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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鸟 ...

  •   灵福庙在北郊的野竹林尾荒废多年,庙前古树枝藤欹仄,快奔来此借宿的小乞儿及时刹住脚步,佝腰缩颈,钻了进去。

      闷雷贯空,瞬息惊亮。

      庙院荒草簌簌,穿行其间像被鬼手摸了全身。佛堂在石阶上敞开半扇坑缺不平的门,小乞儿踏进去,正纠结明早要不要再去醉云间门口讨水晶龙凤糕吃,一股咸湿腥臭已然掩过霉味,拍浪似的扑他一脸。

      是血味!

      小乞儿当机立断,疾速退后,却还是晚了,被从天而降的人扑撞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哪座土坟里爬出来的龟孙……”他叫骂着抬头,声音戛然而止——

      龟孙是个死的,头悬白绫吊于横梁,发丝尽断,眼鼻皆无,喉咙豁开一道狰狞血口。“风声”骤袭,那血口彻底断裂,尸身坠地,头还在半空晃悠,哑铃似的晃。

      “风声”磕在地面,是把血糊糊的匕首。

      小乞儿眼眶涨大,见前方供桌上“噌”的燃起一支新烛。灯晕昏黄,尘灰漂浮,桌后的旧佛像面相慈悲,佛身血字淋淋。

      “嗒——”湿透了的狼毫被丢到地上,咕噜噜滚到尸身的断颈边,血滴逶迤。不知在阴影里站了多久的杀人凶手暴露身影,脸上的白色傩面正在大笑。

      “鬼……鬼啊!”小乞儿喉头拉响引线,腚下如长火轮,呼啦往后蹭出一串火星。

      雷鸣碎空,大雨猛灌。

      两个黑帽短衫的男子破门而入,小乞儿眼尖,认出来人是负责缉盗捕凶的巡检司,立刻嚎啕着扑了上去,“差爷,鬼杀人——嗷!”

      前头那个一把推开他,疾步绕过佛像,从后门追出。原地留守的那个辨认了分离两地的尸体,面色霎时白如鬼刹,他抹了把脸,手心汗湿一片。

      黄昏时,一个外来货商在醉云间吃酒时放言:景安帝壮年骤病,药石罔效,皆因其杀亲弑父,得位不正,遭来天谴。

      似这等“君王失德,老天劈雷”的天罚论调并不甚新鲜,说成“无知愚民酒醉胡言”也是可的,但当货商在被醉云间护卫押往州府的途中遭人劫走、护卫也惨遭杀害后,一切就变了。

      它是对君王赤/裸裸的挑衅,表明有人趁隙龙体不豫煽动浮言,酿织阴谋。

      彼时,邕州知州立刻下令严守城门,全城搜捕。几队人忙至半夜毫无所获,没想到人家在这儿候着,还精心打扮过了——玄朱章纹,冠十二旒,天子冕服!

      旧佛像在灯晕间泛着诡异的金红弱光,如浓浓血云攒着毒钩,欲要剜破高高在上的帝王皮囊。佛身十六血字,字字分明:

      “皇天昭昭,紫薇堕尘。南滩尽露,四日当空。”

      *

      雨夜晦冥,傩面鬼白袍裹身仍旧灵敏,正毫无阻碍地在林间狂奔。方才从庙中追出的巡检司吏被他甩在身后,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竹林头有座野湖,穿过湖边小路,前方流苏树丛簇列,把北郊仅剩的几户人家隔得稀稀疏疏,像雪线上的几颗零星点缀,彼此相距甚远。

      估计某户有人过了头七,邻里都不一定能发现旁边死了人。

      傩面鬼的目光精准地攫住了第一户小院,大雨滂沱,小院门匾上的刻字在檐下沉默——净园。他翻入院中,直奔主屋。

      “啪嗒。”

      房门被轻快地推开一点缝隙,傩面鬼侧身而入,掏出怀中那只锦囊的同时快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幔就要将锦囊塞进去,突然,他顿住了。

      ——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唰!”

