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大还是不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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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止作答……
突然响起的铃声似乎对紧张考试的学生们并不太友好。纤细的指节微微颤动，机械女声响毕，女孩微微舒了口气，赶忙将笔帽扣好，抬头看了眼钟表，恰好五点整。女孩撇撇嘴，如果不是开考前的意外，她断然不会在最后一秒钟才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个单词。英语考试结束，代表着她的高中生涯也要结束了，可来不及多想，交上卷背上书包，飞快地跑向校门口，高考结束，她还有件大事要做。
彼时校门口相当热闹。有焦急等待孩子出来的家长们、有站岗执勤的特警、陆陆续续从考场中走出来的学生们、还有一直在外待命的救护车。尽管在校门口拉出了一条警戒线给学生们开路，警戒线之外依旧是一大片人海。
“阿姨！您能帮我个忙吗？”一个带着鸭舌帽、背着斜挎包、手里抱个大泡沫箱子的男孩一脸真诚地问道。仔细看，他并没有站直身子，被掩盖在人海里，似乎在躲着什么人。
沈书懿刚出来就被穿着旗袍在考场外等候的班主任周老师拉住了，边和老师搭话边朝人海里四处看……等等！那个刚刚溜出去的鸭舌帽！不行，不能再让他跑了！
“老师，我一会儿还要赶去A市参加自主招生您忘啦，今天就先不多聊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呢，过几天再来看您，老师再见！”话音落下，女孩已经背着书包跑进了人海。
“姑娘，天儿这么热，吃个甜筒吧，不要钱！”
一个阿姨从泡沫箱里拿出一只甜筒，沈书懿瞟了一眼，果不其然，海盐味的可爱多，她的最爱。看到甜筒上闪烁的那个小小的信封标识，她更加肯定了那个奔跑的“鸭舌帽”就是她今天要“抓”的人。
“你别跑了！我都已经看到你了！”
“喂，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连一！”
听到她喊他名字，他有些错愕了，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她这么喊他的名字，应该是十年前。
连一的突然刹车给追在后面的女孩来了个措手不及，出于惯性，她整个人朝连一砸了过来，连一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女孩，自己背朝下重重摔在地上当了个“肉垫”，砸在地上的一瞬间，连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只能听到她一声一声地在叫自己：连一！连一！
看到他脑袋汩汩冒出的鲜血，她开始慌了，开始口不择言的对他说话：“连一，别再躲了好不好，我知道英语考试开始前给我换桌子的人是你、我知道刚刚让阿姨给我可爱多的人是你、我知道那天戴着鸭舌帽的那个人是你……连一，我都知道，你担心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你相信我吗，不要睡啊，连一……”女孩越说越激动，眼泪簌簌地从脸庞滑落，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小臂，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喂，120吗？这里有人受伤，玫瑰山路157号，对，这个巷子里，尽快好吗，求你们……”说着说着，她的鼻子又酸了，眼泪马上又要汹涌地落下来。尽管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但看样子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每次都是这样，她一哭，他就没办法。他用尽全力反握住她的手：“别哭了，我没事，傻子。”
1999年11月某天，沈家儿媳发现自己怀孕了，连忙去医院检查。检查时给医生塞了钱，医生暗示，是个男孩。全家人喜出望外，好吃好喝伺候着，直到生产的那天，六斤六两的沈书懿出生了。得知是个女孩，一时间，医院走廊里，沈书懿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爷爷都沉默了，只有奶奶从医生手里接过了刚出生的小书懿，因为一直以为是男孩，所以准备的大名小名都用不上了，奶奶年轻时最喜欢玫瑰花，便给沈书懿起了个小名叫小玫瑰。招呼着他们过来看：“哎，快来看看我们小玫瑰，长得多可爱呀，瞧这大眼睛！就是个美人胚子啊。”众人听见说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书懿的外公外婆看了小书懿一眼便离开了，只在医院的长凳上留下了一大袋婴儿用品。一时间，袋子里装着男宝宝穿的小衣服显得格外扎眼。爷爷似乎也是脸色铁青，爸爸妈妈只是抬眼看了看爷爷，然后低头沉默不语。好像这个家里，唯一欢迎小书懿的，只有奶奶。
彼时天阴沉沉的，突然打了几个响雷，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奶奶把小书懿交给护士，来到儿媳床前，对着儿子、儿媳说：“女孩儿就女孩儿吧，你们也不用耷拉张脸，这孩子是你们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阴沉着一张脸的书懿爷爷大声喝止了：“行了，你个妇人家，就不要说话了！”
“什么！沈之臣！你瞧不起我这个妇人家是吗！你别忘了你儿子闺女都是我拉扯大的，这个家哪里不是我在操心的，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这重男轻女的思想也该改改了吧啊……”
在一片争吵声中，沈家人险些被护士赶出去。只是这些事，再传到小玫瑰耳朵里就已经是八年后了。
