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北路33号》褚时秋

17、爆发

　　“李阿姨，葱姜丝切好了吗，这油温已经可以了。”

　　一个身着香奈儿白色珍珠套装的约四十岁左右的女性此时正站在中式厨房的燃气灶前，在她后面的岛台上已经摆上了一道刚刚出炉的清蒸东星斑，冒着热乎乎的热气，就差青红椒丝以及葱姜丝的点缀了。

　　“已经切好了，夫人您放着我来吧，您往外走，当心这油溅到您了就不好了。”

　　这个被称为李阿姨的中年女性，手脚极为利索，只见她将切得细如银针的青红椒丝和葱姜丝均匀的洒在这条东星斑上，然后从方玥的手中接过了长柄铁勺，将已经烧得滚烫的热油一点一点的洒在了东星斑上，瞬间发出了一阵撕拉的声音，经过高温加热的花生油浇在了葱姜丝上，极大程度激发了葱姜丝的香味，不消一会儿整个厨房就弥漫着香气四溢的鱼香味。

　　“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这么多年，清蒸东星斑这道菜还得是您才能做出那种味道！”

　　此时被香气所吸引走到厨房的是方玥的大女儿赵望楠，只见她此时眉眼带笑，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月牙一样，好生耀眼。

　　方玥亲昵地捏了捏女儿攀过来的手掌，笑着说：“你这张嘴从小到大就知道夸赞妈妈，妈妈都快被你夸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太太，您是有福气的人，您看您不仅儿女双全，一个个还都如此孝心。这么多年您还对董事长事无巨细，每餐每饭都事必躬亲，董事长心里都明白您对他的一片真心，那个女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李阿姨的这一席话虽然看似说者无心，但对于听着有意的方玥而言，就好像是一盆冷水一样突然浇在了她的头上，只见她满脸的笑容霎时间收冷后又迅速展开了一个略带客气的笑容，她将女儿的手松开，转过头来对赵望楠轻轻地说：“你去叫你爸爸下来吃饭吧！就说今天晚上做了他最爱吃的清蒸东星斑。”

　　赵望楠自小心思细腻，自然也是捕捉到了刚刚方玥瞬间的表情变化，她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只是再次用手握了握方玥的手，似是在安慰和鼓励方玥，方玥欣慰地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比刚刚更为开怀。

　　看到女儿走出厨房后，方玥回过头来继续叮嘱李阿姨一些细节，一条条的都是赵世海的用餐的一些个人习惯，可见这些年来，她把赵世海的脾性摸得相当清楚。

　　这边方玥还在交代厨房做最后的准备，那边客厅已经传来了赵世海打电话的声音。

　　方玥听到后连忙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款步姗姗地朝客厅走去。

　　赵世海看到方玥后，眼神一扫，并未有任何表情，便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不知为何，方玥今天感觉赵世海的眼神不同寻常，她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依旧挂着一幅如沐春风的笑容，弯腰为赵世海将碗筷摆好后，又走到厨房轻声细语地示意厨房上菜，整套动作如云流水，透露出一份端庄与典雅，这也是方玥身上最明显的特点，她总是能把一些看似服侍人的行为做出一种高贵的气质。

　　摆好了四副碗筷，却只坐下来了三个人，赵世海看到斜对面位置空着，原本板着的脸更加黑了，赵望楠看到赵世海朝她旁边望了一眼，便知道她的父亲这是怪罪她弟弟赵承业怎么没有回来，便笑着解释道：“爸爸，虽然今天是周日，但是承业今天也在工作，刚刚他回复我说他在回来的路上了，您也知道现在正是晚高峰，我估计承业是堵在路上了。”

　　“您先尝尝今天的这条东星斑，这是妈妈早上六点亲自去海滨市场精心挑选的野生东星斑，按照您最爱的清蒸做法，您快尝尝。”

　　说着，赵望楠用铁质长勺给赵世海挖了一块鱼腩肉递到了赵世海的碗中。

　　赵世海看着对面女儿还是如小孩子般的清澈笑容，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松了松，用筷子夹了块鱼肉，入口后极为鲜嫩的鱼肉香味交织着葱姜的香气，再加上入口即化的鱼肉划入喉间的顺爽，他脸上的表情又松弛了不少，只见他吃完后又夹了一筷子鱼肉。