      寒光倾泻,傩面鬼的匕首犹如闪电刺出,与此同时,他后颈一凉,只听背后响起一声轻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啪嗒”,房门再度闭拢。

      一路追赶而来的巡检司吏翻入院中,浑身都湿透了。他快速扫了一眼:庭院空荡,左墙边桂树默立,树边用篱笆围了空菜园,厨房建在右墙边,灶台遮了白布。正对院门的台阶上有三间屋子,只有中间的主屋门窗没上锁。

      这小院干净得毫无人气,应该空置许久了。

      司吏跑上台阶,看见阶面上有几道沾了湿泥的脚印,顿时神色一凛。他屏息上前,同时腰间佩刀出鞘大半,不料屋内突然亮了灯。

      房门旋即打开,屋中人不防门外有人,吓得一抖。而当司吏看清此人的模样时,不禁倒抽了口气——

      她着实生得高挑,凶手与之比起来就是个矮枕瓜,应当不是同一人假扮。再看她,像十七八的年纪,没挽的发墨云似的淌在肩前,秀颈在发隙间隐隐若现,像雪花圈点窗纹,只漏出点点星星的白。

      就站在风口,她里装素白,披在肩上的宽袖玄袍被风吹得微鼓,就缭开缕缕玫瑰酒香。

      巡检在知州府上闻过这种酒香,出自醉云间,一金一两,是有钱人的消遣。

      风魆雨急,这姑娘用手护着灯烛,火光晃啊晃,往她精致的眉眼洒了层薄黄,揉着眼窝处那两把胭脂似的红,昳丽得叫人不敢细看了。

      煌煌朝天城,彩楼画阁,花桥凤舸,美人无数,未见能出其右者。司吏慌忙偏开视线,歉声道:“惊扰姑娘,请见谅。”

      屋中人闻言挑眉,语气微扬,“姑娘?”

      官差闻声猛抬头,见“姑娘”撩发,露出突兀的喉结,操/着一口被酒水润得绵哑的嗓音说:“我很像姑娘吗?”

      “啊……不、不是!”不曾想闹了笑话,司吏慌忙摆手,“是天暗灯薄,我看错了,还请小郎君不要往心里去。”

      难怪!方才司吏还在想女子能生得这般高的,的确不常见。这少年年纪尚轻又未束发、遮了喉结,还生得这般好颜色,就算是放在白日,只要少年没开口,他怕是也得口出冒犯之言,喊一声“姑娘”。

      不过司吏虽感到无比惊艳,要命的差事却还刺刀似的横亘心头,让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朝天城的妖童媛女哪个没被人画像并挂在画舫高阁里欣赏、赛美过,就连李知州家的公子都逃不过,为何眼前之人从未见过?况且一个能消遣醉云间玫瑰酒的人,怎么会住在北郊?

      少年斜倚房门,好似并未发觉从司吏面上转瞬即散的狐疑。他瞥了眼司吏的腰牌,讶异道:“巡检大人怎得深夜来此?”

      巡检暂时收敛疑问,说:“我追捕的贼人翻入了贵宅,小郎君可否看见可疑之人?”

      “此前我喝了点酒,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方才若非恰好起夜,我连大人都察觉不到,更别说贼人。”少年将巡检口中的“贼人”误会成了普通盗贼,犯起了嘀咕,“来北郊偷,哪家贼这么没出息?说出去要被同行笑话的。”

      这话不假。北郊破败,住的大多是垂髫老人,兜里干净得掂不起两声风,有点善心的偷儿进去走一遭都想自掏腰包贴补一点。只是今夜的“贼人”并非普通偷儿,而是杀人凶手。

      事关重大,巡检不能多说,由得少年误会。他目光微晃,快速扫了眼屋内:床、桌、橱架,陈设寥寥,床底干净,床帐敞开,能看见铺面平整,被子叠放在里侧。

      这屋子一览无余,藏不了人,可他亲眼看见凶手翻入院中,阶上的脚印也做不得假。巡检想了想,说:“为着公务,不知小郎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看看隔壁两间屋子?”