三年后的夏天，小玫瑰的姑妈觉得小玫瑰看东西时有些别扭，好像一只眼睛正视前方物体的时候，另一只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别处。
“哎，爸，妈，嫂子，你们看，小玫瑰是不是有点儿斜视啊？”
“哪有，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别多事”沈之臣批驳了女儿。
奶奶和妈妈只是盯着小玫瑰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她们知道，就算真的是斜视，家里也拿不出钱来给小玫瑰看眼睛，反正这个病也不会影响到孩子的健康，不治也不会让孩子有什么生命危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
“那好吧，小玫瑰~姑妈下次再来找你玩呀”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把给孩子买的衣服放在桌子上，被批驳的姑妈沈羽菲看到大家都不上心的样子，悻悻地离开了沈家。
虽然想给孩子看病，但她的生意也才刚起步，正到用钱的时候，而且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他们不想出这么一大笔治疗费用，就算把孩子带去医院，他们也不会在手术通知单上签字，也不会为小玫瑰出一分钱治疗。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她觉得就算出租屋那么小，也比呆在沈家的房子里呼吸更通畅，这么多年，那个家，实在是太压抑了。
2003年秋天，沈家又传来阵阵刺耳的争吵。
“沈宇，你真是个王八蛋！连孩子的准生证你都敢造假！现在好了，孩子入不了户籍，成了黑户她上不了学了，你说，怎么办！”
“王翠，孩子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忘了办准生证啊？！”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没一个长脑子的，老师打电话说孩子户籍是假的，必须退学，你们这是一对父母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你们两个给我滚，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们心烦！”沈之臣眼看着就要抄起家门口的铁锹把沈宇和王翠赶出家门，好在沈羽菲及时赶到。
已经习惯了沈家每天大吵大闹的小玫瑰安静地躲在角落，不哭也不闹，仿佛这场闹剧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看到姑妈来了，抓紧躲到姑妈的身后，紧紧牵住姑妈的手。沈羽菲看到小玫瑰，十分心疼地说：“我们小玫瑰，没有害怕吧，听姑妈说，姑妈呢，最近发现了一所新的幼儿园，这个幼儿园有更多更好玩的滑梯，还有好多小玫瑰没有见过的玩具呢，园长说，只有最听话懂事的小朋友才能去这个幼儿园，我一听，那不就是我们小玫瑰吗，结果你猜怎么着，园长真的答应啦，我们小玫瑰可以去新的幼儿园啦，开不开心~”此时，只有三岁的小玫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心~”
姑妈拉住小玫瑰的手，站在众人中间，说：“行了，在孩子面前，你们这么大阵势，也不怕吓到孩子。”说罢把沈之臣手里的铁锹扔到了地下，发出了“咚”的一声。
沈之臣黑着脸不说话，今天去接小玫瑰的时候，幼儿园老师告诉他小玫瑰被查出来户籍是假的，学校让退学，当时正是幼儿园接孩子放学人多的时候，老师的声音又大，所有家长纷纷侧目，沈之臣自年轻时便是爱面子的人，一时间脸上实在挂不住，嘴上一直在和老师道歉，心里却一直在骂着不争气的儿子，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惯坏了，做什么事都不靠谱，却没想到对自己的孩子也能如此的不负责任，纵然他更想要个孙子，可是耐不住小玫瑰每天甜甜的“爷爷、爷爷”叫着，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小玫瑰越来越喜欢，发生这种事，着实令他大为恼火，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把自己儿子扫地出门的冲动。
沈羽菲又看向低着头的哥哥和嫂子，“哥，嫂子，户籍没这么好办，我拜托了人，明年三月开春的时候让小玫瑰去玫瑰山路那家私立幼儿园上学吧，只是苦了孩子，这半年还没有上完，明年就要跟着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跟得上。”
沈羽菲看向小玫瑰，小玫瑰也看向姑妈，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
“跟得上，这半年，我来教她。”奶奶说道。
“也行，妈，正好你以前是老师。”
说罢，沈羽菲把小玫瑰交到了奶奶手里，“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羽菲，不留下吃个饭再走啊？”姑妈每次走，奶奶都会这样问。
“不了，妈，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罢，姑妈骑着她那辆小摩托离开了，小玫瑰看着奶奶插上大门，伸手够了够，发现还摸不到门闩的位置，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她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给姑妈开门和关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大还是不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