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等标记》开水不冒泡

69、番外一 1+1=3

　　金秋九月，落叶铺了一地黄，悄然绽放自己最后的独特光芒。
　　W大的迎新道上，被刻意营造出的此幅美景，却没受到太多关注，来来往往的新生们家长们，十有八九，都被前面最高最大的一块电子屏幕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唉，她们还要看多久啊？”，一个迎新摊位上戴着志愿者帽子的alpha和旁边的人抱怨道：“都十分钟了，至少得有五遍了吧？还没够？我特么看着那人手上就攥着咱们计算机学院的专属通知书！急死我了，就不能先过来办好手续吗？诶，她们是不是不知道学校这两天所有的电子屏幕上都循环播放这个啊？办完手续去宿舍楼也看得着啊！”
　　这人自己着急忙慌一通，等了半晌没回应，才抬手推了推旁边躺在椅子上打盹儿的人，大声道：“齐衷哥！你想想办法啊！”
　　齐衷被推得差点儿没厥过去，迷迷糊糊的烦躁闷吼：“吵什么？！我他妈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你就想啊！吼什么吼！要PK谁嗓门儿大是吗？！”
　　“…不是”，齐衷抓了抓头，敛了起床气，气焰全灭，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总不能干涉别人的行为吧？那宣传片就是放出来给大家看的，我也没理由阻止嘛，这样好不好，一会儿到点儿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留下值守，怎么样？”
　　“哦。”
　　这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齐衷松了口气，赶紧给他把椅子拉过来坐下，自己站到前面去，偷偷开始掐手机。
　　——学校的每块儿屏幕前都粘住了一大批新生和家长，弄得我们报名的工作很受影响啊，刚刚邱邱都呲儿我了
　　那边回得很快：哦，活该。
　　齐衷气得脸都歪了，但一想到自己能捡到和穆邱一起迎新的工作还是拜这位的暗箱操作所赐，他又压了压火气关心道：江佑又睡着了？
　　——嗯，有事？
　　齐衷：…没事
　　——没事的话，中午帮我带份吃的过来吧，学校南校区五栋宿舍楼下那家有烤肠机的超市，带份关东煮套餐二
　　齐衷：“…”
　　他嘶了口气打字回道：不是，要这么精确限定这么死吗？！
　　——嗯，错一点都不行
　　齐衷：…我用生命保证，咱们校区任何一家超市和你说的那家进的货都一毛一样，真没必要跑去南边儿浪费时间
　　——他说，不一样
　　齐衷：…
　　都他妈是一个牌子的校内连锁店，能有哪儿不一样啊？！！！
　　这怀孕的omega鼻子都变异了是吗？！
　　——尽量快点，他睡之前说想吃，要醒了就看到
　　齐衷：“…”
　　妈的，太过分了，虐狗还让狗跑腿儿！
　　齐衷：我走不开那么久，得值班儿呢，你要是着急自己开车去买呗，五分钟的事儿，不比我快啊
　　——不行，他随时会醒
　　齐衷翻了翻眼睛，服气了。
　　自从今年年初江佑查出来怀孕起，晏酌这厮就没正常过。
　　不仅自己天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江佑，围着他转，还连带着对周围的人都高标准严要求。
　　具体大致表现为：在实验室赶工期间到点儿就走不到点儿也会走谁拦谁死、一天二十四小时没事不准找他有事也不准找他做个透明人、如果江佑有任何需要作为场外人员必须要立刻进行响应…
　　就这些操作，嚯嚯这几个月下来，机协那帮人没一个顶得住的，集体干了件说出去能在学校骄傲一辈子的事情——拉黑晏酌。
　　齐衷想着想着咂了下嘴，指尖在右上角那三个点的上方顿住。
　　罢了，那两个人也不容易，怀孕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意义胜过旁的伴侣万分。