      “自然。”少年转身走到橱架边取出钥匙,出了主屋,打开左屋门,里面只摆着三个书架和满当当的旧书。他看了眼巡检的神情,重新落锁,又往右屋去。

      巡检一直跟在少年身后,见他步伐不紧不慢,一身风仪与北郊格格不入,比城中那些官宦子弟还矜贵几分,这是光凭金银无法浇铸的东西。少年打开右屋,巡检走过去,看见那是间空置许久、同样一览无余的睡房。

      “这间睡房属于我的教养嬷嬷,她去世后便上了锁。我平日不住这里,只按时请人来打扫。”少年落锁转身,目光掠过巡检,落在院里那棵桂树上,“今儿是回来给嬷嬷过寿,天亮便走。”

      给死人祝寿,倒是少见。巡检说了声“节哀”,遂又想起教养嬷嬷一般都在高门大院。

      少年色泽淡红的唇轻抿,道出一声叹息,旋即掠过他走到主屋前,说:“大人有话便进来问吧。”

      屋里铺着棕皮地衣,巡检脚下有泥,哪好往上踩,便没进去。彼时少年已经放灯落座,额际的碎发挡了他垂落的目光,可他从肩颈到后背的线条却赛竹胜松,内敛向上的力量和豁剌血口的锋利悉数无法遮掩。

      巡检领教了何谓“醉玉颓山”,对少年身份的怀疑也同时拔高到了顶点。他摩挲刀柄,终于松开,抱拳道:“今夜搅扰小郎君,请教尊名,来日我必定上门赔罪。”

      少年说:“既是办差,便不必挂怀。”

      黑釉酒壶歪倒在桌边,身上盖着柄扇子:玄骨柄,红笺面,泥金,草书,写的是“月出惊山鸟”。少年扶起酒壶,收了扇,朝他浅浅地笑了笑,说:“某姓沈,名鹊白。”

      什么!

      这名字的威力不逊檐外响雷,轰得巡检面色陡变。

      ——沈鹊白,大梁永定侯府五少爷,出生不久就被送至朝天城,十九年不曾召回宣都,说白了,已成弃子。但他到底是永定侯的种,事关天子,若与沈氏牵扯关系,就不是“煽动浮言,诅咒君王”能说清的了!

      凶手翻入净园,是凑巧还是有意?若是有意,他到底想做什么!

      巡检惊疑不定,突然听沈鹊白咳了一声。他看过去,见对方探出一截雪白的指尖示意方向, “如果凶手真的进来过,许是从后门溜了。”

      “多谢!”巡检立马转身奔去后门,只是经了夜雨刷扫,哪还找得着可疑之处?他眉头紧皱,叹了声气,临走时看了眼主屋的方向。

      如斯少年若受侯府教养长大,必更惊才绝艳,可惜了。

      雨还在下。

      “啪。”

      沈鹊白关上房门,用脚尖勾起门前的地衣,碾出那张先前用来擦拭脚印的脏帕子,丢进门边的盆中,吹燃了火折子。帕子烧着了,他转身拎起桌边的酒壶,指腹抚过桌布上的银绣桂叶,小声说:“嬷嬷,今夜闲人多,扰您了。”

      屋里静悄悄的,盆里吐着焦味。

      “您瞧,时候到了,所以岁暮我就不回了。十二年了,他们活得真舒坦啊,叫人心里好发堵。”他的眉眼投在灯影间,阴鸷而嘲讽,可他收回手,声音依旧轻柔万分,“凭什么呢。”

      没人说个答案,盆里的火歇了。

      沈鹊白站了半晌才转身走到靠墙的橱架前,抬手在某处敲了三下,旋即橱架侧身,背后暗门打开,暗道暗而静,仿佛蛰伏在深夜的凶兽张开了巨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雨瓢泼,院里的桂树撑着枝,这会儿若有哪家的小鸟没个窝躲,它是可以罩一罩的。

      暗道连接北郊外的一座山谷,沈鹊白出去时正是欲曙天,天像缭着灰烟。不远处停着辆马车,黑衣护卫见了他,立马撑伞相迎,“爷。”

      沈鹊白拢了外袍,眼周还红着,“人呢?”

      护卫不敢多看,护着他上车,说:“花坞姑娘带回醉云间了,等您回去审。”

      *

      一个时辰后,醉云间。

      三楼红栏边支出一数碧桃,桃扇香屏似的撑在半空,阻碍了从下望向四楼的目光。牡丹搭着芍药,白白朱朱围着四楼的四面红栏,都是怡人的极品。四楼独属醉云间的老板,不迎外客。

      雅间内,花坞坐在梨木圆桌边看话本,傩面鬼跪在近前,两条手臂扭曲地垂在地面,已经断了。

      沈鹊白推开房门,坐了过去,随口道:“看什么书?”