　　对面的赵望楠看到赵世海的举动后，又笑笑看了看她的母亲，那眼神仿佛在说：搞定了。

　　“爸爸，这条东星斑口感是不是一绝呀，这野生的就是比淡水养殖的口感好！”

　　“当然，这么好吃也要归功于妈妈的高超厨艺，我敢说在咱们M省，论清蒸东星斑可没有比妈妈手艺更好的了！”

　　赵望楠的这番夸张的吹捧算是彻底逗笑了赵世海，赵世海看到对面笑容盈盈的女儿，语气终究是柔和了下来：“我看你这张嘴就不应该在酒店，而应该去地产的营销中心，去给我当销售卖楼去！”

　　听到赵世海的如此点评，赵望楠立马娇嗔地来了一句：“爸爸，您又取笑我，我在酒店待得好好的，我才不要去营销中心呢！”

　　“你这孩子，还是不能吃苦！营销中心多长见识，非要窝在酒店。”

　　这句话虽然看似是责怪的语气，但是此时的赵世海话语已经轻柔了许多，这就是他和赵望楠的相处模式，赵世海始终还是对这个女儿生不出什么脾气。

　　坐着赵世海旁边的方玥自开席以来，一直未多言语，这是长久以来她和赵望楠达成的母女默契。

　　当哪天赵世海心情不好时，便由赵望楠先活络活络气氛，然后她才说话。

　　“世海，这个瑶柱肉片浸枸杞苗你也尝尝，最近工作也太辛苦了，这个枸杞苗是今天现摘下来的，非常嫩，你尝尝，这个对眼睛很好的。”

　　方玥一边说，一边起身为赵世海布菜，赵世海端详着方玥，要说心里没有点触动也是假的，毕竟他和方玥夫妻二十几年，方玥这些年如何待他，他心里也如明镜，思及此处，他吃饭前心里的那窝火算是彻底消了下去。

　　方玥这边刚刚把盛好的瑶柱肉片枸杞苗递到了赵世海的面前，那边赵承业终于姗姗来迟。

　　旁边的李阿姨看到赵承业走了过来，正准备过去给赵承业拉椅子，赵世海见状，摆了摆手，示意李阿姨可以下去了，李阿姨便点了点头，微微鞠躬后退了下去。

　　刚刚席间好不容易转暖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张了起来，方玥夹菜的手一抖，一根筷子掉落了下来，与台面的骨瓷碟撞击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方玥稳了稳神色，又将筷子拿了起来，换了一双备用筷，仿佛刚刚的插曲没有发生一样。

　　“又去哪里鬼混了，这么晚回来？”

　　对比起刚刚跟赵望楠说话的语气，赵世海此时的声音明显强硬了很多。

　　对面的赵承业却并未被席间转阴的气氛所影响，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答道：“晚高峰不都是这样，说不准时间。”

　　看到对面赵承业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赵世海心里窝着的那团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正准备说点什么，被赵望楠给打断了。

　　“承业你不是说你今天去新城区跑项目了吗？怎么样？收获如何？”

　　还没等赵承业回答，赵世海先问了出来：“你去新城区了？是去看上周地产中标的那块地吗？”

　　“嗯，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所以今天先过去看看了。”

　　赵承业一边喝着汤，一边回答着。

　　他和他母亲还有姐姐不一样，在他身上你看不到有任何一点讨好亦或者惧怕赵世海的神情。

　　反而我行我素，从不把赵世海的言语放在心上。

　　看到赵承业这一副依旧我行我素的样子，赵世海气不打一处来，直言道：“那块地你就别再想一些有的没的了，鲲鹏设计院里的人不比你专业？你给我记住一点，拿地的唯一目的就是赚钱，不是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的试验地。”

　　看到赵遇青又用手指指了指他，又是熟悉的打击话语，赵承业心里的不耐烦之意更甚，便直言顶撞了起来，“您能不能不要肆意干涉我的工作，现在我是地产板块华南区域一部的负责人，这块地也是我们一部的项目，我做这些是我的本职工作！您能不能别这么不讲道理！”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眼看着赵世海的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旁边的方玥连忙柔声说道：“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怎么你们俩这页还没翻过去。承业，不准对爸爸这么不礼貌，你先跟爸爸道歉！”

