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破局》翼羽明

8、第七章.重逢

　　一日碧空如洗，云淡风轻，孙登被孙权唤去商论国政，孙和只得与侍从无所事事的漫步在偌大的宫苑内。他惆怅地看着假山流水，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想着将来所要面对的危机与险阻，一时间倍感忧虑。
　　远处忽然传来铜铃般的笑声，孙和好奇的上前查探，却见身着官服的诸葛恪抱着一位正值髫年的女童，与其一同嬉笑。诸葛恪见到孙和，急忙放下女童，上前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元逊哥哥不必多礼。”孙和轻轻一笑，转而便把视线望向他身边的女童。女童身着一席青衫，脸色白净，五官清秀，眉宇间带着丝丝英气。她的双眼湛湛有神，望向孙和的目光中没有半分羞涩，反而有几分好奇与兴奋。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孙和却感觉这位女童似曾相识，颇为熟悉，便向诸葛恪问道：“这位妹妹是？”
　　“是我的甥女，仲嗣的女儿，名为张磬。今天吵着闹着想来宫里转转，我便带她来了，若有不周之处，先向三殿下赔罪。”诸葛恪向孙和拱了拱手，以表歉意，又将张磬引至孙和跟前道：“阿磬，这位是三殿下。”
　　“见过三殿下。”张磬很懂事的向孙和深行一礼，清澈如水的眸眼中却一直打量着面前之人。
　　而孙和恍若未闻，自从诸葛恪口中听到“张磬”二字后，他仿佛置身于飘渺的云中一般。孙和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快便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爱人。

　　在前世，孙和最喜欢的妻妾，从来都不是张磬。
　　皇室中人，谈何有什么婚姻自由？都早已将婚姻与政治关系紧密的捆绑在了一起。张磬，是都乡侯张承的女儿，辅军将军张昭的孙女，宛陵侯诸葛瑾的外孙女，此三人皆为东吴的股肱之臣，有这样的身世背景，便足以与自己三皇子的身份相般配。
　　婚约是他的父亲孙权再三衡量后定下的，在此之前，他只见过张磬一次，那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但论其姿色，大抵只能称之为小家碧玉，完全比不上他的妾室何夕，却能给人一种无以言明的安心感。
　　成婚当日，按照规定完成所有仪式后，孙和早已疲惫不堪，他拖着劳累的身躯走进洞房，一眼便望见端坐在床上，头盖喜帕的张磬。孙和深吸一口气，拿起秤杆，挑起喜帕。只见帕下之人面容姣好，眉目如画，在红烛的映照下别有一番韵味。她瞧见孙和，嫣然一笑道：“见过夫君。”
　　“见过夫人。”相较于张磬的落落大方，孙和略显得有些局促与不安，他尬坐在张磬的身边，尝试着找寻些话题：“雅南，你的小字，很好听。”
　　“以雅以南，以龠不僭，是我祖父为我挑选的小字。”张磬轻声念道，言语间却显得颇为惆怅。
　　“文侯…是个很好的人。”孙和自知找错了话题，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处。
　　张磬见孙和如此，释然一笑，握住了他的双手：“逝者已矣。我只是在想，若祖父还在，肯定很高兴我能与三皇子成婚。”
　　孙和听闻此话，绽开笑脸，他起身将拿起酒壶，将酒盏倒满，将一只递给张磬：“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张磬亦含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婚后，他与张磬相敬如宾，琴瑟调和。赤乌八年隆冬，此时他与孙霸的争锋已经进入白热化。一日下朝后，他委顿不堪的走进自己的宫殿，眼见张磬伏在案上，低声啜泣着。
　　“夫人这是怎么了？”孙和坐到了张磬的身边，轻抚着她的背脊，关切的问道。
　　张磬抬起头，红肿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无事，只是有些累罢了，夫君不必担心。”言毕，便拉着身边的侍女，回到了内室。
　　孙和有些好奇，但张磬如此状态确实不宜多问，他便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侍妾何夕身上：“雅南今天怎么了？”
　　“殿下不知道吗？”何夕颇感诧异，她抬眼望了望张磬所在的房间，附在孙和耳边，低声说道，“刚才有人来报，夫人的叔父，扬武将军张叔嗣，被陛下下旨赐死了。”
　　知道实情的孙和顿感晴天霹雳，他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张磬的房间，两人面面相看，欲语泪先流。“是我对不起你，”半晌，孙和搂着张磬，哽咽道，“是我没用，让父皇在立储方面两难，使朝臣各自为伍。如果叔嗣不帮我，也不会被父皇赐死。”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夫君不要自责。”张磬温柔的替孙和拭去眼泪，“瞒着您也是因为，立储之争已够烦杂，不希望夫君再劳烦伤思了。”
　　“夫人自幼饱读诗书，自会知道，古往今来在太子之争中失败的人，皆没有好下场。如今形式愈加倒向四弟，我或许会输，或许会被流放，或许会——死。”
　　“无论夫君是太子，还是平民，在妾眼里都是夫君。如果夫君输了，妾便做庶人；如果夫君被流放了，妾自当追随；如果夫君去了，妾亦随夫君而去。有夫君在身侧，天涯也不过咫尺之远。”张磬轻柔的说着，但言语间却极为果敢与坚决。
　　孙和闻言，动容的握着张磬的手，叹息道：“若真有来生，只盼你我只成为布衣，再也不要迈入这无情帝王家。”
　　往后发生的事，便真如孙和所预料一般，在这场满目凄凉的立储之争中，他输了。孙和先是被幽禁，然后被流放故鄣、长沙，最终于建兴二年，被大权在握的宗室孙峻，坐罪赐死。而张磬亦如她所言那般，从寒宫到故鄣再到长沙，一路追随着孙和，末了殉情而亡。

　　“殿下？殿下？”
　　女童婉转的呼唤声渐渐将孙和从回忆中拉入现实，他抱歉的冲张磬一笑，眼底却掩饰不住爱意：“抱歉，是我失礼了。听元逊哥哥说妹妹想来宫里转转，正巧我对此处颇为熟悉，妹妹可愿与我一同游玩？”
　　张磬试探地望了望诸葛恪，在得到他的允许后，便兴高采烈的拉起孙和的手，与他一同在假山边嬉戏。此刻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投射到地上，在地面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孙和望着身边玩闹的心上人，轻轻一笑，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元逊，看什么呢？”刚下早朝的孙登见诸葛恪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人影，便猛拍了一下他的肩，戏谑道。
　　“见过太子殿下。”诸葛恪显然吓了一跳，但见是孙登，便也不再顾忌，伸手指了指孙和与张磬：“你弟弟和我甥女。”
　　“三弟真是人小鬼大。”孙登从诸葛恪口中听完全过程，噗嗤一笑，“既然三弟有心，那便麻烦元逊，以后多带令甥女来宫里转转吧。”
　　“殿下是想…”聪明如诸葛恪，很快便理解了孙登的含义，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殿下也应该知道，皇室中人，都早已将婚姻与政治关系紧密的捆绑在了一起，谈何有什么婚姻自由？三殿下怕是，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