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北路33号》褚时秋

30、破局

　　此时赵想容放下了手中的汤勺，摆出了一个武侠电视剧里抱拳相谢的手势，透露着一丝娇俏与可爱，倒把对面的赵遇青着实给逗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仿佛赵想容一直都没变过，还是如儿童时般的纯澈，可是以如今的局势，她必须得变！

　　也必须要变！

　　思及此处，赵遇青敛了敛笑意眸色逐渐变深，用筷子指了指鱼头，抬眼看了赵想容一眼，然后用筷子将鱼头“啪嚓”一声折断夹起。

　　如此平常的举动，到让赵想容感受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气，这股杀气就来自对面的赵遇青，此前还带着点玩笑姿态的赵想容倒也被赵遇青这一举动微微地震慑到了，此刻的她又再次感受了赵遇青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同的特质，那是猎人在逐猎过程中透出的睥睨与狠辣，那是稳操胜券的狂妄与自信。

　　只见赵遇青淡淡地说：“你自小不喜欢吃鱼头，总是将这鱼头丢到一边，可是你知道在菜市场里，鱼贩们却喜欢将鱼头剁下后单卖，卖出的价格比鱼腩还要贵，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赵想容自出生以来虽不说是被视同掌上明珠般的娇生惯养，起码也是富养大的，哪里去过菜市场，哪里又知道菜市场里的鱼贩们是怎么卖鱼的，听到赵遇青这般问，倒也疑惑了起来，本来说得好好的如何能够化解她如今万旗的困境的话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讨论菜市场里的鱼头为什么卖的更贵的话题了？

　　这个话题的转折也太过生硬与突然了。

　　赵想容疑惑地摇了摇头，努了努小鼻子，像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一样答道：“我没去过菜市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鱼头卖得更贵啊？”

　　“可能是喜欢吃鱼头的人更多？而像我这种不喜欢吃鱼头的人较少？”

　　“不过这个和咱们刚刚的话题的联系是？”

　　看着对面赵想容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赵遇青心下一震，是他问得贸然了。

　　赵想容虽然自小不受父母宠爱，但从小到大也没遭过罪，确实是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不是那年的那场事故，自己或许也如同今日的赵想容一样。

　　此时的赵遇青都没有意识到，忆起往事的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气场更甚，只不过这一次的他迅速的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接着回答赵想容刚刚提出的问题。

　　“你刚刚所述的理由可以说只说对了一半，鱼头价格更加高昂的原因就在于今日桌上的这盅天麻鱼头豆腐汤。”

　　赵遇青用眼神瞟了瞟桌上的那盅用着青花白瓷汤盅盛着的天麻鱼头豆腐汤。

　　赵想容随着赵遇青的目光忘了过去，略微思虑了一会儿，立马明白了赵遇青的意思，“你是指因为在M省自古以来就有拿鱼头做汤的习俗，所以鱼贩们为了卖出更高的价钱所以都选择将鱼头单卖，这样比一条鱼卖同一个价格的收入会更高。”

　　“对，决定了鱼头单卖的最本质的原因是鱼头能给鱼贩们带来更高的价值，在利益驱动的机制下，鱼贩们自然而然就都选择了这种销售模式。”

　　“那你觉得，如果万旗餐饮现在是砧板上的一条鱼的话，那如今站在案板面前的你又会如何抉择？”

　　赵遇青终于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点了出来，此时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赵想容，仿佛对赵想容接下来的回答极为感兴趣。

　　“那我肯定也是跟市场里的鱼贩们一样，斩下鱼头单卖高价，然后鱼身鱼尾再卖另外一个价格。”

　　“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想说以我现在在万旗的困境，只需要将黄启航拿下后，后面的难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你明明知道海港城项目的那个铺子有问题，但是却没有当面质问黄启航，你这是准备放老鼠进油壶里，准备等他们这些人吃干抹净再来个绝地大捕杀啊！”

　　听到赵想容瞬间就悟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赵遇青心下一动，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仿佛赵想容从未与他分离过一样，二人的思维逻辑总是能够踏在同一个节奏点上，不需赘述多一句，不需解释多一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明矣！

　　这也是赵遇青为何一直迟迟未动黄启航的原因，他总是喜欢装作疏忽遗漏的样子，让那些早已藏有侵吞私心的硕鼠们以为有机可乘，等到这群老鼠们吃饱喝足后，一个个肚子都撑到跑不快的时候，他再“啪嗒”一下按下了捕鼠笼的按钮，任由铁笼里的硕鼠们吓得吱吱乱叫，狼奔豕突。