      花坞是沈鹊白的近卫,两人相识十年,情分不同普通主从,私下不讲太多规矩。她吐了瓜子皮,说:“《春钗记》。”

      一夜未睡又酒意上头,沈鹊白乏得打了声呵欠。他没看过也没听过《春钗记》,随意瞥了一眼,却见那书段下贴了图,画的是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搂抱痴缠,贴面勾舌,连要紧处都画得精细生动。

      沈鹊白惊了,“您这是春画吧?”

      “对啊,我等了三个月才到。”花坞看得津津有味,“画技生动,故事动人,没废我那十两银。”

      沈鹊白盯着她,眼神像钻了闪电,“你是不是年纪到了,思春了?”

      “思个鬼。”花坞一副看透了的语气,“谈情说爱哪有书上的风花雪月有趣?”

      见他俩聊了起来,傩面鬼眼珠一转,想要站起来,侧颈却突然一重,被沈鹊白一脚踩了下去,整张侧脸瞬时碾进地面,因为受力而紫红可怖,脖颈发出渗人的钝响。

      沈鹊白垂眼,“跪好一点啊。”

      傩面鬼膝盖发颤,说不出话来。

      “呐,先前他塞进床帐的锦囊。”花坞从中摸出一只孔雀玉佩,“这种品相的白玉有钱也买不着,恐怕来头不小。”

      沈鹊白打量两眼,脚下微微收力,给了傩面鬼喘/息的机会,“你是为主子办事,还是为雇主干活?”

      傩面鬼胸口起伏不定,嘶哑道:“……有区别?”

      “是后者,我们还有得谈,是前者,”沈鹊白用脚尖勾起傩面鬼的下颔,对他笑了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去转生台领号牌。”

      傩面鬼被迫抬头,见那一双惺忪凤眼着实高高在上,情绪平常,不带任何玩笑或者威胁的意味——醉云间老板,朝天城内从达官贵胄到富商豪贾都称一声“九爷”,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他的真容真貌鲜有人知,锱铢必较、不好相与的脾气却是出了名的。

      桌上摆着花坞从傩面鬼手中缴下的匕首,沈鹊白勾起,手指灵活地把玩起来。傩面鬼没法忽视沈鹊白的动静,只觉得那手像高架上的玉,剔透漂亮,砸在脑袋上却会让人流血。

      他暗自咬牙,撒了谎,“……我们可以谈。”

      “昨夜你长驱直入,好像料定净园没人。”沈鹊白眯眼,“为什么?”

      傩面鬼说:“因为雇主说过,净园是无主之地。”

      什么!

      花坞猛地偏过视线,看向沈鹊白。

      沈鹊白不再转刀,目光片刻凝滞,直到楼下响起摇铃声,方才如梦初醒。他盯着傩面鬼,倦怠的眉眼尽数舒展,那是一种真心实意的欣喜。俄顷,他语气轻柔地说:“我们,也来做一桩互惠互利的生意吧?”

      傩面鬼从这句话中嗅到了“兴奋”,它不正常,带着浓郁的血腥。他仰视着沈鹊白,没有立即开口。

      沈鹊白脸上还浮着醉光。绯色从那双上翘的眼尾勾出一条糜艳的细线,又揉红了他的眼,那是他在漆黑雨夜里趴在桌布上哭出来的痕迹,是他仍旧怯懦软弱的罪证。但在旁人看来,它俏丽,春芍一般。

      难以控制的,傩面鬼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说:“……什么生意?”

      “你说点什么,我就当你昨夜没出现过,否则,”沈鹊白说,“我就把你还给你雇主。”

      任务失败,回去就是生不如死!

      傩面鬼打了个哆嗦,那点刚刚浮起的、不合时宜的色心轰然碎裂。他目光闪烁,狐疑道: “你不把我交给官府?”

      傩面鬼不知眼前的九爷就是净园的主人沈鹊白,也不敢轻易试探对方的目的,只能猜测九爷和这黄裙女子深夜蹲守在净园主屋,是想守株待兔。他们想擒住他交给知州府,以此来报复货商在醉云间狂放妖言、往醉云间泼脏水。

      “比起让你的雇主得知自己陷害失败,再出一招,我更想将计就计,把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沈鹊白摩挲刀面,微微一顿,刀刃割破皮肉,露出猩红。他啧了一声,眼中仍有笑意,一字一顿地说,“……扒皮抽筋。”

      傩面鬼在他轻柔的语气中感到冷寒。

      沈鹊白盯着不断溢出的血珠,神色厌恶,但语气如常,“我不喜强迫,你可以考虑。”

      傩面鬼说:“我凭什么信你?”

