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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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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你想利用周日下午的时间组织起大家来一起练舞是吧,这想法是好的。”
简秋宁终于鼓足勇气把她的“改革计划”告诉了章龄。说来也是奇怪,面对萧关的凶狠她还能应对自如不落下风,但是到了章龄面前,莫名其妙地就萌生一份紧张局促。
“就是你们平时也练得辛苦,拢共一天休息时间,上午有的人还要进馆加练,你把她们下午的时间都占了,怕大家心里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们一点半开始练,到三点钟肯定结束,会给大家留自由活动的时间。而且我们也不会学什么复杂花样的舞的,这是以后编舞老师的任务,我们就是一分半钟的音乐,重点练练节奏、合乐和边角处的处理。”紧张归紧张,但说到具体事宜,简秋宁也逐渐条分缕析,娓娓而谈。
“好,这个问题暂且不谈,那你们选的音乐呢?哪些音乐适合自由操,这个可有讲究。音乐还要编排剪辑吧,你们哪有这个时间……”
“音乐就由大家轮流来出,按照花名册上的顺序,一个人轮一首。也不用剪辑,世界上好看的、经典的、有名的自由操成套那么多,大家都有各自喜欢的,正好挑一套分享出来,结合cop的要求,我们一起评点、学习和模仿就行。”
这便是简秋宁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自由体操的舞蹈部分和一般的舞蹈毕竟是有些不同的,要美观合乐,也得节省体力,要编出真正适合用在自由体操里的舞蹈,其实也有一套独门讲究。譬如俄罗斯队、罗马尼亚队,不少退役名宿都有投身于这方面的,可谓源远流长。所以真要对症下药,学习模仿那些自由操名作算是绝对的捷径。
而华国队在这方面,至少以她进队的所见所闻而论,是很敷衍的。平时训练时间宝贵,舍不得挤出来做舞蹈课,只有休息时间自己瞎跳一阵;也就是每年请外教来编舞那一阵子集中学一学,大体学个形似就算完,至于有没有得其神,就没人真正去管了。在这种环境下,舞跳得好不好真是听天由命。像她和杜明暖这种表现力不错的,都靠自己爱琢磨。
“这样啊!倒是还算合理。”章龄抬目看了简秋宁一眼,目光平静,却看得她浑身上下都有些发毛。“好,这事儿我是同意了,舞蹈房反正也是我们女队的地盘。后续的沟通和协商,就全权交给你了。”
“嗯,那就谢谢章导了。”简秋宁礼貌地道了谢,正欲退出,忽听章龄又低沉道:“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队员主持主导的先例。你既要做这个第一人,就得有相应的心理准备。”
“……嗯。”
“还有,元宝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她这样的背景,我要多关心她,也只怕她多心,组里其他选手也有意见,还得多麻烦你了。”
脚步顿了顿,简秋宁不知怎的就在想,其实不仅仅是秦望儿的事情,就连那天舞蹈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章导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好了,就是这样。这都是自愿参与的活动,若是谁不乐意,现在和我说一声,以后便不必参与。”清脆地拍了两下巴掌,简秋宁将“改革计划”传达完毕。
十几名选手此时在舞蹈教室的大镜子面前站成一列,此时眉毛眼睛做了一通暗地里无声的交流,都达成了一致的同意。
其实这些选手对于休假日的心情本就是矛盾的:很少有人能像杜明暖那样放倒头就睡,把“休假”两字贯彻到底;但同时,也很少有人会像莫青如那样,对无休止的训练乐此不疲。她们需要放松和休憩,然而,封闭的队内娱乐活动的匮乏和刻入骨髓的“抓紧时间”的念头,又让她们无法玩得心安理得。
现在,拿出一个半小时来一起进行跳舞这种介于放松和正经事之间的活动,无疑是一贴缓解她们焦虑的良方。
“那就好。还有,章导说活动结束以后,可以用舞蹈房的设备给大家放电影,你们想看什么片子也可以告诉我,只要是内容合适的咱们都可以放。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徐若澄跨前一步出列。“宁宁姐,我喜欢奎勒的自由体操,她的我们也可以学吗?”
众人哗然,今年的世锦赛谁没看过?这算什么,公然挑衅?柳曦看向徐若澄的眼神中更是难得多了一丝露骨轻蔑。
“当然可以啊。”简秋宁笑颜如花,干脆从台上走下来亲热地揽着徐若澄的手,只有徐若澄自个儿知道她下了三分力气,捏得有些重。“澄子你好眼光!她的成套在边角的舞蹈频率真的特别高,就给裁判一种能力很充沛的感觉,这真是我们目前欠缺的。正好我带的这个U盘里存了这一套的录像,要不我们今天就从这一套开始学?”