　　齐衷收了手机，瞬间换上一副谄媚之色，冲穆邱嘻嘻笑道：“邱邱…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
　　W大里面的住宅除了学生宿舍就是教职工宿舍，而且都是按需分配，不对外出售，要想在校内独立住宿，几乎不可能。
　　但黎策壕无人性，直接吩咐人把之前坐落在学校里的地下研究所给推了重建，足足派遣了五个大工程队，硬生生在一个月之内，给两个人在学校里重新盖了一间上通下达的大别墅，自带天然冬暖夏凉的效果。
　　晏家见势也不甘落后，硬是把别墅周围的建设，里面的装修等工作抢了去，用尽人脉找了国内著名的建筑设计大师前来坐镇，又是一个月，把别墅恨不得修成了个城堡，成为了全省最具代表性的一个…超级建筑。
　　江佑被“建筑创始人们”带着第一次去的时候，站在门口半天没缓过来。
　　缓过来后抬脚就踹了晏酌好几下。
　　“让你来监工你不来，爸妈们跟斗法一样把家弄这么奢靡让你我怎么住？！”
　　“我的错我的错，咱马上改，马上改！”
　　晏酌在旁边小幅度顺拍着江佑的胸脯，不停回应他的梦话。
　　没过一会儿，人又重新睡熟了，他勾唇无声地笑。
　　兜里的手机也震了一下，晏酌以为是齐衷到了，但拿起来一看，是爷爷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小佑在睡觉吗？我们在门口。
　　晏酌没忍住抬眼看了下江佑，目光温柔缱绻。
　　按日子，到孕后期了，他很嗜睡，但偏偏肚子里的小家伙会经常折腾得他睡不着，所以一旦有达成共识和平安睡的机会，是万万不能打扰的。
　　每每这个时候，晏酌恨不得让方圆十里都拉起警戒线，噤声。
　　所以他也没出去迎接，而是就地坐在地毯上，抬手回消息道：睡了有四十分钟了。
　　那边没再回了。
　　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轻蜷在舒适沙发上的人，微微蹙起了眉头，而后，突然发出一声有些痛.苦.的.呻.吟。
　　晏酌赶紧起身去抱他，给他换了个稍微能舒服些的姿势。
　　江佑迷迷糊糊的，等真正睁开眼睛耳清目明的时候，一杯温水早就带着无比合适的温度贴近了他双唇。
　　江佑低头含住吸管，喝了点儿后，晏酌轻声问：“还疼吗？”
　　江佑摇摇头，撑起负担已经有些重的身子：“好多了。”
　　“嗯。”
　　晏酌转身放水杯，悄悄掐手机给等在外面的人汇报消息，示意可以进来了。
　　但却还是没逃过江佑的眼神，他敏锐问道：“干什么呢？”
　　晏酌还没来得及回答，爷爷的声音隔着老远就飘进门了，洪亮有力：“小佑呀！我来看你了！”
　　江佑掀眸盯着晏酌，晏酌企图解释：“我是在…”
　　没等他编造出理由，晏老爷子小跑着已然出现在正厅，手里还提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盒子。
　　见状，老爷子立刻会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找补道：“诶呀！小佑你刚睡起来啊？那爷爷来得可真是巧！”
　　江佑：“…”
　　好拙劣的表演。
　　江佑有些艰难的想掀开身上的毯子，晏酌赶紧过去替他弄好，扶着人靠坐在沙发上。
　　江佑冲老爷子淡笑道：“爷爷，您下次直接进来，不用等我睡醒，我睡眠没有那么浅。”
　　晏老爷子把补品都放到桌上，呵呵笑道：“没等，爷爷没等。”
　　江佑却不听：“天气转凉了，外面风冷，爷爷，您下次要再这样，我可就不敢睡觉了。”
　　“诶！那可不行！你现在就得多休息！”，晏老爷子被准确拿捏住，开了一盒补品，笑道：“那爷爷去给你炖汤了啊。”
　　江佑点头：“谢谢爷爷。”
　　老爷子走后，晏酌腻腻歪歪地凑过来，一会儿摸摸他肚子，一会儿摸摸他额头，问道：“有哪儿不舒服吗？坐这儿难受不？你手怎么有点热？这毯子厚了是吗？…”
　　“诶”，江佑打断他，好笑道：“你消停会儿吧，我一切正常。”
　　晏酌有点不信，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反复试探后确认道：“你温度不对劲，比早上刚起来那会儿要高一点，你觉得热吗？是刚才毯子盖厚了？”
