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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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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风大概从未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周五,无论是海盗船、大型迷宫、跳楼机,还是那个号称最大规模的过山车,跟前排队的人都比周末少了许多。阳光有些刺眼,穿着浅色连衣裙的稍矮女人突然拉住身边的人,“呐,风,我们去坐过山车吧。”那人停住脚步,浅色的眼眸受不了这耀眼的光芒只得微微眯起,连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我不去”
两人僵持在队列的最末尾,被无数路过的一家三口侧目,“……你到底闹什么脾气?”她依然不死心,纤瘦的指尖死死扣紧藤井风的手腕,像是下一秒就要掰断一般,“优,我刚才就说过了,你想去,自己去。”将票塞进对方手中,藤井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哐当!”刚走出数十米远,身后传来吱吱呀呀的机器扭曲崩坏声音,她下意识地转过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巨型的旋转轨道,径直地朝地面砸去,她的瞳孔瞬间极度放大,盯着平泽优那呆愣的身形喉中一个音都喊不出来。
仿佛嗖的一声,一切却都停下了,那正在倒塌的过山车,周围吵杂的人群,以及平泽优微微斜过的身子,周遭没有任何声音,全世界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般,藤井风生生咽下口水,整个人都僵住了。
“到……底”她终于向前挪动了一步,差点“撞到”停滞在半空的一张纸片,小心翼翼地想跨开,细微的风却将它吹落,“怎么……回事……啊”藤井风仰起头喃喃地念着,身后却传来一个突兀的男声。
“很有趣吧”,她惊得迅速转过身,一个穿着西服的光头男人映入眼帘,他嘴角微微勾起,一边慢悠悠地闪开旁边僵直的人,一边低声笑道,“怎么样,想救她吗?”藤井风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很有戒备心地向后退了几步,“你……是谁?”那男人见状,却也不向前走了,手规规矩矩地背在身后,“平泽优,你的表妹。”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藤井风的问题,倒是理理领角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说起来,你挺喜欢她的吧?”这话让藤井风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刚想要反驳,男人却做了个动作阻止她下面的话,“这样跟我耗着真的好吗,快要,没有时间了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球,向上不停地抛接着。
“……没有,时间?”藤井风有些狼狈地接过那如拳一般大的棒球,本是白色的皮面上已有些污痕,熟悉的画面在脑海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想救她的话,三天之内把这个棒球放到它原本存在的地方。”低沉的嗓音隐约回荡在空气中,待她抬起头,男人却早已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独自一人去回忆人生吧,提示到此为止。”
她有些失焦的眼神盯着前方,足足愣了五分钟,终于回过神来的那一刻,藤井风开始自言自语,“这……如果不是做梦……优……真的会得救吗……我……”她念着念着,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眼下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男人的话又一次进入脑海,“这个棒球原本存在的地方……原本……”一边转着手中的球一边向停车场走去,一直到关上车门,她却丝毫回忆不起任何关于棒球的事情,更不用提跟平泽优相关的事了。
她默声坐在驾驶座,看着对面车主一脚刚踏进的动作出了神。说起来,以前的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自己,事无巨细都能如数家珍,尤其是跟平泽优相关的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渐渐就淡忘了,那些记忆就像没有墨的笔一样,越写越淡,越写越淡,直到……
车子缓缓发动,驾驶者眼神空荡荡地向过去行驶。
她的家,原本是在爱知县的一个小城市,怡静、闲适。关于童年的时光,她能记得的是都是散碎的片段,而唯一深刻的印象,便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平泽优,其实跟自己并不是亲姐妹,六岁的时候,她们一家搬到春日井时,两人却是对方唯一的玩伴,说句可能让父母伤心的话,那时候,真的比任何人都要亲近。
路上行驶中的车辆零散地静止在中央,要躲开并不困难,藤井风的思绪随着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渐渐飘向远方,“片方なくした手袋,ほどけたまんまの靴ひも ,あいつはあいつはかわいい,年下の男の子…… ”她随意塞进一个CD,竟是Candies的老歌《年下男子》,那并不是风靡她们那个年代的曲子,平泽优的母亲却非常喜欢。她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平泽优家里,那个永远看起来都风姿绰约的,绝不允许自己在人前露出破绽的女人都会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跟着跳那奇怪的舞。
每次却还要拉着瘦弱的平泽优跟着跳,平泽优便也会敷衍似的跟着唱几句,下一秒却逃命似的拽着看好戏的自己上了二楼,两人关上房门气喘吁吁地抵在门口,听着楼下女人皱眉喊出的“喂,优,你是要把家里踩踏吗!”她们便“噗嗤”一声相视而笑,眉眼都坏心眼地弯了弯,手心紧紧地贴在一起直至汗全渗了出来。
那时候狂奔到炙热的童年记忆,不知道为何就这么闯入了藤井风的脑海。
不知不觉间,她开到了春日井。
蝉鸣、绵雨、河川、猫尾草……都是那时刻在心底的记忆,直到现在经常做起梦来,出现最多的却不是八年如一日繁忙的东京,而是在春日井无忧无虑的日子。中学以前,藤井风最常做的事便是放学后,第一时间跑到平泽优班级门口等她,两个人一路捻着猫尾草,聊一些关于哪位老师又出了丑、哪个男生又揪了辫子之类无营养的话题,有时候聊到尽兴,平泽优会笑得前仰后合,藤井风便用肩膀装撞她,示意她收敛一些,“没关系啦,反正周围又没人。”言罢却真的会安静下来,轻轻揽过自己的手臂,两人踩着夕阳下的影子蹭回家,那就是属于她的完整的夏天。
优从来不叫自己“姐姐”,关于这一点,不满的情绪一直持续了藤井风的整个童年,后来想想,大概是那个年龄固定的一种偏执吧,想要长大,想要做孩子头,想要很多人听自己的话。后来平泽优倒是说起过这件事,是在给她的信里。
她说,你是我的姐姐,却不仅是我的姐姐,我更希望跟你能不分敬语更加亲密的交往,你能明白吗?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但或许有一天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平泽优是那种无论何时都笑脸相迎,绝不会给人脸色看的人,却并不代表她能当面坦率地说出心里的话,因此从中学开始,两人莫名开始互相写信,交换一些执拗却温暖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