      花坞在第一时间拿来了药箱,沈鹊白被她托起了手,闻言忍俊不禁地说:“现在跪着的是你啊,应是你求我信任你尚有价值,磕头领受我给你的活命机会,不是么?”

      傩面鬼无法反驳,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除了死路,就只有这一条路。犹豫片刻,他选择松口,“雇主常年戴着面具,相貌不知,他眼睛很黑,爱穿蓝袍,身长约七尺。我见过他的字,很娟秀。”

      他说罢见沈鹊白眉梢微挑,一副打量斟酌的样子,不禁急证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

      沈鹊白微微俯身,“那你可以死了。”

      “你说过——”傩面鬼的惊愕都僵在了喉头,被刀锋割裂。

      寒光一闪,血泼红了白色傩面。

      “我说过:你为雇主干活,我们才有得谈。”沈鹊白将染血的匕首丢在傩面鬼身上,语气不太高兴,“可这种差事,你主子怎么会随便雇外人做呢?拿我当小孩哄吗?”

      花坞替他上好药,起身拍了拍手。

      护卫开门进来,把尸体拖了出去,换了张干净的竹纹地衣,在雕炉里点上香,说:“被杀的兄弟已经下葬了,他家里还剩个十六岁的弟弟。”

      沈鹊白轻声说:“拿两百两银子过去,往后你们照看着点。”

      护卫应声离去。

      沈鹊白绕过屏风,走到书桌前,铺纸提笔,快速写了两封信。此时醉云间的掌事娘子玉蕊推门而入,将一辣一清两碗热面放在桌上,开窗通了风。沈鹊白走出内室,将信给她,说:“是急信,小心些,别被人发现。”

      玉蕊接了信,轻步退了出去。

      雪白的鱼丝铺在汤面上,辣菜垫底,葱绿油红。沈鹊白重新落座,埋头嗅了一口,酒醒了,魂飘了,人都活过来了。

      他爱辣口!

      花坞不吃辣,搅拌着清汤素面,说:“傩面鬼没回去,他主子必定起疑。”

      “他本人也这么想,所以才敢松口。”沈鹊白拌着面,“但他们既然敢来朝天城搅事,想来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花坞说:“事关天子,李绶一个知州查不了,不知是谁来接这块烫手山芋?”

      “我倒是有个心仪人选——祝鹤行。如果是他,”沈鹊白挑了块鱼丝,目光垂涎,“我会很兴奋的。”

      明瑄殿下祝鹤行,时任宣翊卫使,真正的天子近臣。如果景安帝要派人来接管这桩案子,祝鹤行显然在名单前列。

      除此之外,宣都美人万千,这位殿下艳压群芳,被誉为“宣都第一美”。传言他容色冠绝如月如松眉眼生春风华绝代……总之宣都女儿,还有些男儿恨不得将所有好词都拼凑、堆砌成一顶九重花冠砸在他头上。

      沈鹊白嗜美,花坞自然地误解其意,“好啊你,年纪不大,色心不小!不过这位殿下可不是善茬。”

      沈鹊白洗耳恭听。

      “奉皇命杀的贪官污吏就不提了,本就该杀,可我听说他曾在宫中戮杀宫妃,当着祝家祖宗牌位的面杀了他大伯、大伯母和堂兄,三年前还将从小照顾自己的嬷嬷鞭打致死了。”花坞很操心,“这位殿下六亲不认,雕心雁爪,你恐难消受。”

      沈鹊白喝了一大口浓汤,辣得直“嘶”气,连忙用手扇风,过了会儿才缓过来,不满道:“什么消受不消受?说得我像色鬼!我只是,”他斟酌着说,“想试试他硬/不/硬。”

      花坞的心不干净,扭捏地说:“什么硬/不/硬?”

      沈鹊白用看女流/氓的眼神看她,说:“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v前更五休二或更六休一,v后日更。
    1v1,沈受祝攻,双强甜文,攻受都不是善茬。两位对对方下杀手时是认真的,上/床床也是认真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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