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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次日,两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五更左右的时候醒过一次,黏黏糊糊地亲了一会儿,仗着迫在眉睫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心里松懈下来,不知不觉就睡到巳时。
      眼见日头高悬,再躺下去委实不像样,两人这才起床。

      段青竹穿个单衣,习以为常地先下地取了萧道坤的外袍,要抖开伺候他穿上。
      才转过身,还未来得及动作,手腕先被人握住,外袍便这么被接过去。
      段青竹:“?”

      他从前日日如此,只不过那时他还是个南风馆送到王府的小唱,再受宠也不好失了本分。但如今他已然官拜太傅,再去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无异于是自贬身价。

      段青竹压根没往这上想,他只是想着昨日饭间萧道坤总是不折痕迹地活动腰背。想来是七年前那顿脊杖落下的病根,再加上这几日彻夜伏案,腰背疼得厉害了,不想让他再受半点儿累。

      萧道坤把他摁回床上,团在被褥里塞好,边穿衣服边道:“正一品大员重伤未愈伺候我更衣,萧某何德何能。”
      瞧见段青竹要掀被子,忙回身压住他,凶道:“还嫌自己伤口不够疼是不是?好好歇着。”

      段青竹不服:“我都躺了七日了,伤长好了。”
      又道:“我这么些日子没上朝,不知多少事都耽搁着,明日上朝之前总要先过一遍的。”

      “段大人这伤好的速度,怕不是太医院连夜去求了菩萨。”萧道坤不听他瞎扯,“再说三省六部都干什么吃的,什么事还都得麻烦你这个太傅过手。”

      段青竹心平气和地给他讲道理,只不过此时人被裹在被子里,实在拿不出什么威严:“往日里自是有人管事,只是周氏余党遍布三省六部,现下周阁老下狱,其余党一并被诛,三省六部里头能干实事的就剩不了几个了。”

      “如今外有北燕使者等在京城,他们首领死在我大魏,总是要讨个说法;内有老氏族一脉伤筋动骨,朝堂几乎空了一半,得尽快找到适合的人填补空缺。这桩桩件件,哪儿还容得了我躺上个一年半载?”
      “再说,”他眼巴巴地看萧道坤,“人都到我府门口了,总不好让他们直接回去。”

      萧道坤其实比谁都明白,只是看他这样殚精竭虑,心里头舍不得。

      最终还是放了手,老大一个活阎罗坐在床头赌气。

      段青竹瞧着好笑,掀开被子坐起来,凑过去亲他:“殿下可是越活越年轻,再过个几年,怕是就要同那些少年一道仗剑游侠去了。”
      他把萧道坤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握住,抬头对上他不满的目光,笑道:“从前这天下,是陛下同你担着。如今又多了个我。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同我们一道,让大魏百姓富足、海晏河清。”

      段青竹最终以三个亲吻和一个拥抱成功获得下床议事的机会。

      这一议就是一天,等他完事出议事厅往回走的时候,已然是繁星满天了。远远地瞧见卧房里有烛光,他笑了笑,推门进去,就见萧道坤已然从宫里回来,换过衣服,正坐在案几旁给他捣草药敷料。

      瞧见他进门,萧道坤放下手里的东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段青竹在一片暖黄的光里走过去,鼻尖里萦绕着熟悉的檀香气息,一时间有些晃神。

      片刻之后,他只批一件里衣,乖乖在案几旁坐好等着上药。
      萧道坤先取了干净帕子把原来的草药抹掉,又沾了温水把伤口周围擦干净,这才坐下来,把捣好的草药给他敷上。
      段青竹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暗自消化着“我有个家了”的喜悦。

      换完药,萧道坤帮他把衣服穿完,顺势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他发顶,低声道:“抱歉,这些年情非得已,不得不瞒你。”

      段青竹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摇头:“那时候风声紧,一有不慎满盘皆输。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我明白的。”

      萧道坤稍稍垂眸,瞧着那人的发旋儿,克制不住地揉了揉:“你好乖。”

      段青竹便笑,仰起小脸,凤目弯着。待了几息的功夫,成功讨到一个吻。

      他今儿个白天紧赶慢赶,把这些天积攒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眼下时间富裕。遂也不急,拉着萧道坤坐到榻上去,惦记着他腰上的旧疾,又在他腰背后头垫了几个药枕。

      待两个人都窝在枕头堆里了,他才问道:“所以沈爻是怎么回事?”
      虽是个问题,却也不见他话里头有多少疑惑。这么多年,他多少有自己的猜测。

      萧道坤避着他身上刚上过药的地方把人抱在怀里,道:“早年前沈爻来投我之时我便找人查过,他少时因为当时老氏族倡导的租庸调制过得衣不果腹,一度靠着街头乞讨为生,对旧法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样一个人,即使我不在京城,也势必不会转身投入周阁老麾下。”

      “所以隆安四年周阁老手里那份你与忽尔汗的书信,是你亲手写好交到沈爻手里,让他送给周府的。”

      “是。”萧道坤把下巴枕在他肩窝上,“我那时候没料到周阁老能舍弃周凡,周凡的死让我处在一个绝对劣势。那时我虽尚能斡旋,却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眼看着老氏族一步步做大罢了。要想翻盘,唯有……”

      “……置之死地而后生。”段青竹窝在他怀里,和着他的声音低声道,“由此你就能顺理成章地从老氏族视线中消失,拿到北境兵力。京城这边没了你的压制,老氏族原先藏着的人脉都会尽数显露出来,只等你率军归来,一网打尽。”

