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破局》翼羽明

6、第五章.匪巢

　　几间破旧的茅草房矗立在黄土之上，微风一吹，便很轻易的掀起几根茅草。水贼头目领着孙和走进其中最大的一间，轻轻地推开了门，里面闻声而来的小女孩立刻扑向了他：“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水贼头目温柔的抱起小女孩，眼中满是宠溺，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镯，套到了小女孩的手腕上，“嗯，爸爸回来了。这是送给仪儿的小礼物，仪儿喜不喜欢？”
　　小女孩望着晶莹剔透的玉镯，兴奋地点了点头：“喜欢，父亲送的礼物，仪儿都喜欢，”她随后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孙和，疑惑的向水贼头目问道，“爸爸，这位是？”
　　\"这位和上次的小哥哥一样，都是来到此处的客人，不过几日便会离开。”水贼头目蹲下身，轻声在孙和耳边道，“小公子帮帮忙，莫要对我女儿说穿我的身份。”
　　孙和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爸爸要去修整渔船，仪儿便替我招待这位小公子吧，也可以让他和上次的哥哥见见面。”水贼头目充满愧疚的望了望小女孩，略微整理了下衣衫，便又走出门去。
　　“我叫王仪，敢问如问称呼?”小孩望着孙和嫣然一笑。
　　“我叫孙和。”
　　“孙和？”忽然从内室走出了一位比孙和年龄稍长的男孩，满脸诧异的看着他，随即朝孙和深行一礼：“见过三皇子。”
　　孙和亦有些吃惊，他向来人问道：“敢问足下名讳？”
　　“在下名为董奉，”男孩谦和一笑，转头向女孩说道，“你爸爸这次，可带回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董奉！孙和听闻此名，心中猛地一颤。董奉，学君异，号拔墘，医术高明，为人不求名利，乐善好施。只可惜此人行踪不定，当年长兄孙登病危，上大将军陆逊需寻此人，但终未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登离世。而此时此刻遇上年幼又涉世未深的他，对于孙和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遇。与其结交，说不定便能挽回兄长的性命。
　　“三皇子…是住在皇宫里的吗？”王仪显然对孙和的身份没有多大概念，她招呼着孙和与董奉坐下，便转身走进内室，为两位远到而来的“贵客”准备食物。
　　“看来这群水贼的好日子快到头了，”董奉意味深长的抿嘴一笑，“三殿下可也是被强掳来做为人质的？”
　　“是啊，”孙和无奈的点了点头，他转而又向董奉问道，“足下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我曾听过三殿下的名讳，亦知您出生于黄武三年，”董奉笑道，“也不知那些水贼如何敢绑架您？”
　　“他们不相信我所说的，”孙和一面颇为无奈的说着，一面惊奇于董奉的聪慧，他急于想与董奉拉进关系，“足下现在，可是在学医？”
　　”您是如何得知？”董奉倍感诧异，“不瞒三皇子，我的确在学医。父亲带我前往吴郡救人，不料在此突遇水贼，我们钱财不够，他便不肯放我们离去，但父亲着急救人，便只前让我留下为质，让本贼头目看管我。”
　　“我是通过您身上的药香所知。不知以后，董兄可愿来皇宫当差？”
　　“皇宫当差？”董奉听闻此语，连忙摆手，“我才疏学浅，怕担任不了大任，只愿此生，做个服务于平民的良医。”
　　才疏学浅？若董奉都被称为才疏学浅，那天下又还有什么人能被称为名医？孙和在心中暗自感慨道。董奉不愿前往皇宫当差，那自己兄长病危之时又该如何是好？孙和依旧不死心，他又向董奉问道：“那阁下可愿收我为徒，放我学习医术？”他的脑海现涌出新想法。
　　“这…”董奉显露出更为犹豫的神情，“我也是刚开始学医，又有何能教您的？何况身为皇子，不应更该学习武艺与政治吗，为何您偏要学习医术呢？学医很难，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医。”
　　“学习武艺，无非是于战场上杀敌；学习政治，无非是于朝堂之上竖立利器。身于乱世，我拥有高贵的身份，我不想再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遭受更大的灾难，我想——保护他们。”
　　董奉久久的凝视着孙和，眼里有说不出的震惊，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才疏学浅，年龄尚幼，实是不能成为三殿下的老师。但若三殿下不嫌弃在下，在下愿与三殿下为友，一同学习医术。”
　　孙和笑了，他朝董奉先行一礼，“求之不得。”

　　“看你们聊得挺融洽的啊，”王仪带着笑意走了出来，在桌上摆了三碗稀汤，又拿出了几块硬饼分给了两人，带着歉意说道，“家中只有这些，委屈二位了。皇宫里来的哥哥，大抵还从未吃过如此简朴的食物吧。”
　　“无碍。”孙和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内心却是一阵苦笑。前世被幽禁的日子，被流放的岁月，至今想来仍历历在目。衣着简陋的自己，荆钗布裙的妻子，每日食用的亦是清汤寡水，残羹冷炙，还要忍受侍从无尽的谩骂与嘲讽。
　　他跌入过谷底，自然早已无畏。
　　“殿下还真不似一位锦衣玉食的皇子。”望着孙和好不嫌弃地撕开面饼沾着稀汤吃下肚中，一旁的董奉稍感诧异。
　　“我曾听说过足下亦家境殷实，”孙和笑道，转而又略显惆怅，“我曾听过魏武的\'白骨路于野，千里无鸡鸣\'，乱世之中，能尚且果腹便可，何求什么锦衣玉食呢？”
　　简单的食用完餐后，王仪在正厅又拾掇了一处空地，铺上了些稻草，权且当作孙和的休息之地，便如此相安无事的度过七八日。
　　在与长兄孙登约定的前一日，一向早出晚归的水贼头目竟奇迹般的于落日前便回到了草舍。他拎着一小坛酒，倒入碗中，豪饮了几大口，脸色涨红着望向孙和：“明日便可以见到你大哥了，可还开心？希望你大哥可别让我失望。”
　　“自然开心。”孙和敷衍地应着，他已在盘算着明日的计划。
　　“唉，住这里着实委屈了贵公子。”水贼头目轻叹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我出生在一间小农舍里，家里本有几亩田。那年父亲出去征兵，随后便死在了战场之上，母亲为了养活我与哥哥，变卖了农舍与那几亩地，几经周转，背井离乡，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后又遇饥荒，哥哥将唯一一点吃食给了我与母亲，自己却饿死了。哥哥离世后，家中便再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我只能跟随着村中的一伙水贼，在江面上打劫过往来客，哈哈，好在我颇熟水性。成为水贼后，家境便宽裕了许多——就连我的妻子，也是抢来的。若不是真的无路可走，谁又愿意成为人人喊打的盗贼？”
　　“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弟，怎会理解一无所有的人的悲哀呢。明日你哥哥来，应该会让我家再发一笔财吧。”
　　水贼头目早已喝的烂醉如泥，趴在桌上酣睡过去，孙和静静的注视着他，终是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我理解乱世中的不易，可乱世中不易的人，又何止你一个？你把自己的痛苦强加于他人之上，又使多少人一贫如洗，妻离子散？贫穷、困苦，永远不是你用来伤害他人的借口。”
　　天幕如墨，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孙和躺在草席上，盘算着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慢慢合上了眼，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