燃烧后的烟，脆弱易逝，随时陨落。她在盛大的人群中看到了他身上几不可见的烟尘，然后迫不及待走过去，生怕走慢一点他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期待和恶意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她带着她的勇敢，她的冷漠，她的温和，她的逃避，以及对爱情愿意尝试的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①。
　　不要再看到他仰头那一瞬孤独又狼狈的样子了。
　　怅然若失不该用在他那样好的人身上。

　　“季驰野！”

　　距台上的数十米距离她像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一样，用尾巴换来双腿她后悔了吗。每一步都有几近凌迟的快感，心快要跳出胸腔中，或许是因为狂跳才能感到疼。

　　她没有尾巴，她不需要尾巴，因为她要走向的人，不会抛下她。

　　听到荷幼声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幻听了，直到她朝他走过来，裙角微微飘起，明眸善睐的样子，在偌大的场馆很是亮眼。

　　台上那人眼里的疲态一扫而空，变得亮晶晶的，瞬时流光溢彩起来。怔怔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向他走来，她以前总觉得他那双眼睛清澈漂亮的很，她从没在别的异性身上看到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她也喜欢他，才那样觉得吧。

　　直到荷幼走到他正前方的台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不是幻觉。

　　“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他走上前蹲下问，笑意根本止不住，看到她整个人都是开心的，前所未有地开心。
　　她没答，也仰头笑着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大概今天走失的梅雨躲进来了。

　　季驰野心里咒骂一句，一手撑在舞台边缘，利落地跳下去，“什么时候来的？”他又问。

　　漫天掩地的心动袭来，她脑海里想的全是：那些怅然和萧瑟的烟，她接住了。

　　①：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然后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毫无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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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终于要点题了。
烟和火一直是我写本文的引子，出自梵高先生的那句哈，文案简介有写。
想说荷幼其实是个对感情不太信任的人，她对季驰野的喜欢也不是突如其来的，更多的是在之后的点滴中感悟他的好，他们是双向奔赴的。
慢慢往后看吧，只能说不会让大家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