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酒一杯》玖未兮

6、惊艳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秦越便看见沿着山道缓缓走上来了三人。

　　“是他们吗？”他低声问琉夕。

　　“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琉夕仍然坐在她的大石头上没有动弹，那姿态就仿佛她是女王，而正走上山来的那三人是来朝贡的臣下。

　　秦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三人，只见为首穿着黑衣的男子身后斜背着一根长棍，当然不是秦越之前提在手里那种最低级的木棍，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黑黝黝的长棍，看起来即凝重又霸气。后面并肩而行的两人，左边一人背上负的正是江湖上非常大众化的武器——长剑，可是古旧的剑鞘，看起来要比扬州大街上的剑客们那几乎人手一把的长剑有格调多了。另外一人却两手空空看不出是用的是什么武器。

　　这时东南却非常镇定地走到了琉夕身后，笑道：“三对一，苏行舟也堕落了啊。”说着还状似失望地摇了摇头。

　　“师傅，他们厉害么？”听了东南的话，秦越有些担心地小声问道。

　　“单打独斗都不是我对手。”

　　“那如果一起上呢？”

　　“我不是他们对手。”琉夕依然镇定自若地回答道。

　　秦越默然，看了东南一眼，再看看自己，他二人肯定是帮不上忙的了，估计就算当肉盾都不合格。

　　再看琉夕，却仍是一脸镇静的模样，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着问道：“那他们会是一起上还是单打独斗呢？”

　　“通常情况下是单挑。”

　　“那就好。”秦越拍了拍胸口放心了，开始寻找最佳视角准备观战。

　　“可是问题在于他们通常情况下也都很争先，不肯落后。”琉夕补充道。

　　“啊？”

　　“所以虽然每次他们都说是单挑，却从来都是一起扑上来单挑我一个。”

　　“KAO！”秦越忍不住骂人了，“那和群殴有什么区别！？”不死心地问道：“他们难道就不能讲讲江湖道义，一个一个来吗？”

　　“这个我倒是没问过。”琉夕皱了皱眉头似乎非常为难的样子，说道：“不然一会儿我们问问，看看他们肯不肯遵循道义一个一个上？”

　　“他们不会同意吧？”秦越也皱紧了眉头，易地而处，如果是他，在单打独斗不是对手，而己方又有三人的情况下，既然敢前来赴约，就必然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做法吧。

　　“他们其实很讲江湖道义的。”东南却插嘴说道。

　　“真的？”秦越眼一亮，盯着东南问道。

　　“当然。”东南笑着点点头，说道：“就算他们不顾自己的面子，也要顾及剑指苍穹帮派的面子啊。”

　　“哦。”秦越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这里就咱们几人，就算他们不顾自己面子，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这是个问题啊。”东南看着秦越，上下打量几眼，道：“我俩人轻言微，说出去的话，估计是没人信的。琉夕虽然人不轻，可是肯信她的话的人也没几个，他们确实可以只手遮天。”

　　“说了不许调戏我徒弟。”琉夕的脸一沉，随手一掌拍得东南直吐血，冷冷说道。接着又转头看着秦越唤道：“徒弟啊……”又是那拖长了的充满了戏剧化效果的声音，她看着他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的模样，脸上又露出了狡黠的带着挪揄的笑容，看向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同情，“我们是在和你开玩笑的，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

　　东南已经又掏出针来治好了自己的吐血，也不见他生气，仍然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从哪里捡来的这个徒弟，真是个宝啊！”

　　秦越承认，那一瞬间，他小小的自尊心真的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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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仨结束了在秦越看来极其无营养的对话后，那三人也已走到了他们身前，为首那人微微苦笑着看着琉夕道：“你明知我不想参与追杀你的活动，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翻了翻白眼，琉夕总算站了起来，高高站在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说道：“除了你，你们帮的那些人姑娘我都还瞧不上眼。”

　　那人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发这样明目张胆的公告，不怕帮里别的人一拥而上吗？”

　　“这可得感激你们那个帮主了。”琉夕冷冷一笑，说道：“我指名道姓找你解决问题，又不是你对手，所以他必定会装模作样装大方，约束帮里的人不让他们来打扰我们的。”偏了偏头，笑道：“这样传出江湖，大家又都该夸他是多么胸怀宽广，多么虚怀若谷了吧。”

