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与女》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1、You Never Know

　　第一章 You Never Know

　　林观第一次见到王湛是在家长会，她迟到了，他也是，比她还要迟一点。

　　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扶着门气喘吁吁的样子。
　　班主任的讲话第二次被打断（第一次是因为林观），听到敲门声眉头紧皱，看到来人时嘴角的弧度却向上弯起，完全没有对林观的不耐烦，笑眯眯地说：“快请进。”
　　林观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为什么班主任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
　　男人个子很高，穿着合身的西装，目测年纪三十出头，笑起来却很腼腆，有个小酒窝。
　　像谁来的？
　　圈子里肯定有这样的男人，林观一时想不起，只能想到隔着一个海的玄彬。
　　班主任又不是瞎子，再教十年也未必能遇到真玄彬，可是这个高仿的一学期总能见一次，当然态度很好了。
　　在班主任和所有女性家长的殷切注视下，高仿“玄彬”拎着一个和笔挺的西装完全不搭的大包走了进来。
　　只有一个空位了，他朝林观点点头，坐在了她旁边。

　　林观没有期待他能认出她来。
　　从十五岁第一次拍广告到现在，整整二十年，林观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不属于这个圈子了。年纪长了，送来的角色不是亲妈就是后妈，她也就不太接戏了，从刚开始全副武装包得严严实实出门到现在素颜戴个眼镜穿着睡衣逛超市，林观适应得很好。
　　没有了镜头前的光鲜亮丽，有多少人能认出来这是红极一时的女明星林观呢。
　　总会有一些疑惑的目光，在街上，咖啡店，电梯，开家长会的教室里，林观总会对上试探的眼神，她沉默，等着对面的人先开口：“或许，你是……吗？”
　　“不是，”她礼貌地笑，不管自己的名字是否出现在句子里，“你认错了。”

　　林观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这个那个的消息，娱乐圈里没有工作也会有八卦，而且她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机也在震，像是比赛一样，两个人就任由手机默默在各自的包里震动，他们也不交谈，男人甚至都没有转头看过她，林观倒是有点佩服了。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替代出差的表姐“出席”，所以她把老师的长篇大论当成背景音，手肘撑着脸百无聊赖地观察别人。
　　出门之前，表姐特别叮嘱了“不要太超过”，生怕林观把家长会变成粉丝见面会，林观只是笑，她也不是什么唱跳的流量明星，如果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她哪会有这个时间来参加家长会？
　　话虽这么说，到底也是见惯了名利场，林观不能容忍自己蓬头垢面地出席家长会这种虚荣的场合，她还是打扮了一下，在座的妈妈们要么太精致得过分，要么太不讲究，林观的尺度刚刚好。
　　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人人觉得她古灵精怪，有记者采访问她怎么看待自己长得漂亮这件事，她说很少照镜子，结果采访一出来骂她心机的评论满天飞。林观只觉得委屈，她说的是实话，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现在的自己，心态没有那么浮躁，面相上少了些算计，看着舒服了很多。
　　倒不是想和这个高仿玄彬发生点什么，单纯出于对于美的尊敬，他也应该转过来看看，毕竟林观自己也很爱看美女。
　　可能是林观的观点太过中肯，福至心灵，男人转过了头。

　　林观：……
　　男人：……
　　林观：？？？？
　　男人：“结束了。”
　　林观没反应过来，说：“嗯？”
　　男人笑了一下，说：“家长会结束了，再见，林小姐。”
　　然后就起身走了。
　　腼腆的小酒窝实在太吸睛，林观小姐并没有注意到那声“林小姐”和男人发红的耳朵。

