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破局》翼羽明

23、第二十二章.罪戾

　　“父皇，我错了，我不和三哥争了，求求您，求求您…”孙霸涕泗横流地伏在地上，将额头磕的鲜血淋漓，“我是您的儿子啊，您就饶了臣吧。”
　　孙权抬眸淡淡地望着孙霸狼狈不堪的模样，脸上并无半分不忍。他轻轻挥了挥手，站在一侧的士兵立刻端起银盘，向孙霸走去，手指鸩酒与杯盏，轻声说道：“四殿下，请吧。”
　　“不要，不要！”孙霸推开士兵，匍匐着向孙权爬去，“父皇，我错了，我不和三哥争了，我是您的儿子啊，求求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机会？”孙权扯了扯嘴角，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他并没有再听孙霸多言，而是转头吩咐士兵道：“直接灌下去。”
　　鸩酒猛地灌入喉中，剧烈的疼痛使孙霸吐的天昏地暗，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不停地往外涌着东西。
　　“四弟，何至于此？”
　　门外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向他款款走来，浅笑着看着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孙霸。“长姊，若不是你，我怎会到如此地步……”孙霸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望去，沾满血污的手死死地捏着孙鲁班的衣摆。
　　“四弟，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孙鲁班盈盈一笑，并未在意孙霸的只言片语，“是你，利欲熏心，暗害南阳王，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落得如此境地，本是咎由自取。”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浮现在孙霸脑海内，是幼时丞相陆逊给他所讲《战国策》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可笑于自己算计了孙和一生，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若是…若是还能有来生，自己定不会再受他人蛊惑，争权夺利，重蹈覆辙。怀着对孙鲁班的恨意，孙霸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孙霸是孙权的第四位皇子，在孙登还为太子之时，他与胞兄孙和关系极为融洽，两人常常一同玩耍，一同学习，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年幼的孙和颇得孙权宠爱，望着他与孙权嬉戏的场面，孙霸心里常常涌出一股酸涩。孙霸羡慕孙和能与父皇如此亲近，但也很清楚自己与孙和相比的不足之处，他只能每日更加勤勉地读书，更加努力地习武，以此期盼换来孙权的垂青。
　　赤乌四年，长兄孙登逝世，在他的遗言推荐下，孙和成为了太子。彼时的孙霸是怡悦的，他日登上皇位的是同胞兄长，那自己也必将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而后自己久经沙场，屡立战功，被孙权立为鲁王，与尊为太子的孙和居住于同一个宫殿之中。这样的行为引起了一些官僚的意见，无奈之下，孙霸只得搬离了太子的住所，换到了一处偏远、简朴的宫殿。
　　不过几日，长公主孙鲁班便来此探访。她转头望了望四周的环境，轻轻地叹了口气：“四弟可喜欢这里？”
　　“不喜欢又如何？”孙霸撇了撇嘴道，“毕竟太子与王侯应当有嫡庶之分，尊卑之别。”
　　“成为太子便不会再有此问题了。”孙鲁班浅呷清茗，淡淡地开了口。
　　“长姊！你在胡说些什么！”孙霸一个慌神，手中的糕点落在了地上。
　　“是不是胡说，相信四弟心中比我更清楚。”孙鲁班轻笑道，“当今太子并未有任何实绩，只凭孙子高的遗言才有如此地位，而四弟屡立战功，颇得民心，已贵为鲁王。东吴大都督全子璜是我的夫君，骠骑将军步子山是我的族弟，他们都愿意为四弟登上太子之位而尽绵薄之力。”
　　“可…可太子殿下，他是我的三哥，我的同胞兄长啊，他登上皇位，想必也不会薄待我。”
　　“为何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孙鲁班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太子殿下是你的胞兄，你与他并未有任何地位与才华的差异，难道就因为孙子高的偏爱，日后你甘居于他之下？此番你换了一处如此简陋的宫殿，也未曾见他向父皇请愿，给你再找一间更好的住所，宫殿尚且如此，那些比宫殿还要重要的事物呢？”
　　“长姊说的对。”孙霸思考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若能得到长姊相助，愚弟荣幸之至。”
　　在孙鲁班一步一步的精心谋划下，孙和逐渐失去了孙权的宠爱，孙霸得以取而代之。而彼此之间的幕僚矛盾也逐渐激烈，在朝廷之上，孙权面前，都常常发生口舌之争。
　　二宫之争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局势对孙霸愈加有利，但孙权始终没有狠下决心将他立为新太子。在郁闷之下，孙霸请来了孙鲁班：“事到如今，为何父皇还没有将我立为太子？”
　　“四弟，大事不宜操之过急，”孙鲁班弯了弯嘴角，“父皇在犹豫，因为他最信任的人，没有给他答案。四弟不如趁此机会，将那人拉入自己阵营，还怕大事不成吗？”
　　“长姊说的人可是陆相？”孙霸思索了一阵，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自小在陆相身边长大，深知他的品行，此事他…会帮我吗？”
　　“身居如此高位，就算他想明哲保身，谁也不帮，局势也不会允许。”
　　“那若我千般言辞恳切，他依旧不愿帮我，又该如何？”
　　“他若不帮你，帮的就是太子，是敌人必须得除去。”孙鲁班漫不经心地开了口，说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孙霸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慌忙站起了身：“可他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他动手谈何容易！”
　　“四弟也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孙鲁班又是微微一笑，晦暗不明的眼眸中闪烁着毒辣与狠厉，“用那唯一凌驾于他之上的人将他除去，不就可以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孙霸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瘫倒在了座椅上。
　　“君心叵测。”孙鲁班轻轻吐出四个字后，扬了扬眉，便转身离开了孙霸的宫室。
　　而正如孙霸所料，陆逊最终选择帮助了孙和，但此决定并没有威胁孙霸的地位。未过几时，孙霸便从侍卫口中得到陆逊忧愤而死的消息。除去孙和最重要的羽翼，孙霸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感，他略带惆怅地朝着武昌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
　　陆逊死后，孙霸一党再无束缚，赤乌十三年，孙权幽禁了孙和。孙霸自以为胜券在握，扬扬得意地偷偷前往孙和的宫殿，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去看了孙和最后一面。七月，孙权废除了孙和的太子之位，孙霸便满心盼望着，等侯着那个期待已久的位置降临。
　　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孙权要将他赐死的消息。
　　孙霸不住地哀求着，可回应他的只有孙权冷漠无情的眼神，曾经那些夸赞他、褒奖他，与他一同玩闹嬉戏的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一壶鸩酒入喉，在最后的时间里，孙霸才知晓了孙权的残酷，孙鲁班的野心，他埋怨着自己的愚蠢，怀着对孙和的歉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孙霸死后，孙权又将其曾参与谋害太子的鲁王党羽全寄、吴安、孙奇等一并诛杀。十一月，正式册封年幼的皇子孙亮为太子。至此，长达八年的二宫之争，才算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