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如染》久*酱

2、Part1 一探明日坊

　　元永六年，春末夏初，护城河边的柳枝条儿抽了又发，西京城内车水马龙，座驾驶过之处街边商贩的吆喝不绝于耳，一派繁荣祥和。
　　城中东隅，深巷之中某户大院的后门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咯吱——”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鬼祟地四处张望着。见得四下无人，方才放心大胆的走了出来。
　　走到深巷明处，才看得清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一张莹白小脸上黑黑的瞳子闪着狡黠的光芒。虽是一身小书童的短打衣裳，但是上好的面料还是显出了来人的家世不俗。若不是那尚垂在两侧的双平髻谁能辩得出她是个女孩……呃，清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中恼道：“怎么就忘了重新梳头！真是糊涂了，这样还这么偷偷进明日坊？”
　　明日坊是西京久负盛名的赌坊，每日都开设博局招赌。虽是赌坊，却不像别家那样乌烟瘴气，倒是绝色歌姬日夜笙歌，美酒琼浆杯盏交错，吸引得京中豪门公子流连忘返，忘记今朝几何。真是名副其实的“明日坊”。
　　清染早就在哥哥嘴中听得了明日坊的话头，钟家大少爷口沫横飞的一番描述渲染只惹得她垂涎欲滴：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天堂之地？她央求哥哥带自己去，但是钟清止俊眉一皱，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就痴心想吧，那种地方都是男人寻乐的地方，你个姑娘家，一辈子都别想进去了。”
　　那副臭屁的样子立马惹火了清染，什么嘛，以前是谁老央着追着自己陪他玩，最近这几年却越发摆出这种“男子汉大丈夫，小女子莫近”的架势了！切，你不带本姑娘进，本姑娘自然有法子自己进去。嘿嘿……于是，在一个众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她终于寻着了这个机会。虽然最后匆忙之间忘了换发型，但是箭在弦上现在放弃也太可惜了。
　　想到这，她不管不顾地拔下了头上的发饰，一头乌黑发丝瀑布般地倾斜而下。清染随手扎了一个男童髻，反正以前她常帮清止梳头的，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唉，算了，反正不会那么巧有人认得她。
　　不消一会儿，清染就顺着记忆中清止描述的位置找到了那家明日坊。乖乖，果然是京城第一大赌坊啊，光是门面就装点得气势不凡，朱门大匾上龙飞凤舞地题着“明日坊”三个赤金大字，还是官体隶书。
　　清染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跨步走了进去，不料另一只脚尚未踏进门去就被一名不知从来哪里窜出来的黑衣大汉拦住了。
　　“哪里来的小娃娃，出去出去！”这奴才样子长得彪悍，说起话来也很不礼貌，竟还动手拉扯她的胳膊，痛得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清染刚欲发火，边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王二哥，你先放手。”
　　王二闻言立即松了手，挣脱之间清染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临时绑起来的发髻摇摇欲坠地散落下来，引得周围路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
　　“哟，哪家的小女娃娃，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啧啧。”
　　众人的指指点点让清染顿时面上通红，但还是憋住了劲兀自强装镇定。呜呜，这下露脸了。
　　身后袭来一阵好闻的脂粉香气袭来，一个温软的怀抱靠近将清染搀扶了起来，她抬头一看，面前赫赫然立着一位穿着华服的绝色美人。清染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子，高耸的发髻露出光滑如玉的额头，一双美眸含着笑意顾盼生辉……她不自觉地看呆了，而没人接下来说出来的话更是让她丈二摸不着头脑。
　　“清染妹妹，你怎么这么迟才来，二爷在楼上候着你很久了。”美人笑吟吟地说罢，又转头换了脸色怒斥刚刚拉扯清染的王二：“怎么做事的！竟连这些眼力见都没有，这位姑娘是云二爷的贵客，你怎么惹得起！”
　　王二听到那个名字明显是又惊又怕，连忙俯身作揖不停地向清染赔罪道歉。清染见他虽然身形粗犷但是穿着却不是普通下人的面料，而且之前，这位美人姐姐可是唤了他一声“王二哥”的。想到这，她大度地摆摆手：“没事儿，是我自己有错在先，我不该做这番打扮来……”
　　一边的美人听罢，露出赞赏的表情，挥挥手示意王二哥退下去。
　　呃，到底是什么状况啊？这位美女姐姐怎么会认得自己？那位云二爷又是何方神圣？
　　虽存着很多疑问，但是清染被美女的香软玉手紧紧握着，亦步亦趋骑虎难下地往店内走去。身后传来王二呵斥围观路人的声音：“去去去，有什么稀奇好看的。”
　　一踏进明日坊的大门，清染立即被店中富丽堂皇的装饰给震住了。且不说琉璃墙饰装点的大厅散发着怎样异彩绚丽的光芒，光是那厅中一隅坐着的一众正在吹拉弹唱的仕女的美貌就让清染连连感慨为什么自家府中就没有正面多漂亮的姐姐呢。丝竹乐音声声入耳竟如同来到仙界，厅中四处看似零散地坐着几桌客人，都是华服着身的公子，看见有人走过，都把目光移了过来。清染的面上红了又红，幸好有长发遮盖别人也不会看清。
　　美人姐姐带着清染也不做停，直奔二楼又七拐八绕地来到一间厢房前。美人明显拘谨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饰，这才轻叩了两下合着的檀木门。
　　“进来吧。“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清染一愣，这……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陡然间，她像是突然明白了全部，不禁又羞又恼一口气冲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上身边还站着彬彬有礼的美人，一个伸脚便踹开了木门，叉腰大喝：“钟清止！你这个王八蛋！”
　　这一踹一喝，厢房内外的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