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他突然变心》乔段

2、第二章

　　第2章

　　9:03分。
　　聂屿风和叶时见还没有到公司。萧疏桐放下手机，目光再一次眺望窗外。

　　“萧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向麟问。
　　十分钟内，萧疏桐看了三次时间。向麟心里略有些不耐烦，他刚约了萧疏桐吃早餐，本是例行客气的邀请，没想到萧疏桐竟然答应了！
　　约萧疏桐是一件极困难的事，他是一个金属器械般冰冷的男人，严谨、精密，按照完美的既定程序，一丝不苟运转着一具人类躯体。他的眼里只有工作：绘图、核对参数、打模、测验……厂房和工作室仿佛是他背在身上的壳，禁锢着他的灵魂，无论外界多么精彩诱惑，皆不为所动。

　　向麟认识萧疏桐三个月，还未见过他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但此刻，萧疏桐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萧疏桐敛回了视线，拿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挽到手臂上：“走吧。”

　　向麟暗中舒了口气，这是难得的接近萧疏桐的机会，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其实，到现在他还不相信约到了萧疏桐。请十次至少被拒绝十一次，就像忘记银行卡密码，输入错误三次就会被冻结账户般无力。
　　今天的萧疏桐却却格外好说话。
　　异常顺利的聊完工作后，向麟只是稍微提起早上来得匆忙还没吃早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尝尝街对面新开的早餐店，他已经准备好接受冷冰冰的拒绝，却不料下一秒萧疏桐就同意了，且非常干脆。

　　走出会议室，向麟受到了萧疏桐员工们热情的招呼。
　　“萧总早啊！向总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吃早饭了吗？”
　　“今天这件夹克好称你哦，向总好帅。”

　　办公室的员工很年轻化，一群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女，青春活泼。
　　向麟潇洒风趣，五官英挺深邃，据说有法、俄血统，他身材挺拔，浅棕色夹克配上中筒马丁靴，硬朗的穿衣风格配上倜傥浪漫的气质，像一柄宝石和丝绸绶带装配而成的中世纪长剑。
　　向麟到萧疏桐公司次数多了，不仅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连爱好也能细数一二，开玩笑来也无所顾忌。他过于英俊的外貌和热情大方的性格，轻松斩获了萧疏桐员工们的关注和喜爱。

　　“我要和你们萧总去对门新开的早餐店吃早饭。”向麟翘起嘴角，浅灰色的眸子闪着旗开得胜的光芒。

　　“我天！向总开玩笑的吧？”秘书高蓉琪不敢相信的小声问道：“真的？”
　　“真的。”向麟笑着点头，像是在自己魅力之书上再盖一个胜利之章。

　　“怎么做到的？！”高蓉琪的惊呼磁铁般瞬间吸引了五六个人围拢过来。
　　“用了魔法吧？”、“我一开始就觉得向总能做到，如果连向总这么有魅力的人都做不到，咱们萧总恐怕要孤寡一辈子咯……”

　　“你们萧总才是会魔法的那一个。”向麟失笑，他发现走向大门口的萧疏桐，正抬眼看着形象墙上的大时钟。
　　向麟的眉头及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和员工们挥别，快步走向萧疏桐。萧疏桐却突然转身站定在原地，好似专门在等他。

　　向麟一时间受宠若惊得心脏都热了起来，随即压下这种不适感。
　　向麟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曾有人形容他的魅力犹如一把长镰，目光所及之处崇拜和仰慕就像收割的麦子，一茬一茬伏倒在地。他自小享受惯了追捧，还是第一次因为别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施舍燥得耳热。

　　向麟微眯了下双眼，迅速而锐利的打量了下萧疏桐，旋即又展开笑颜：“你的员工都在羡慕我能和你共进早餐……”
　　萧疏桐几不可见的笑了笑：“那以后让他们多羡慕羡慕。”
　　向麟瞳孔一缩，刚压下去的燥感像香槟瓶塞“嘭”的一声炸开：“你……”他几乎控制不住嘴角边咬肌和颧肌的轻微抽动。