      “嗯。”萧道坤心疼地把怀里的人又紧了紧,“这些年杳无音信,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受苦了。”

      段青竹没说话。

      他心里头清楚得很,他这些年受的累比之萧道坤,简直是九牛一毛。这人当初挨了实打实的四十脊杖,紧接着第二天就被押送上路,根本就没时间给他好好疗伤,这才留下了病根儿。这些年又要练兵又要时时关注朝局,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可萧道坤不说,摆明了是不想惹他伤感。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他也不想只对着过去种种痛哭流涕。
      便装作不知,丹唇勾出个笑来:“不曾受多少苦。殿下走之前曾把我托给皇帝照顾,这些年陛下把我照顾得很好。”

      “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留意京中传闻” 他笑得促狭,故意道,“大家都传,我是陛下的情人儿呢。”

      萧道坤无言,明知道是他胡说的,心里头仍是忍不住些许吃味,愁绪顿时被他给冲得一干二净。

      他转身把段青竹困在枕头堆里,倾身狠狠吻上那丹唇。

      他再不克制,带着这么些年的思念和心疼,动作却没有半点怜惜,只把人亲得泪眼涟涟,气都喘不匀,只能小声哼哼着。

      终于分开的时候,段青竹小嘴都被他亲肿了,委委屈屈地在他身下吸鼻子。

      萧道坤的心瞬间就软了,虚罩在他身上,抱着人又亲又哄。

      怀里的小人儿在他衣襟上蹭蹭,声音闷闷地控诉:“你好凶。”

      “嗯。我的错。”萧道坤以为他哭了,连忙起身想给他擦眼泪。手忙脚乱地捧起那张小脸儿,却对上一双笑弯了的凤眼。

      萧道坤叹了口气,彻底拿他没了办法。

      段青竹笑着又碰了碰他嘴唇,也躺不老实,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地儿窝着,想了想,抬眼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萧道坤知道他问的是宫变那日,于是道:“宫变前的那天,你是不是在在周府与几位大人商议革新变法一事?”

      段青竹神色微变:“是。我当日让卢大人拟道改革田亩制的折子,预备第二天在朝会上拿出来。你怎么……”

      “你们这边革新商量的如火如荼,皇兄能不知道?” 萧道坤笑道,“他这些年一心扑在改革变法上,谁道好不容易出了个志同道合的太傅,都给人提拔成这样了还不让他入伙。你聪明一世,怎么在这上面犯糊涂?”

      “什么入伙不入伙,这是什么话。”段青竹理亏,声音越说越小,“我,那时候老氏族的守旧势力如日中升,我以为皇帝不好明目张胆支持革新的。”

      萧道坤轻轻拍了他额头一下:“那至少也要探探皇兄的态度,不时汇报一些。”他正色道:“就你这样暗中聚集群臣搞这么大动作,要不是皇兄清楚你没有异心,你长几个脑得都不够砍的。”

      段青竹小声道:“我知错了。明儿个就去宫里告罪。”

      “恃宠而骄。”萧道坤捏捏他的小脸儿,评价道。

      段青竹这辈子就没这么不靠谱过,一时理亏错过反驳的时机,只好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这会儿回来。”

      “不急。”萧道坤拍拍他,“这几年以你为首的革新派逐渐做大,老氏族的人刚开始没觉得你们能成气候,直到隆安五年冬天,他们察觉事态失控对你下手,失败了。”

      段青竹道:“我记的。那天上朝之前,天还没亮,卢尚书突然暗中造访说今日早朝会有人弹劾我三大罪状……后来因为应对的及时,没闹出多大事来。”

      萧道坤道:“是了。自那次以后,老氏族便视你为眼中钉,不尽早拔除寝食难安。所以周阁老暗中联系北燕的人脉,同忽尔汗达成合作。他要借燕人之手一举除掉你和太子。如此一来,不但革新派再难成气候,太子的位置也让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们还可以自导自演一出勤王救驾的戏码,把朝廷的话语权牢牢攥在手里。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一部分燕人已经潜入京城外的镇子,几天之后探子回报,忽尔汗竟然亲自赶到大魏境内了。皇兄怕生出变数,令我秘密率兵返京,距京五十里处驻扎,伺机行动。
      “宫变之前,皇兄收到你要在第二□□会上提出田亩新法的消息,心知此一上奏不论结果如何都会引发改革风潮。若是被周阁老知道,尽管他们还没做好十足准备,但也足够做出提前行动的决定。于是皇兄派人把消息透露给周府,并令我暗中带兵入京,一网打尽。”

      段青竹道:“但是你们没料到,忽尔汗的野心并不止于周氏许给他的那点好处,他表面上与周氏合作,实际上打的是挟持太子逼皇帝交出边境十国的算盘。”

      “是,我疏忽了。”萧道坤道,揉揉他脑袋,把被子铺开示意他躺进去,“快睡吧,明日早朝还得费神。”

      段青竹便褪了罩衣,乖乖钻被窝里,只不闭眼,凤目盛着细碎的光,带着笑意瞧他。

      萧道坤无奈,凑过去在他嘴角上亲了亲,见那人心满意足地阖上眼,几息的功夫就睡着了。

      萧道坤下床吹熄烛火,把两人的外袍搭好,这才回到床上躺下,伸手把暖呼呼的小人儿往怀里揣了揣。段青竹迷迷糊糊地感受到他的味道,熟门熟路地蹭蹭,找个舒服的地窝着不动了。
      萧道坤看着怀中人熟睡的面庞,眼中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这七年他日思夜想,终于能重新把人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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