　　“黄启航这些年身居高位，确实是猖狂惯了！自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早已留下了太多的把柄！做了这些龌龊事，以为借着方玥的脸面，集团肯定不会查他，可如今方玥自己都泥普萨过河，又如何还能带他过江！”

　　从赵遇青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的结论得到证实后，赵想容此时心下的感觉及其微妙，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了当地感受到了赵遇青如此深沉的心机，她不禁在想，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怕不是只是赵遇青所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那自己呢？自己也会是他所步步为营算计安排好的一步棋吗？

　　她与赵遇青的婚姻是不是也是这局棋里的一步棋而已？

　　那自己今天送的这束代表着感谢意义的向日葵花束是不是有点太自以为是了，自说自话了？

　　思及此处，酝酿了许久的温情与感动的火花好像被一桶冰水直灌而下，浇得彻底，也冷得透心。

　　这是女性独有的敏感与矫情，当一颗种子在心里种下后，即使明白所包裹种子的土壤是如此的贫瘠，但是心里还存有破土发芽的幻想。

　　当这个幻想被自己的理智打破后，患得患失的失落感便油然而生，即使心里明白但是赵想容却未察觉到原本只想当个局外人的她早已身在此山中了。

　　为了不让赵遇青捕捉到自己瞬间的情绪变化，赵想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接着赵遇青的话说：“可是单单就凭海港城这一个项目就能把黄启航拉下马来吗？这个理由是不是太过于单薄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形势，确实是痴心妄想，但是如今董事长削权的心思越发明显，你觉得这个理由还重要吗？”

　　这是独属于掌权者的特权，捧你时，能将你推上权力之巅，贬你时，能把你踩入泥潭之中。可能这也是方玥这么苦心积虑布局多年的原因吧，毕竟谁不想当一个真真正正的掌权者呢？

　　“其实我有一点很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海港城这个项目有问题的？”

　　“上周五下午。”

　　“你是指上周五因为我被临时叫去回答选址原因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铺子有问题？”

　　赵遇青点了点头，接着说：“会后我让小徐查了一下，这个商铺的上一任租户的老板姓方，名莉，是方玥的远方堂妹。”

　　“我说这个项目为什么非要选址在海港城广场，明明同价格有那么多更好的选择，原来原因在这里！海港城广场的合同也算是我见过的格式合同里面合同条款比较苛刻的了，也难怪黄启航想到这么一招，让万旗接下了这个烂摊子，这样上一个租户也不用承担高昂的违约金了！”

　　“所以你在会上提示我关注这个商铺上一租户的租金水平，如果现在谈的这个租金价格和之前的价格差距很大的话，那不就等于万旗在帮方莉付这笔违约金了！”

　　“黄宇航这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不过你今天下午临时起意来万旗询问租金的问题，这岂不是显得有点刻意了，不会打草惊蛇吗？毕竟你作为集团总裁，每日需处理的信息成千上百，单单关注海港城这个项目的租金问题是不是显得有点太大题小做了？”

　　赵想容虽然想通了为何赵遇青在会上提示她留意租金价格的公允性的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问题从赵遇青的口中问出又显得不妥，便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问到了关键之处，也是接下来你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地方。你接手这个项目以来是否有见过任何选址流程的书面文件或者是流程文件？”

　　“没有的，当时开项目会的那个场面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当时这个项目除了我，无人接手。”

　　“其实这个项目投资这么大，也是万旗在下半年度里最重要的一个筹开项目，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面临无人接手的场面，毕竟我是刚刚才调到万旗不久，一到任就接手这么大一个项目，确实显得不是太合理，毕竟我这个新人位置都没坐稳呢！”

　　“那是因为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这个项目从筹备之日开始就注定是一个炮灰项目，而且搞不好还会惹一身骚！所以作为新人的你，自然被其他已经结成利益共同体的人推了出来。”

　　“我今日在会上提了提这个租金的问题后，以黄启航的手段必然会补足选址的流程程序文件，到时候你可要小心不要当了他的白手套了！”

　　“到时候项目暴雷后，集团审计监察中心查的可是你，而不是他！而你就成为了这个项目名正言顺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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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