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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若有道 ...

  •   【右右!】玄枵几乎是下意识,【濯尔清你他妈拦他啊?你让他跪?!】

      濯尔清已经有点麻木了,他问:“拦得住吗?这是过去。”
      他是这样说,可仍然无法克制地去拽宁祐的手臂,想去扶起对方,又在最后收手。

      这和最初在地牢时不一样,他此时动作,一定会对过去造成影响,被天道察觉,那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他只能看着——

      宁祐跪得如此痛快,反而叫两人愣了一下,悻悻然不知说什么,唾其中一个人说:“……行了,他都跪了,灭火吧。”

      另一个嘟哝了什么,宁祐跪在地上看着对方……

      那人只是轻轻一挥袖子,忽然风来云至,大雨落下,刚刚还熊熊燃烧而不能灭的大火,骤然被倾盆雨水熄灭,发出嗤的声响。
      如此轻易。

      “是雨!快趴下、当心!”
      “火、火灭了?!太好了我们能出去了……”
      “怎么突然下雨了、咦!流春楼怎么成了这样?”
      ……

      宁祐听见雨中传来声音,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难以理解。
      他擦掉脸上的水,其中一个护卫说:“好了,收拾干净跟我们走吧,至于这个什么春楼,我们留了足够的金银财物。

      宁祐很难说那一天对他的影响。
      他最震惊和难受的事情,并不是他给某个人跪下——对他来说,为了救人而下跪或者屈服,也不算什么屈辱,他应当骄傲才是。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轻易燃起大火、又轻易熄灭大火,翻手覆手之间,便能决定一个、甚至很多个人的命运,生或者死,不过是对方一念而已。

      不过半日后,他便被带回了宁家。
      那个所谓的父亲,现身讲了几句话便推称身体不适离开了,奢华的大厅内只剩下宁祐与宁裕空两人,他的兄长置身主位,招招手让他过去。

      对方打量他一会,问:“腿怎么了?”
      宁祐说:“摔了。”

      “流春楼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已经请人复原,你的朋友们也没有事情。”宁裕空收回视线,“至于那件事,那两个人我已经处理了。”

      宁祐下意识问:“处理?”
      宁裕空没有说话。

      “你把他们杀了?!”宁祐有些吃惊,“可是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我比他们更厉害。”宁裕空冷静地说,“你在同情他们。他们身为修道者,确实比凡人高一级,但他们让你下跪,便是侮辱宁家的血脉。”
      “你是我的弟弟,他们受了你的跪,便是蔑视我。”

      他并不是为宁祐出气,他只是认为自己受到了蔑视,认为那两个修道者挑战了宁家的权威。

      宁祐忽然明白了他们的逻辑。

      大概也是从这一刻,他明白了,面前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面孔的男人,绝不可能时自己的兄长。
      ……他们不是同路人。

      “去休息吧。”宁裕空看上去并不是很在乎他内心是否认同自己,一如既往冷淡道,“明日我会将你介绍给宁家其他人。”

      那是一场不那么让人感到舒服的欢迎会。

      宁祐从在场人的眼睛里看出了无数不同的情绪,或是不屑轻蔑,或是困惑,或是……怜悯?他们在怜悯什么?

      不过从这一场宴席中,他很轻易地发现了,宁家之中,宁裕空才是真正掌握权力的家主,他们那个懦弱的“父亲”不过是傀儡而已。

      宁祐毫不怀疑,如果那位父亲有丝毫把柄,宁裕空会毫不犹豫抓住这个机会将对方取而代之。

      “右右,你来。”宁家“家主”喊住他,见他时宽慰地笑了一下,“听说秦娘亡故,如今见到你,倒觉得她还在似的。你和她长得倒是像。”

      “你心里一定恨我,我一直没有去接你们。当年我曾提出带你娘走,她却不愿意。”

      宁祐笑了笑,内心却冷冰冰想,你妻妾众多,子女成群,她当然不愿意。何况,这话死无对证,讲得好听罢了。

      但他的心里那种预感越发明显……对方接自己回来一定有所求。
      “但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宁家“家主”说,“我一定会尽量补偿你,”

      “您有什么事,就直说罢。”宁祐实在受不了这样虚伪的对话了。

      对方说:“其实你兄长,之前为歹人所伤,每逢月中,就会受彻骨之痛,唯有其血脉相通之人的血可以缓解。”

      “我们都是修道者,血中灵力互相排斥,唯有尚未修炼的凡人之血可行。”

      看来是要他的血……他们这样有所求,反而让宁祐放下心来。左右他是要逃的,取几个月血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逃之前,总得再打算打算。

