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奇妙物语》裤宝

4、第四章

　　藤井风直到现在都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回答，而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究竟有多想不顾自己一贯的沉静模样歇斯底里地质问对方，可是究竟能质问什么，平泽优，有什么义务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自己呢。

　　那天平泽优的声音一瞬就低下去，有些莫名地解释道，“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自己在电话那头不怒反笑，“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平泽优却只是含含糊糊地说因为以后重要的日子都不能跟自己过了。藤井风这才发现，其实平泽优的敏感神经根本就从未改变过，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按平泽优自己的话讲，“我连你衣柜里的衣服都一清二楚。”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那年的甲子园，津岛所有的高校都失败了，爱知县代表队是爱工大名电高校。

　　那年，圭介是高中三年生，冲击甲子园是最后一次，终场那一刻，他竟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双手抓乱了头发，任凭雨水浸湿了球衫。

　　藤井风当时并不清楚平泽优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很快就知道了。

　　下午16点，正是高中第三年的全体大会，藤井风口袋里的电话一震，“我在你学校门口，你现在出来。”藤井风一边提防着教导主任巡视的目光，一边低眸回复着，“校长在训话呢，你，”不小心按了发送，只好重新编辑，“你怎么突然来了，不上课吗？”那边却非常生硬地再次回复，“藤井，你出来。”一种奇异的预感泛上心头，藤井风皱眉收起携带电话，捂着小腹装作剧痛难忍的样子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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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开的直发被微风吹起，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自己站着，藤井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侧身想拍拍她的肩，可指尖还未触及那瘦弱的身子，泛红的眼睛便映入眼帘，“优……”，那双黑瞳在看见自己的一刻湿润了一圈，可她却抿着嘴一言不发。

　　这样紧绷着的气氛明明是第一次，藤井风却突然感觉到了对方想说什么，有一瞬间，她觉得平泽优难过得都想抱住自己。

　　可是，她并没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平泽优侧过脸拼命眨眼想掩饰什么，藤井风没有说话，她却换上了一如往常的明媚笑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突然想在名古屋转转，你陪我。”

　　名古屋城、热田神宫、JR中央塔，这些东西藤井风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它的样子，根本没有任何趣味，她当然知道平泽优也不喜欢这些，否则当初高中入试时她便会填了名古屋的学校，否则她来看过自己这么多次早就央着自己带她去了，可平泽优对这些自相矛盾的事情缄默不言，藤井风便没有说什么。

　　事到如今，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可一些短暂而莫名的片段却比什么都深刻。此刻藤井风站在七年如一日的十字路口，平泽优的话似乎还回响在耳边。“惠子改嫁了。”一辆货车驶过面前，差点就听不清，“哎？为什么？”平泽优没有看自己，只是偏过头去，鼻息间浑浊不清地笑了一声，“你……她问过你吗？”藤井风握住身边人纤瘦的胳膊，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平泽优几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再转过来时已是双眼通红，绿灯亮了三下，身边的行人神情古怪地看着纹丝不动的两人。

　　“下个月我就要搬去东京了，以后都不会回来”平泽优的嘴唇都在颤抖，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藤井风”，那唤声中透着的酸涩让藤井风心里一疼，她说，“为什么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藤井风并不明白她用“总是”这个词的含义，可后来她终于知道了，入围赛失利后圭介就跟平泽优说了分手，她终日神情恍惚却不肯对自己讲。几年后，平泽优已能毫不在意的谈起这事，她直到分手时才领悟，圭介是因为那年的压力太大才会跟她在一起，根本不是喜欢她。那时她早已从初恋的阴影中走出来，可藤井风却偶尔会回想起在那个路口，平泽优眼眸泛红直直地盯着自己，语调无法自控地颤抖着的样子。

　　藤井风曾经错误地以为，两个一起度过中二时期的人，见过了对方最傻、最天真的模样，感情是永远也不可能有所改变的，她一直这样错误地相信到了大学。

　　理所应当的，她考上了京都大学医学部，平泽优则继续待在了东京，那时候，教授、同辈、学术氛围，一切都是她所期望的结果，可也是那时起，两人便很少在周末赶去对方住的城市了。待藤井风切实地感受到这一点时，是平泽优一年多来终于抽空坐新干线来了京都。

　　“啊，竟然有东京香蕉哎！”两人站在去清水寺的车站边，平泽优有些激动地拽着她，“香蕉？”藤井风微微皱起眉，平泽优有些讶异，“你不知道吗？有名的甜品啊，那……Calbee？TULLY\'S COFFEE？”藤井风却只是一下接一下地摇头，面色有些冷淡，而问到后来平泽优都有些闷了，气氛微妙地有些僵硬。

　　“……”电话一震，平泽优默声低头一看，接起那一刻立即换上了娇柔的声音，“嗯，安全到了呢，嗯，准备跟我姐姐逛清水寺……”“姐姐？”平泽优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竟是在给别人的电话里么……藤井风稍微闭了闭眼，气沉得有些梗涩，“你在干嘛呀？”平泽优一边指着前方的路，一边做出“走”的口型，即使是傻子也知道那头的男声跟她是什么关系吧，藤井风面色冷淡地听着对方就这样打了一路的电话，每次听她轻笑出声自己便蹙眉更深几分。

　　她开始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跟不上平泽优的喜好、搭不上话，甚至，连电话那头的男生是谁她都一点头绪都没有。

　　可让她难受的是，一个念头突然钻入了她的脑海……其实，根本就没有过相同的喜好吧。，从小时到现在，音乐、映画、Drama，两人的喜好根本从未合拍过，连居住城市的选择——京都与东京，生活环境和方式都是天差地别，而现在，这种差别表现的更加明显了。

　　那天太阳很刺眼，她看着一边柔声打着电话的平泽优，突然胸口闷得难受，如果说以前两人因为遇到的人少所以眼里只看的到对方，而如今圈子变广，周遭的朋友更得两人的心意，这样是不是最能解释现下自己难以忍受的状况？

　　半小时过去了，平泽优终于挂了电话，她面上却并无歉意，只是抬手遮住阳光冲藤井风笑笑，“是社团的同辈，他在追我。”藤井风直视着身边人的笑颜，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问出类似“仅仅是在追你吗”这种愚蠢极了的问题，心里却突然觉得：中学时因为圭介拒绝了自己递过去的水，而抱着她在走廊角落哭了半个小时的平泽优，再也不可能回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