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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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名单的时候啊，前五个人，教练组基本没什么意见，一致通过。第六个人，因为啊，在几次队测的时候，简秋宁的全能实力略高一些，而方月涵的全能实力略低一些，所以存在着一定的争议。”
站在一排七个女队员面前捧着稿子选读的并不是章龄，而是华国体操队历史上第一位总管男队、女队的“总教练”萧关。萧关从2008年京城奥运会周期就开始担任男队的主教练之职，两个周期以来，华国体操男队可谓风生水起，男子团体世锦赛五连冠、奥运会蝉联冠军，单项金牌更是一抓一大把；女队却在2008年的短暂辉煌之后渐显颓势，到了2012年伦敦奥运会，团体赛连块奖牌都没捡到，还是靠08年团体阵容中的老将拿下平衡木单项金牌，才勉强挽回面子。
在舆论一片谴责声中，华国体操女队两个周期以来的主教练郑可方黯然卸任，而对女队失望不已的总局领导们竟将女队的决策权也交到萧关手中，于是乎萧关在继续掌管男队事务的同时，又成了新鲜出炉的“总教练”。平日他的工作重心更多放在男队方面，女队的训练事务则交予章龄负责，可到了宣布名单这样至关重要的时刻，他自然要亲自出马。
“简秋宁啊，是一名在今年全锦赛时新涌现出来的年轻的全能型小将，在今年全锦赛中获得个人全能亚军，高低杠亚军和自由操亚军。她的特点在于能力强，悟性好，学新动作快，所以在全锦赛和三次队测中，展现出来的全能实力和团体贡献率都很不错。”萧关说着往上推了推老花镜。
“但是，我们考虑到简秋宁在冬训期间的表现不佳，发展进步的时间短，难度动作的基础打得不够扎实。而且，作为一名新成长起来的选手，到目前为止，简秋宁还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国际性比赛，大赛经验不够丰富。”
“平衡木是团体比赛中至关重要的一项，是对队员的经验和基础要求最高的一项。当然，平衡木也是我们华国体操女队的传统强项。平衡木比得稳，比得好，团体就有士气，有士气就能创造奇迹。”
“纵观全锦赛和队测一共五场比赛，方月涵的平衡木难度一直略强于简秋宁，而且她也拿出了高难度的新下法，有希望在世锦赛上为华国女队留下新的命名动作，并有一定实力争夺平衡木单项决赛的奖牌甚至金牌。另外，她的跳马和高低杠项目也具备一定的实力，可以用到团体比赛中去。”
“所以，综合所有因素，教练团队最终选择方月涵作为团体正选名单中的第六人，简秋宁作为替补。”
一锤定音。
“目前我们的六位亚运会、世锦赛团体成员是：杜明暖，方月涵，李奈，凌雪，柳曦，莫青如。根据比赛的具体情况，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对人员的安排做出适当调整。冲击亚运六金，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每一根琴弦的长度都是不同的，然而在被同一只手拨动的时候，它们总是会以同一个频率，发出整齐的共鸣。
“章导，我不接受这个安排。”章龄的办公室里，胡旭平毫不避讳地说出最石破天惊的话来。
“哦，不接受可以呀，可是不接受也得服从，不是吗？这是一份六个省市队伍的领导教练都没有任何意见的名单。”章龄抬起头来，顿了很长时间，也不忘欣赏胡旭平濒临爆发的眼神。“再说了，现在名单已经确定下来，说什么都晚了。胡导，别怪我提醒你，这会儿对名单提出质疑，于你的爱徒没有丝毫好处。”
“是啊，‘服从’这个词，我自问一直是对得起的。否则，简秋宁两次队测跳900的视频，现在早就广为流传，天下皆知了。”胡旭平毫不示弱，盯住章龄微微颤抖的、紧握着一张A4白纸下缘的左手。
“章导，您为什么偏要和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小丫头过不去？大赛拼的都是真本事硬实力，是难度是发挥，而不是她现在的教练是谁，她从前的教练是谁，她来自哪个省份，以及……她身上隐藏着怎样的过往。”注意到章龄手指头开始无意识的搓动，胡旭平决意追问下去。“简秋宁的难度可从来不是借着软垫出来的。我不信您不知道她的潜力如何，剥夺她的参赛资格，究竟有什么意义？”