      “我的血?”宁祐面露犹豫。
      “一个月只取几滴便可,你放心。”宁家“家主”赶紧道,“绝不会伤到你。”

      宁祐摇摇头:“倒不是此事,我只是担忧,若我月月都待在此,楼中亲友要怎么办。我来之前的事情,您也知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立誓,宁家会保护流春楼,绝不让她们任何一人遭受意外。”

      宁家“家主”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和楼上扶栏的宁裕空对视,对方神色冷漠,宛若伺机的毒蛇。

      下一刻他面露恐惧,仓促收回视线,看向宁祐:“好,我愿意立誓,以煌煌天道为证,宁家会保护流春楼,绝不让她们任何一人遭受意外。”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身死道消。”

      宁祐松了一口气,如此他也可以安心了,哪怕他之后离开此地,宁家想必也不会视家主的性命于无物,去为难一帮凡人。

      此后数月,每逢十五,宁家都会派人来取血。

      宁祐在宁府中还算自在,大部分时候他都宛如府中的隐形人。不知道是不是宁裕空提前下过命令,宁家人不怎么接触他,那些侍女仆从护卫也只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那位便宜父亲不常出现,宁裕空偶尔例行公事般来看他,确认他的情况,对方每月月中那几日会闭关,宁祐猜测和那个所谓的诅咒有关。

      他如此在府中观察了几月,终于找到了逃走的机会。

      宁裕空闭关,府中没几个人盯着他,连护卫都因意外被调去守着宁裕空。

      而他最近找到了府中到后山的一条旧路,极少有人前往,出府的侧门为一把铜锁封住,守着几只巨狗。

      宁祐偷偷用泥堵住锁眼,套了模型,打了钥匙——
      【他这时候手艺就这么好了,怪不得后面偷偷给我们打无事牌。】

      玄枵道:【只是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宁家后山特意留了一条路,不知是要通向哪里……】

      濯尔清看着宁祐小心翼翼从匍匐打鼾的几条巨犬旁绕过去,那几只狗都被他药了个彻底,起码得晕上半刻,足够他开锁离开。

      宁祐关门跑路,一路狂奔。
      门后的路线他没探过,只能凭借直觉穿过草丛,很快那座灯火辉煌的府邸就远了。

      他机灵,还伪造了往另一个方向的印记,自己避开那条小路,直往树林里钻。

      不知狂奔了多久,背后已经只能看见数不尽的树,他才在林中空地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汗,慢慢往前走。

      林中昏暗,树影沉沉,时不时窜过一只鸟啊兽啊,宁祐胆子大、好奇心也强,没被吓到,反而颇有兴味。

      他身上背了自己做的弹弓,轻松一拉弓,就听见石子击中物体的沉闷声音,他高兴地挑眉,得意地吹了声口哨,直看得空中的濯尔清与玄枵忍俊不禁。

      他那时候真的就是个刚刚接触外面世界的少年,一颗脑袋里全是好奇和不服气,又鲜活又可爱。
      后来又如何……变成那样呢。

      宁祐正跑过去捡起那倒霉小鸟,刚弯下腰便一愣。
      刚刚没有注意,此刻躬身探草,才听到了地底传来令人不太愉快的、沙沙的声音,隔得远,仍不太清晰。

      濯尔清面色一变,他几乎是立刻分辨出来这是什么……这是千面蛾蝶,而且是成群的、大量的千面蛾蝶。
      这种蛊蝶与普通虫蛾不同,振翅时会有尖锐啸声夹杂其中,宛如孩童嚎哭。

      宁祐忍不住他的好奇心,又疑心是否有谁在哭,最终循着声音慢慢走过去。
      草丛愈深,竟渐渐显露出一条铺了石头的羊肠小道,尽头是一道地窖,铁制的门挂了锁,里面传来哭声,门被撞得作响。

      宁祐顿时加快了脚步:“有人在里面吗?你别急我给你开门!”
      他那时候那么年轻,吃了一点不多的苦头,尚没有学聪明,这荒郊野外的,一心急就什么都顾不上。

      如果他没有被宁家带走,而是前往昆仑,被养在濯尔清和玄枵手下,他们一定会仔细地教导他,要如何分辨危险。

      可惜没有如果,此时濯尔清尚远在极北之地,而未来的仙首只能徒劳地看着,对活在过去的少年大喊:“右右!别开门!这里……”

      宁祐已经打开了门,他几乎和冲出来的人面的虫子面对面,吓得踉跄摔倒,往后退,却忽然撞到了一双鞋,退无可退。

      他呆呆抬头,宁裕空不知何时出现,正冷漠地看着他,然后……
      一把将他推进了地窖。

      “你太好奇了。”宁裕空平静的声音传来,“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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