　　“怎么了？”萧疏桐怔了一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忘了问向总的意思就下决定，抱歉。”

　　“我很，乐意。”向麟几乎是压着上扬的嘴角说出的这句话。
　　今天的萧疏桐太令人意外了。如果将难以亲近的美人比作冰山，或赞美其为巍峨山巅的一捧万年不化的雪，向麟见过太多，并未觉得有多特别，何况这类型的人拜倒在他脚下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萧疏桐却完全不一样。

　　委托他接近萧疏桐那个人曾问过他，萧疏桐是个什么样的人？向麟记得很清楚，他用相当嘲讽的语气说：“从未见过像萧疏桐这样的怪人，他很冰冷无趣，就像……”
　　“像什么？”
　　向麟琢磨了好一阵找不到合适的词，后来想到自己接近萧疏桐是以电子元件制造商的身份，几乎是以恶作剧的心态说：“像……铝合金罐子里的液化氮。”
　　这比喻实在太怪了，他和委托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液化氮是低温-196℃的液体，那时候向麟只想着嘲讽萧疏桐的冷和怪异，却忘了这东西触之即伤。

　　刚接触萧疏桐时，向麟就不喜欢这个委托，奈何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第一次当起舔狗，围着一个冷冰冰的金属疙瘩贴了三个月。
　　他付出的热情，就像小孩子满心期盼的生日礼物，是个十块钱的廉价机器人，两个按键，几条重复的电子录音。萧疏桐不懂风月，没有情趣，甚至除了工作上的事，和他进行日常交流也十分困难。
　　即便如此，和萧疏桐接触的机会又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里，他则需要强打起精神来应对那个捉摸不透，让人倍感压力的聂助理。

　　“向总？”电梯门打开，萧疏桐见向麟不在状态的样子，提醒他进电梯。
　　向麟快步进入电梯，终于压不住好奇心：“感觉萧总……今天和往常很不一样，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没有什么好事。
　　电梯内的不锈钢抛光内饰壁上，拓印着萧疏桐模糊的平静。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和别人接触试试呢？这一步总要走出去的，聂屿风会一辈子给你打理公司吗？”
　　“你们大学同舍，如今又同居一室，瓜田李下却毫无发生，你还要装傻到什么程度？”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他不是好人！”

　　中秋节萧疏桐去榕台山疗养院看他的母亲祝飞星，有了这段对话。
　　母亲不喜欢聂屿风，或者说相当厌恶，萧疏桐不明白为什么，但这确实是母亲搬去疗养院的主要原因之一。
　　即使固执地把头埋进沙子里，拖延面对这段晦涩情感的残酷真相，母亲忠告却让他无法装聋作哑。
　　聂屿风不可能一辈子给他当助理，帮他打理公司。公司是爸爸留下的心血，公司里的几十号员工要吃饭。

　　萧疏桐转头看向麟，这是一个风趣幽默且受欢迎的男人，温和体贴，似乎很想和自己做朋友，认识三个月来孜孜不倦的邀请他表达亲近。
　　也许，可以从向麟开始，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

　　“没有什么好事。只是我想和向总交朋友。”萧疏桐握着手机的掌心发烫，渗出一层薄汗：“但我的性格不大好，所以在试图改变一下自己。”他脑子有些晕眩，像巨大的广照灯在眼前摇晃，他惧怕和人交流，更况说几句好听的话。
　　离开疗养院后，万千思绪在跋山涉水两个昼夜后无功而返，最终，他能做到的只有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至少态度是真诚的。

　　“你是说……”向麟哑然，从未想过萧疏桐的不一样是这个原因。他不禁失笑道：“你今天的这么大的改变，是因为我？”