　　看来为首那人便是苏行舟了，秦越和东南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这时见琉夕毫不掩饰地对苏行舟的帮主加以讽刺，那个苏行舟脸上却没有愤怒之色，只是仍然皱着眉头，反而是跟着他来的两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沉吟半晌，苏行舟又开了口，道：“既然如此……小心！”

　　可惜他反应虽极快，却怎么也快不过琉夕，他那两个手下就更慢一些了，所以即使在他一看见琉夕的霜华满袖拿在手上居高临下地朝他们扑来之时便及时出声提醒，可那二人仍在反应过来之前，各自的右手已分别中了琉夕一剑。

　　游戏里受伤和现实中是差不多的，除了在得到治疗之前会一直流血消耗生命外，相应的受伤部位也会丧失功能，比如右手受伤的两人，就无法再用右手使用武器。可是在游戏里并不存在左右手顺位的问题，换句话说，即使你右手受伤了，只需要单手使用的武功你用左手使出来和右手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所以当那二人还在因为琉夕的瞬间偷袭而惊怒莫名时，左手一阵剧痛，又分别被琉夕补了一剑。再看琉夕，却已施施然地回到了大石头上，双手各握一把袖里剑，正叮叮咚咚地交错敲击着玩，满脸得色。

　　“你居然偷袭！”背着长剑那人似乎非常愤怒，虽然双手都在流血，可整个人就像随时要扑上来和他们拼命一样，咬牙切齿地瞪着琉夕。

　　“你瞪我干嘛？”琉夕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偷袭了吗？况且，”在大石上走了几步，继续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道：“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就算是我偷袭又能怎样？”

　　“姑娘可真会说笑。”苏行舟微微苦笑道：“我们虽然来了三人，可是绝对会遵守江湖规矩单挑的。”

　　琉夕在大石上又来来回回走了几步，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的冷笑，似乎也在为对方不要脸的行为感到愤怒，半晌才开口说道：“你明知道我连你都打不过，单挑群挑又有什么区别？”

　　苏行舟有些无奈地笑道：“其实姑娘只要肯认真，我俩武功在伯仲之间，谁输谁赢也还是未知数。”

　　“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做秦越。”琉夕突然转身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秦越，笑着介绍道。虽然话题突然跳跃得十分诡异，可是好像对方并不在意这点，只是三人的目光却纷纷充满了同情地落在了秦越身上。

　　“你还真和他打那赌啊？”苏行舟看来和琉夕其实颇为熟悉，同情地看了秦越一眼后，便出言问道。

　　“当然，你几时见过我不敢应战过？”

　　似乎琉夕的话也在苏行舟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将背上的棍子拿到了手里，说道：“既然是你约我来的，又伤了我他俩，那我们还是动动手吧。”

　　“好。”琉夕点点头，道：“不过我有要求。”

　　“哦？”

　　“如果我赢了，你得把我徒弟收到你们帮里去。”

　　秦越一阵感动，原来他师傅对他这么好，明知不敌都还约他们打斗都是为了他。

　　每个游戏里都会有很多帮派，系统设置的也是不限制任何人加入，可是稍微好一点的帮派却都是不会胡乱收人的，像他这种要等级没等级要装备没装备的人，别说是大帮派，即使小一点没名气的帮派可能都不会要他。至于加入帮派的好处，那自然是各个游戏都一样的了：可以有高手带练级，带副本，还有帮派组织的活动，还有装备啊金钱等帮派福利……之前他本来是想等自己等级稍微高一些后，可以靠着琉夕的裙带关系进入她的帮派。可后来看来，琉夕自己似乎是没有帮的，但她却已经为他找好了另外路了。

　　“看他似乎等级不高啊。”苏行舟听了琉夕的话，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帮里有规定……”

　　“如果不为难也不会找你了。”琉夕打断他的话，抢着说道。

　　“好。我答应了，不过这一次你要认真和我打。”苏行舟略一沉吟，然后一笑，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话音刚落，红影已经合身扑了上去，手中暗红色的霜华满袖在空中划出斜斜的痕迹，一眨眼便扑到了苏行舟身前。可他显然不是普通怪物或是他带来的两人可比的，随意横棍一封，就挡住了琉夕的进攻，随后长棍一挑，趁她还在空中时朝她的下盘扫去。