　　江佑被他说得也怀疑地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但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天五遍监测我体温，你真成人体测温计了？”，他摆摆手道：“我不热也不冷，别瞎说。”
　　“既然意见不一致，那打个赌怎么样？”，晏酌倾身从不远处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外线测温仪在他眼前晃了晃道：“37.7摄氏度，赌孩子的起名权。”
　　江佑闻言勾唇。
　　刚查出来怀孕的时候，晏酌抱着他从诊室出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论男女，将来都让孩子姓江。
　　江佑其实对这些东西不怎么在意，孩子是两个人的，姓什么无所谓。
　　但还是不免感动，因为晏家本身对这种事情是会有诉求的，况且，在当今社会，几乎没有新生儿随omega姓的先例，晏酌这是，把他能想到的所有都全部给了自己。
　　“好”，江佑轻松道：“赌。”
　　晏酌挑唇，按测温仪的动作颇为势在必得。
　　“滴”地一声后，晏酌看了眼仪器上的小屏幕，笑意更甚，转了个手腕道：“我赢了。”
　　江佑在看清37.7这个数字后，微微一愣：“…你是怎么做到连小数点后面的都这么精准的？”
　　“秘密”，晏酌又探了探他额头，转身去拿手机，“宝贝儿，不是我草木皆兵，医生推荐的书上写了，你就算是这个时期体温会比正常人高，也不会高于37.5的，所以，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家庭医生过来一下吧？你再感受感受，有没有哪儿有异常或者是不舒服的？”
　　江佑如实摇头：“没有。”
　　晏酌一手捏住他的手，一手拨通了电话，三两句说明情况后，那边就已经动身。
　　“快到预产期了”，晏酌思量着：“要不一会儿和医生商量一下，让他这几天就搬过来随时待命吧？”
　　“还有一个月呢”，江佑淡笑，反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宽心道：“新手爸爸，你别这么紧张。”
　　“我…”
　　他的心情，用紧张形容其实不太准确。
　　这大半年来，掩藏在百般呵护下的，还有种情绪，叫恐惧。
　　而他的这种情绪江佑也一直心知肚明，是来源于他们二人第一次去产检时，医生的一席话。
　　“你的omega生.殖.腔刚恢复好，就要孕育一个生命，风险很大，如果把孩子打掉，会对生.殖.腔产生很大伤害，很可能会比治疗之前的情况还要糟糕，可如果你们选择留下这个孩子，能保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但万一…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你们自己选择吧。”
　　当时这两条路摆在晏酌面前的时候，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他无比自责，因为这一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他亲手造就。
　　他原本以为他救赎了两人的命运，谁知道，前方还是大面积的深渊。
　　但其实，新生命的到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治愈的周期会如此短暂，短暂到没来得及有机会做任何防护措施。
　　可这个孩子，哪怕会让他们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江佑也仍旧不觉得这是什么错误。
　　“留下他吧”，最后江佑强硬地做了主，拉住晏酌往预约手术的地方走的脚步，“信我，我可以。”
　　“不是说好了信我？”，江佑温热的手抚上alpha冰凉的额头，把他拉回神，“起名权是你的了，告诉我，给儿子起了什么名字？”