　　“是的。”萧疏桐简单回答后，又想起母亲的话。
　　“聊天不是做判断题，只选yes和no，你要关心别人，主动找话题，你……算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多说几句废话，也比不出声强。”
　　萧疏桐捏紧手机，手心已有滑腻感，他侧头看向麟，脑子里迅速闪过在网上搜索的废话文学。

　　落在身上的视线太过明显，向麟回望萧疏桐，才发现他灰棕色的眼眸边有不少红血丝，大概是没休息好。
　　他是因为什么事没休息好呢？
　　萧疏桐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独属于他个人的神秘美感，精密、高级、仿佛镀着金属光泽的昂贵电子元件。

　　“我今天的改变，是因为向总。”萧疏桐左思右想后，只得把向麟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希望向麟不要太嫌弃他的废话。
　　一瞬间，向麟感到心里的某处被定位了。萧疏桐好似在他的心湾之岸下了锚，缓缓停靠。
　　这太可笑了，向麟右手撑在电梯内饰壁上，左手扶额手指揉了揉眼眶，莫不是和萧疏桐对视的时候他那双眼睛能产生电磁波影响？
　　“萧总，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会说情话了……”

　　叮——电梯门应声而开。
　　门口站着两个人，聂屿风和叶时见。

　　“什么情话？”聂屿风问。

　　像的一种错觉，萧疏桐居然在聂屿风的脸上看到了阴冷至极的表情，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聂屿风看到他的那一刻，迅速换回了往昔温雅随和的微笑，快如闪屏。
　　“向总在跟我家萧总聊什么这么开心？你刚刚说的‘情话’是什么？”聂屿风问。

　　向麟另一个不喜欢这个任务的原因，是因为聂屿风。他不喜欢聂屿风的目中无人，尤其是那无懈可击的笑容也隐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傲和轻蔑。
　　明明两人有着差不多的身高，但他每次站在聂屿风面前，竟有种瓶中小人被俯视观察的侮辱感。

　　聂屿风对萧疏桐却不是这样的，他以身做玻璃罩，将萧疏桐与世隔绝在其中，默默观赏。这也勉强解释了为什么聂屿风这样的人物甘愿屈居于一个小公司，给萧疏桐当助理。

　　但萧疏桐今天对自己明显不一样的态度，向麟觉得有必要把往日的羞辱返还一点给聂屿风。
　　“萧总刚刚对我说……”但最终他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迟到了……”看到站在聂屿风身边的叶时见，萧疏桐唯一能拿出的只有老板严厉斥责的架子。
　　“迟到十分钟以上，扣除本月全勤奖。”聂屿风自然的补全了后半句。
　　两人的对话就像程序指令在呼应。

　　这种默契运行了五年，现在出bug了。
　　叶时见是个极注重仪表的人，聂屿风在萧疏桐的要求之下，衣着外形也有一定的标准。但此刻，两人发型凌乱，衣领皱褶，尤其是叶时见，脸色微红，眼神飘忽闪躲，轻声喊了句“萧总”后，就双手插-进裤兜，脸侧向大门口，像是怕与萧疏桐的正面相对。

　　三天前，中秋节放假，半年都住在公司的叶时见突然说要回一趟家参加家庭聚会，同时，聂屿风也破天荒的说要回一趟老家。
　　大学毕业后，聂屿风就搬来和萧疏桐同住，两年来除了出差，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聂屿风亦没回过家。

　　萧疏桐虽远离人情世故，却并非一窍不通。
　　叶时见刚进公司看到聂屿风眼中的诧异和从不遮掩的熟稔，再到因工作关系，两人越发合拍共同计划，直到中秋前，叶时见要回家，邀请聂屿风乘车同行，萧疏桐才知道两人老家在同一个地方。

　　也许，在比他们大学相遇的更早的时候，聂屿风和叶时见就认识了。
　　中秋那天，叶时见会邀请聂屿风到他家过节吗？

　　萧疏桐突然发现，他对聂屿风的了解是如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