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破局》翼羽明

27、番外二.春暖

　　乍暖还寒的一日，诸葛恪得皇帝密诏，急忙收拾好了行装，前往内殿面见孙登。此时孙登已摘去冠冕，换上与庶民并无两样的服饰，笑靥如花地观望着殿外的数匹马车。
　　“参见陛下，”诸葛恪深行一礼，颇有疑惑地望了望眼前的情景，“陛下这是想…”
　　“朕登基已有一年有余，却对建业以外的地方知之甚少，朕想着，是时候该微服私访，借机探查民情了，”孙登解释道，“喊元逊来，自然是希望能陪朕一同前往。不必担心，朝中诸事我已安排妥当，陆相镇守建业万无一失。”
　　“微服私访？”诸葛恪轻皱眉头，心里纳闷着此等大事，孙登怎么到了最后一天才告诉自己。“微服私访对于探查民情确实颇有益处，不知陛下想去何处？”
　　孙登仰起了头，狡黠一笑，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长沙。”

　　孙登的亲生母亲身份低微，但他是孙权的第一个儿子，故而极受孙权的喜爱，便让正室徐夫人抚养其长大，孙登也成为了孙权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他有父皇的庇护，群臣的拥戴，年仅十二岁便被封为王太子；他坐享整个东吴最好的资源：妻子是立有赫赫战功，已故偏将军周瑜之女，老师为东吴著名的文士程秉和张温，友人皆是当朝重臣的子孙。他想成为一位好的太子，进而成为一位好的皇帝；他生于乱世，便想让风雨飘摇的国家变得安定，想让饱受苦难的人民变得富足，为此他每日勤学苦练，悬梁刺股，在德操方面亦严于律己，行规距步。他的勤苦与勉力，使他逐渐得到了父皇的赏识，群臣的赞誉。
　　与他关系最为密切的弟弟便是孙和，其母亲是王夫人，是继步夫人后孙权最为钟爱的妾室。爱屋及乌，孙和便也成为了孙权最喜欢的儿子。孙权常常把他带在自己身边，赐予各种衣物珍宝，寻常的皇子都不能够与其相比。
　　孙登对此有些羡慕，他自小便被当做东吴继承人培养，很少能体验到父皇的宠爱。但他深知自己职责所在，也没有过多在意，稚子年幼可爱，孙权多多关照实属人之常情，更何况孙和聪慧伶俐，自己也颇为喜欢。他与二皇子孙虑细心呵护着这位弟弟，期盼他在波云诡谲的皇宫之中，也能安享一份无忧无虑。
　　然而自从孙虑离世后，孙登发现，自己的三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乖巧懂事的他，竟也会哭闹着要和他一同前往建业，面见孙权。
　　本着疼爱弟弟之心，即使不合规矩，但孙登依旧带着他前往建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未曾想到，在途中竟遇上了水贼。与水贼拔剑相对的那一刻，孙登是慌张的，他害怕因为自己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孙和及一众士兵。但年仅八岁的孙和却表现得极为镇定，面对水贼的威胁毫不犹豫地舍身而去。
　　至今回想起那一刻，孙登都颇为自惭形愧，安然回到建业后，孙登便一直筹划着如何营救孙和，也曾无数次乞求上天眷怜，能够让他平安脱险。好在结局是圆满的，孙登成功歼灭了一众水贼，救回了自己的弟弟。望着在匪巢所呆不过几日的孙和变得面黄肌瘦，孙登倍感痛心，发誓在往后的岁月中，定会护孙和周全。
　　在匪巢中，孙和结识了一位名叫董奉的朋友，开始对学医有了兴趣，整日拉着孙登玩些医生与病患的游戏。孙登从来不恼，一直乐呵呵地陪着，他深知学医对于一名皇子而言并无半分益处，但望着洋溢在孙和脸上的笑靥，想起自己略带遗憾的过往，便在父亲孙权面前费尽口舌，终使孙权同意了孙和学医的请求。
　　做为一名皇子，身处暗潮涌动的皇宫之中谈何容易，孙登只愿自己承担住所有的压力，还给其他弟弟们一片自由的天空。
　　吕壹一事让孙登清楚地意识到了孙和的能力。他果敢、聪颖、富有同理心又深受父皇的宠爱，比之于平平无奇的自己，更适合成为吴国的太子。孙登认真地向孙和提议将太子之位让与他，却被其当做玩笑话一般一笔带过。
　　往后等他有所建树时再提一次吧。孙登在心中这样想道，毕竟没有人不会渴望皇帝的宝座。
　　但孙和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他所念的似乎只有两件事。第一是孙登的身体是否安健，但凡自己偶尔咳嗽几声，孙和立刻便慌了神，已过子时也要端着配好的药让孙登喝下；第二便是期盼着能与张仲嗣的女儿张磬张雅南长相厮守。
　　这本不是什么难事，都乡侯的女儿与当朝三皇子倒也般配。但孙和过于着急，当着孙权的面否决了另一桩婚事，致使孙权怀疑他攀附朝臣，意图不轨，被罚前往军营治理疫疾，既而失去了孙权的宠爱。
　　待孙和失去了孙权的宠爱后，孙权将远在武昌的四皇子孙霸接到建业，与孙登共住一室。一开始孙登并没有在意，但在孙和的几番提点之下，孙登明白了，这是孙权的制衡之术。
　　孙登略感心凉，身为孙权的长子，居然也会有被他所忌惮的一天。此时他与孙霸的矛盾逐渐激烈，太子地位岌岌可危，慌乱之中他想向孙权最信任之人——陆逊寻求帮助。而孙和及时点醒了他，是啊，就连亲生孩子都有所顾忌的人，更何况一个战功卓著、身世显赫的丞相呢？
　　最终孙登如愿登上皇位，但代价是孙霸的死亡，也正是利用这点，才得以将孙鲁班一党尽数消灭。在暖阳中，孙登忆起了孩童时所念及的一首诗：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阿登，将来成为皇帝，切莫不要学习魏文帝啊。”
　　“父皇安心，魏文帝是魏文帝，臣是臣，臣万万不会如此。臣会让所有弟弟，平安无忧地过完余生。”

　　马车在一处略显破旧的屋子前停了下来。“禀陛下，刚听人来报，南阳王正巧外出给人治病，不在府中而是在这里。”车夫转头向马车内的孙登说道。
　　“好。”孙登温和一笑，他缓步走下马车，行至屋内，耳畔便传来许久不闻、倍感亲切的声音。
　　“此病需半钱川芎、一两麻黄……”
　　“可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钱去购买这些药材了…”
　　“无妨，这份钱我出便是。”还未等孙和回答，孙登便满带笑意地接过了话题。
　　“皇…”孙和看清来人，愣了片刻后释然一笑，“见过大哥。”
　　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孙登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刻正逢春光烂漫之时，兄弟二人谈论着往昔，在开遍野花的院落中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