　　家长会结束之后，侄子还要去补习，林观劝说：“翘掉算了，今天好辛苦了，小姨带你吃好的去！”
　　“那不行，”侄子说，“我妈知道要骂我的。”
　　“小事儿，小姨给你保密。”
　　“那也不行！”侄子今天特别倔，“我……唉反正我要去补习。”
　　奇怪！
　　表姐说这个臭小子最讨厌学习，怎么突然这么上进了？林观随口说道：“哦？有喜欢的女生在那里嘛？”
　　副驾驶没有声音了，她转头看，侄子满脸通红。
　　啊，男人！
　　林观忍住笑，问：“被我说中啦？”
　　“快给我说说，”叛逆期的小孩最会保守秘密，可是她还是要逗他，“哪位美女这么有魅力？”
　　侄子愣了一下，说：“小玉。”
　　哈？
　　林观说：“小玉？”
　　侄子指着马路上一个行人说：“小玉。”
　　林观马上就注意到了名叫小玉的少女……旁边的男人。
　　大长腿穿着恰到好处的西装，背了一个巨大的包…….只看背影林观就能猜到男人应该有一个小酒窝。
　　车开到前面，果然是他，高仿玄彬。
　　车窗降下来，侄子迫不及待地探头打招呼：“小玉。”
　　啊，男人！林观再一次叹气。
　　小玉很酷地点点头：“你好啊。”
　　“你也去补习吗？”侄子问道。
　　“嗯，”小玉说，“我们要走在前面打车。”
　　小玉一直挽着男人的胳膊，姿势太亲密，林观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了。
　　十几岁的少女，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怎么看也不是父女关系，难道是糖爹？
　　我果然是该退圈了，思想越来越低俗……林观暗自想到。
　　“哦……这样吗？”侄子看了一眼林观。
　　林观马上说：“顺路，一起吧。”
　　不过哪个糖爹会来开家长会啊！这不是暴露了么……
　　小玉很犹豫，问男人：“舅舅？”
　　舅舅？
　　我果然好低俗！
　　男人说：“如果林小姐方便的话…….”
　　“方便的，”林观想也没想就说，“上来吧。”

　　等一下......
　　哪里不对……
　　林小姐？
　　林观愣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一路沉默到补习机构，等到两个孩子下了车，她开口道：“你认识我？”
　　男人点头：“嗯。”
　　就没有话了。
　　这么冷静，怎么看也不是粉丝……林观刚想说什么，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说：“反正还有一段时间，找个咖啡店坐着吧。”

　　自从进了咖啡店，男人就没有再理过她。
　　他不断地从大包里拿东西出来，电脑，手机，相机，移动硬盘，Ipad，还有一些册子，摆了一整桌，林观看了一眼，说：“摄影师？”
　　“嗯。”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镜戴上了，正在认真看电脑。

　　林观看人家忙，也不好意思打扰，就拿出手机来看未读的消息。
　　八卦八卦八卦，吵架吵架吵架，投资投资投资，除了感情就是钱，这些人，怎么说也算是名利双收了，竟然也要发愁这些，林观觉得无聊，给宝佳发微信。
　　魏宝佳是她在圈里最亲的朋友，两个人一起拍广告出道，又一起上了电影学院，见证过彼此最辉煌和最落魄的时候。

　　「猜猜我和谁在一起。」
　　宝佳的男朋友应该不在身边，她回得很快。
　　「Harold」
　　「切！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和男朋友粘在一起！」
　　「到底是谁！又见女士又去见谁了？」
　　「是玄彬。」
　　高仿也算吧，不算欺骗。
　　「玄彬？How come！」
　　「这么好的事儿不带上你的好姐妹？」
　　「王八蛋！」
　　宝佳真好骗，不断轰炸信息过来，林观慢了一秒，她就打来视频电话。
　　林观手疾眼快转成语音通话。
　　“喂？”
　　“欧巴呢！快让我看欧巴！”
　　林观憋着笑，走远了继续说：“哪里来的欧巴啊？傻子。”
　　“啊？”隔着话筒也能感受到宝佳的失望，“那是谁啊？Harold？”
　　“不是Harold，他在公司开会呢。” 然后她告诉宝佳自己去开家长会的事。

　　“哦哦，”宝佳慢吞吞地说，“圈里人吗？”
　　“不清楚，估计是哪个杂志的？” 册子上写得什么，林观没看清，看排版很像。
　　“如果是圈里的，我应该有点印象。”
　　“什么？”
　　“有次拍杂志吧，和一个工作室合作的，摄影师很帅的……”
　　“……唯一合作过的直男，”宝佳说，“工作室是什么名字来的，有点拗口。”
　　林观被她勾得好奇心起来，不说话等着宝佳回忆。
　　突然电话挂断了。
　　肯定是宝佳的男朋友回来了，他不喜欢宝佳和朋友聊电话。

　　林观只好回到座位上，男人已经不见了，她的咖啡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林小姐，很抱歉，工作上有急事，先走一步，谢谢你今天的顺风车。
　　下次见。
　　王湛」
　　和腼腆的小酒窝相比，他的字张扬得多。

　　回到家，林观想起今天遇见的这个人，觉得有趣，就又给宝佳发信息。
　　「这人戴了一块几十万的爱彼，却没有车。」
　　过了很久，宝佳才回了一句。
　　「You never know」

　　know什么啊？臭丫头不要说话说一半好吗？林观看了半天好朋友的回复，却没有参透玄机，碰巧Harold回来了，亲了林观一下。
　　“babe在笑什么，看起来好开心。”
　　林观摇摇头，顺手把手机锁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