　　琉夕双手武器同时在他的棍上一点，人在半空一个后翻，已脱离了长棍的攻击范围，稳稳落回了大石上。

　　“琉夕姑娘如果不拿出真正的实力，认真和在下动手，只怕我就没办法完成你的要求了。”苏行舟到也没趁机追击，只是收了长棍，笑着对琉夕说道。

　　秦越早已和东南一起站到了大石后面，现在琉夕背对他而立，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苏行舟的表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他虽然在笑，眼中的光却是凝重而认真的戒备着，似乎担心琉夕随时暴起攻击。

　　这时，琉夕第二次攻击又发动了。同样的合身一扑，苏行舟同样的持棍一拦，同样被挡住了攻击再次一个后翻向后退去。只是这次她却未再大石上停留，足尖在石上一点，人已趁势再次掠起，在秦越思维还在胡乱发散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手中的霜华满袖也已收起，右手一伸，托在秦越腋下，一个用力，已将他也带到了空中，整个人向山上急掠而去，却将东南撇在了原地。

　　直到二人奔出了一大段路，秦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逃吗？

　　在琉夕的扶助下，他只觉得双耳生风，周围不断有树木向身后退去，但都看不清楚，只是影子一闪就退开了很远。好快！秦越内心惊佩无比。只可惜琉夕终究是带了一人，所以不管她的轻功如何出类拔萃，也必定大打折扣。

　　“嗤”的一声轻响，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擦着秦越的耳朵飞向了前方，他只觉得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还来不及问琉夕那是什么，就听见后面传来持剑那人鄙视的声音：“既然敢约我们堂主来，难道就只会偷袭和逃跑吗？”

　　秦越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正想问问琉夕，就听见她在自己耳边低低一笑，接着他便感到一阵大力从她托着自己的那只手上传来，在他还在惊讶于“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力”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跌撞撞向前扑去。

　　等秦越好不容易稳住了脚步，急忙转身向后看去时，他只能看见空中那朵轻盈得像是突然盛开的烟花一般的身影，正疾如闪电般向苏行舟冲去，两弯暗红的新月同时出现在了天空。

　　苏行舟的反应也是极快，长棍往前一封，想如刚开一般挡住她的攻击。可惜这次，就算他反应再快些，也不一定能躲过琉夕的两弯新月。

　　似金属非金属的长棍同琉夕的短剑一碰，发出“铛、铛”两下暗哑的声音，接着同样一声沉闷的暗响，一小截短短的棍子已掉在了地上。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时，琉夕的霜华满袖已经抵在了苏行舟的胸前，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可以直插心脏将他杀死。

　　再看苏行舟，只见他的双手中还分别握着短短一截断棍。

　　“你又偷袭！”那先前被琉夕偷袭过的两人愤怒异常，他们双手的伤口显然已经处理过了，虽然堂主落在她手中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嘴上却不肯输，张口便骂道：“只会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有本事正大光明和我们堂主打过，这样算什么本事！”

　　“赢了就是赢了，你们管我怎么赢的。”琉夕却不生气，抵在苏行舟胸口的剑仍无动作，道：“你说呢？苏大堂主。”尾音微微拖起，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得意。

　　“姑娘说得是。”苏行舟却爽快得很，虽是被琉夕制住，性命堪忧，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担忧，而是分明地无奈，定定看着她说道：“你明明好好动手也不见得会输，为何偏偏喜欢这样的手段。”

　　“因为这样我会稳赢啊。”琉夕轻笑，另一只手里的袖里剑随手在苏行舟手中的断棍上敲击了两下，笑道：“可惜了啊，好歹这根棍子在江湖兵器谱上也算是能排得上名号的。”说完收回了抵住他胸口的剑，道：“可别忘了答应的条件哦。”

　　苏行舟微微一笑，将手里的两截断棍塞入怀中，然后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截断棍，态度大方自然到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之前还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琉夕，还随时可以一剑刺死他，而是自己的同伴。然后他抬头对秦越微微一笑，说道：“我叫苏行舟，你已经知道了吧？先加个好友，我好加你入帮。”

　　秦越这才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添加了苏行舟为好友，接着便收到了入帮邀请。

　　琉夕得意一笑，扯着秦越的袖子一把将他拉到身前，对苏行舟说道：“人我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让他可以出师你自己看着办吧，可别让我看不起你们帮哦。”说完，人已向后飘了出去，等秦越再回头去看时，红影已隐没在了转角的树后。

　　秦越转过头来，就看见苏行舟依然温煦的笑容，和他身后两人脸上冷冷的，却闪着一点不怀好意光芒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