“可按顺序还没轮到我呢……”
“你放心,今天权当第一次试验了,不是预支你‘点播’的名额哈。”面上笑意愈盛,简秋宁打算给这过于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公主”狠狠上一课:“但有一点,你既然说喜欢这一套,想必也是很熟悉了的,就由你上来领舞吧。”
“这第一次,还是得宁宁姐……”
“哎呀,谦虚什么?来来来,上来上来上来!”
舞蹈房的空间相对十几个姑娘而言是足够宽敞的。因为边角处理是重点学习的内容,所以地上都有简秋宁事先拿粉笔画出来的一个直角。
徐若澄被秋宁一拽,只好昂着头走上前,还撂下一句:“那我就试试吧”。不过音乐一放起来,她的尴尬就真是越来越遮掩不住。
奎勒的自由体操音乐是快节奏,而徐若澄的动作明显就是现学现卖,越是着急越是跟不上拍子,最后左手打右手、左脚踢右脚,乱成了一锅粥。
简秋宁看破不说破,还在一旁认认真真地问:“澄子,给咱们讲讲,她的边角处理如果严格按照要求要不要扣分?你觉得她边角处的舞蹈编排和场地中间的舞蹈有什么不一样?”
这些问题,徐若澄当然是一个都答不上来的。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临时拉你上来,你准备不充分,很正常嘛。”看火候差不多了,简秋宁便出声总结道:“大家也都瞧见了吧?要把你喜欢的这一个成套真正学好了介绍出来,自己是要先做好一番功夫的。那今天还是由我来带大家学,做个例子吧。”
华国队的队员们现在学规则全靠那种叫人昏昏欲睡的讲座,能学出什么来?连失误补不补动作这种大节都没几个人记得清楚,更别提自由操编舞方面的规则了。也只有这样,用兴趣和责任直接拉动她们钻研其中,才能真正收到些效果。
“咱们需要有这样一个意识:边角处理不是在边角随便摆摆手摆摆腿,而是整个舞蹈的一部分,是你跳着跳着就正好跳到边角了。”
简秋宁一边说一边在镜子里观察大家的表现。素日里跳得好的几个人这会儿已十分整齐划一,跳的不好的却各有各的不好。有几个人,舞蹈的基础和肢体的姿态还是挺好看的,就是没有卡拍子的意识,和音乐脱节,像方月涵谢听兰徐若澄以及“天才少女”吴笙都是如此;有几个人恰恰相反,拍子是踩准了,可是肢体僵硬笨拙,才显得不好看,譬如在后排用力比划着的秦望儿。
当然,也有实在是跳得一无是处,驴头不对马嘴的:柳曦。
“拍子,大家注意听拍子!”
简秋宁心下有些着急,动作不好看其实好办,大不了编舞的时候拣些简单的动作,配个合适的音乐,再加上表情丰富合适,也就掩盖过去了。视频里奎勒的动作其实也说不上多好看。可踩不好拍子甚至没有踩拍子的意识,那真真是要了命了,上赶着给裁判送扣分的把柄。
“元宝的拍子踩得很准哦——”
“你们在干嘛呢?!”
门咣当一声打开,萧关屹立在门外,几步远处还可以看到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去的罗焕修。
“谁允许你们私自使用这些多媒体设备的?”萧关怒吼。“还有,你们这么有空,瞎唱瞎跳的,怎么不知道进馆训练训练呢。”
吼声很吓人,但掺和在锣鼓喧天的打击乐里头,气势就弱了很多。简秋宁心里气往上撞,索性把脖子一梗,继续跟着那音乐跳着。
台下绝大部分人竟也沉默地跟着跳,只是足尖跺地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不像一群穿着舞蹈鞋练舞的女孩,倒像一群钉着马蹄铁呼啸而过的战马。
“扑通”一声,柳曦踩着了自己的裤腿,一跤磕到地上。
“你……你们……反了,真是反了……”萧关的手指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来,指向台上领舞的简秋宁,又指向台下跳得卖力的几个人。一曲终了,音响里传来“嗷”的一声,荧幕上奎勒呲着一口白牙扭过头,仿佛在嘲笑谁。
“萧导,这是她们女队的训练内容,她们自由操要是舞跳得不好,可能会扣掉0.5分往上的……”最后不得不上前解围的还是罗焕修。当低声下气地劝着老爷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罗大队长余光瞥见简秋宁神情,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还没有过如此气恼而又窝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