　　赵承业看到方玥此时紧张的眼神，心里孩子气的默念，妈，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低头，为什么你总是如此卑微，为什么！

　　“爸，我刚刚语气有点不合适，您别生我这个混小子的气。”

　　这是赵承业进门以来对赵世海喊的第一句“爸爸”，赵世海看到女儿担心的眼神便忍住了即将爆发的怒气，毕竟这也是他们这一家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他也不想把气氛给破坏了。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别让你妈妈天天这么担心你！”

　　看到赵世海不再揪着刚刚的话题，此时的方玥和赵望楠心里都舒了一口气，生怕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的这一顿饭又吃砸了。

　　席间的话题便由赵望楠引导转向了她在酒店工作的一些趣事，等到赵望楠说到酒店餐饮时，赵世海打断了赵望楠，不紧不慢地说：“集团下周就会发文以后餐饮板块的业务都由遇青来管，你们酒店的餐饮现在不是万旗负责的，这以后也归遇青管。”

　　非常平静的一句话。

　　不知情的赵望楠和知情的方玥二人表情却如同一致，都展露出了一幅惊讶之色，赵世海看了眼旁边的方玥，没说什么，又挖了一勺东星斑，继续吃了起来。

　　对面的赵望楠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欢喜，如果赵遇青直管餐饮板块的话，那以后她岂不是在业务上就有了和赵遇青打交道的理由，这下赵遇青不能再想着法的躲着她了。

　　而与赵望楠的欣喜不同的方玥此时心下却更加摸不准赵世海心里的想法，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事情，赵世海一向不跟她说集团的人事安排的事情，今天晚上突然这么说，是有什么潜在的意义吗？

　　好巧不巧，一直当着背景板的赵承业听及此处，突然冒出了一句，“遇青哥一直都没结婚，我看他跟我姐姐就挺合适的，妈，你说呢！”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遇青这些年一直没结婚也是为了建北在忙事业，你姐姐自然有她的好姻缘。”

　　听到自己的弟弟冒出这么一句，赵望楠羞涩地笑了一下，这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而旁边的方玥早已把赵世海的心思摸了个透，她心里十分清楚赵遇青现在娶谁都不可能娶她的女儿，她连忙出来将这个话题终止。

　　赵世海并没有直接接过话茬，而是话锋一转，又揪起了赵承业的小辫子。

　　“你还有脸说你姐姐，上周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为什么放人家女方的鸽子？”

　　赵世海提及的此事，便是他给赵承业安排的相亲，女方是浩鑫瓷砖董事长的独生女吴娇娇，浩鑫瓷砖作为国内知名的瓷砖厂商，如果他们两家联姻的话，那未来势必强强联手，珠联璧合。

　　“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能不能别还是这么老古董的想法了，我是不会去相亲的。”

　　见赵承业拒绝得斩钉截铁，赵世海压下来的火气又飚了起来，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浩鑫瓷砖的董事长假借着开着玩笑实为指责赵承业天天和小明星厮混在一起的言语，火气更是压不下去了，只见他将桌子一拍，用手指着赵承业破口大骂起来。

　　“你看看你天天这不着边际的样子，还有个部门负责人的自觉吗？天天业绩没看你做出来多少，娱乐头条我看你倒是上了不少！你要是心思不在工作上，你给我卷铺盖滚出建北!”

　　“我不着边际？呵呵，不知道闹出私生子丑闻的是谁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

　　还没等赵承业这句话说完，只听到“砰”的一声，赵世海将桌上的饭碗往地上一摔，瞬间炸裂的瓷器碎片打在了方玥的腿上，方玥痛得直呼出来，赵承业看到方玥受伤连忙跑了过去，赵望楠此时脑子也如一片空白只知道往方玥身边跑去。

　　李阿姨以及其他家政人员听到客厅发出异响，也都跑了出来，此时的场面一片混乱，赵世海心中的怒气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只见他走了过去，往赵承业脸上就是一巴掌。

　　“你这个不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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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自己都写饿了，谁懂！清蒸东星斑真的好吃，五星推荐！
不一定要野生的，普通的都好吃。鲈鱼啊、桂鱼啊、石斑啊这些清蒸也都好吃。
鱼，一定要清蒸，清蒸yyds!
嗯！这是一个热衷于美食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