　　晏酌有好几秒钟的怔然，而后抬手紧紧捏住江佑的手腕，轻声回道：“江晏禾。”
　　“啊…”，江佑指尖颤了下，被这个融合了两人姓氏，也放置了不知道多少多浓情感的名字，烫得心里暖烘烘的。
　　“好名字，我喜欢。”
　　“晏酌，你可不要慌”，江佑突然盯着他认真道：“第一步，打120，第二步，安心等我出来。”
　　“什么…？！”
　　晏酌眸子瞪大，脑子被砸得一片空白，而他撑在沙发上的另一只手，却感到了一阵热乎乎的湿润。
　　这是什么？！！！
　　晏酌低头一看，江佑身下那一片的区域，沙发套的颜色骤深，与周围格格不入。
　　“羊水破了而已”，江佑替他解惑，只是眉头微皱，重复交代：“别慌，打120。”
　　“好！好！我…我去打！”
　　晏酌全身瞬间冒起热汗，手脚并用爬到旁边的沙发上去抓手机。
　　他从未感觉手机如此滑溜过，让人抓了三四下才抓住。
　　江佑被这幅场景逗笑，忍了忍痛劲儿后，大声冲厨房喊道：“爷爷！”
　　——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
　　晏邢和倪婉匆匆赶来，看到自己儿子头发杂乱衣衫不整甚至灰尘满身后，心惊道：“不会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吧？！”
　　“嘿，猜对了”，晏老爷子指了下这层手术室的楼梯间的方向，“总共就三层楼，上来的足足摔了五下，我说给他检查检查牙掉没掉吧，还不让，上来了就一直坐这儿不动弹。”
　　倪婉捂嘴惊呼：“天呐！怎么会这样？”
　　晏邢也蹙眉，一针见血地问：“爸，他是自己摔的还是抱着小佑上来的时候摔的？”
　　“自己摔的啊！你怎么想的？”，晏老爷子一拍大腿：“他怎么可能抱着小佑摔？！”
　　不过晏邢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晏老爷子摸了摸心脏，突然一阵后怕。
　　幸亏一下救护车小佑就被医生护士担架床推走了，不然跟着晏酌指不定出啥事儿呢！唉！关键时刻不靠谱的玩意儿啊！
　　倪婉也跟着顺气：“不是抱着小佑就好…小佑没事就好…”
　　没过多大一会儿，江驿和黎策也赶过来了，风风火火。
　　黎策一来就问：“不是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吗？怎么回事？”
　　问责的意思太明显，晏老爷子赶紧解释：“午休一起来，没多大会儿羊水突然破了，就赶紧送过来了。”
　　没回答到他想要的重点，黎策怒气横生地准备去讨伐晏酌，但一看那人狼狈兮兮的，一脸凝重面色还泛白，顿了下。
　　他偏头冲江驿说：“这小子怎么了？一副生死关头的样子，是不是儿子送过来的时候状态不好？”
　　当初第一次产检的结果，江佑勒令晏酌瞒着家里的所有人。
　　但瞒不过江驿，他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alpha，太知道江佑肚子里的孩子会给他们两个人带去什么样的情况了。
　　他只是也没说出来而已，因为既然江佑已经决定留下孩子，就无需他再多言。
　　“现在在产房里的，可不止两条命”，江驿淡淡回了一句，斜眼看了下黎策，吩咐道：“别冒火，安静等着吧。”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起，晏酌一直咬紧的牙关才松开。
　　他扶住扶手站起来，但还没主动开口，主刀医生就小跑过来率先汇报道：“大人小孩都平安，大人还在进行伤口的缝合，晚点才会出来，只是他在手术麻醉前托我无论手术成不成功，结束后都要先出来给他的alpha带一句话。”
　　晏酌嘴唇颤了颤，但一下没发出声音。
　　医生笑了下，直接说道：“您的omega说，别害怕，他在。”
　　晏酌的身体被这五个字撞得震了震，连带着那颗悬了足足八个多月的心，也终于稳稳归位，再无不安与恐惧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