“呵呵……呵呵，大赛拼的都是真本事，硬实力么？不是她现在的教练是谁，她从前的教练是谁么？”章龄仰头，毫无温度的笑声让人心寒胆裂。“胡旭平，我才不信你有这样高的觉悟，如若简秋宁今天不是你组里的选手，你还会在这里替她据理力争，连‘不接受安排’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我有没有这样的觉悟，章导还不知道么？”胡旭平伸出右臂搁在桌子上，被石膏筒禁锢许久的一段皮肤仍是微微泛着病态的苍白，蜿蜒着蚯蚓也似的青筋。“徐若澄又不是我组里的队员，而你们备战青奥会的时间，是简秋宁的高低杠新套成型的关键期。”
章龄面上一贯的冷峻终于龟裂开来：“胡导，我倒是很佩服你这份敢于发声的勇气。你以为我很支持这份名单？方月涵第三次队测可是没跳720，到时候团体若要上360，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章龄这么说，胡旭平也不禁一愣。当日看到方月涵在软垫上落成了1260下，简秋宁是被暗地流传的“对位竞争论”一叶障目，顿时觉着万念俱灰，他却并不曾这么认为，反而觉得那只是对方的困兽之斗。
无论什么省籍、组籍，利益纠纷面前，团体的三个720都是不能触碰的底线。方月涵的冢原720本来就不稳定优质，现在队测自己都降难度，章龄等人就敢相信她到了国际大赛的团体赛场上就能跳出来？1260下再厉害，那也还是在软垫上做的，再说现行规则之下，世界杯A级分站赛也可以拿命名，又不是非得世锦赛不可。名单出来之后简秋宁竟然真的成了替补，反倒是让他大惊失色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报上去的备选名单上，简秋宁是在正选的位置。没有720的方月涵威胁不了她，1260下也不过是软脚虾，这件事，连湘省队马指导也没有什么异议的。”“啪”地一声，章龄把手中那张白纸拍到桌上，胡旭平随便一打眼，就知道这的的确确是章龄向上级汇报的备选名单，方月涵出现在简单文字的末尾，她的名字前面醒目地标着“拟定替补队员”。
“但是你别忘了，现在真正有权力管女队的人，可不是我。”章龄满意地捕捉到胡旭平瞬间的震惊之态。“虽然人家平时不来管我们女队，‘转体先行，独辟蹊径’的方针是谁提出来的？‘难度至上，勇于争先’的战略是谁让孙主任点头的？又是谁说的‘单项传承，金牌平等’？‘方月涵的后直1260下就值得一个世锦赛名额’，这时咱们萧总教练的原话。”
“呵呵，我猜，你和简秋宁背地里没少怪我叫她练纵轴吧？难道真当我不知道她横轴比纵轴好？可是咱们的萧总教练偏偏好这一口，要女队选手向男队学习，高周数转体为主流，练成滚筒洗衣机最好。现在好了，难度是练出来了，总教练不认可，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胡导，你要知道，这反骨啊，有的时候是要不得的。”
“那又怎么样？跳马900就不是高难转体动作了？男队也不是只有转体，大空翻照样有竞争力的很，简秋宁核心强动力性好，这不也是男队的优良作风。”
胡旭平紧紧握着拳头，他从未曾这样的愤怒过，然而在怒火冲天的同时，心中却是一片沉重冰冷：简秋宁登上世锦赛的希望，终究是要被纠葛到不见天日的各种权力关系彻底窒息了。他可以与章龄据理力争，豁出去与章龄撕破脸皮，给简秋宁讨一个公道；却不能扭转总教练的想法，甚至都不能跑到总教练面前慷慨陈词。
即使胡旭平再愤恨不平，也必须承认，不管是从道理还是情感上来说，简秋宁一个人的委屈，都不能与华国体操女队的发展方针、与整个华国体操队的和谐团结相提并论——即使这个方针未必合理正确。
而华国的运动员就是这样，当队伍需要你付出的时候，赴汤蹈火亦是义不容辞，至于牺牲一次个人上大赛的机会，无非是一种另类的付出。
尽管有时候，这样的机会，一生也就那么一次。
“胡导也是明白人，何苦在我这里负隅顽抗，说些没意思的话？倒不如回去好好练着简秋宁，听到‘替补’两个字就灰心丧气了可不行。”章龄拿起桌上的备选名单，手指动作几下，那张纸片就变成了一堆躺在烟灰缸里的碎片，接着化为一缕青烟，一撮灰烬。“那我就再奉上几句忠告吧。男队去亚运会和世锦赛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拨，至于我们女队，之前说两个大赛一批人，那是因为上边怕没人。如果替补真的够替补的资格，就是补上来也没什么，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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