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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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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们小涵,本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这进了国家队,进步也是不小呢。”湘省队领队马琪一
张面包脸,笑意泛着涟漪往外泛,很是和善可亲。
高低杠上抽到第一个开始比赛的是莫青如,不过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高低杠高手,最近更是以专攻跳马单项为重,连全锦赛时亮出来的林转接屈体叶格尔都为了保证稳定性去掉了,最后拿出来的套路难度只有5.5,只有勉强单独落在额外的软垫上的F组高难度下法团身720度旋下让观者眼前一亮,也获得了0.2的额外加分。第二个上场的方月涵却是有实打实的6.6难度成套,今天她状态良好,终于把这套接连好几次铩羽的动作顺利完成了下来。
“马导,动作又不是完成下来就算好的,你看看她飞上的大分腿,有没有夹过板子啊?这完成分8.6啊,在国际上能拿到吗?”袁鹃撇撇嘴,她是最注重动作质量的,自然要可劲儿吹毛求疵。而方月涵之后登场的正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杜明暖,无可挑剔的并腿绷脚尖可是从小儿夹着白纸练大的,下法稳稳钉住,难度也有6.5,完成分却只得8.633,这在袁鹃看来自然是自家的孩子受了委屈。
“哎呀袁导,你可别说,什么精致到脚尖,这都是老黄历啦。”一旁的卢毓芳瘪了瘪嘴,成串京片子抖搂出来。“现在国际打分放在第一位的已经不是勾屈分绞咯,你跳马难度高,有本事6.2、6.3往上,第一腾空分腿算什么呀?照样打出9.5。杠子也是,只要有动力有难度,就是高分候选人。你看看,像我们李奈这样又有难度又有质量的好孩子还有几个?打起分来多吃亏?”
“喂!卢导,您可别这么说啊,李奈的高低杠当然是有目共睹的强啊,哝,16.166,肯定是所有项目里的最高分了。”黄树言豪爽大笑。转眼间第四个上场的李奈高难度成套也已经顺利完成,尽显高低杠女王的风采。难度分7.100、完成分8.966,再加上0.1的下法钉住加分,李奈16.166的总分确实冠绝全场。“可是我们曦曦也不差啊,两个人那是风格不同,风格不同。”
“我记着全锦的时候柳曦的编排就是两串完了就下法是吧,那等下就有0.2编排加分了呢。”沪省体操队的领队阮漱玉随意地搭着话,她今天来不过是为了关注徐若澄的比赛状况,一点也不介意给和自己弟子同组的柳曦捧个场。而编排加分的赋予标准则是成套内的屈伸上摆倒立不超过3个,体现的乃是动作的流畅性。
“站!!”黄树言向斜前方的虚空之中用力挥舞着拳头,嘶声大叫,吼得一张扁胖脸油光发亮。“站住了!好样的!”夸张的声浪之下,是章龄将柳曦紧紧搂入怀中拥抱的画面。
柳曦的发挥总是那么无懈可击,柳曦的得分也总是那么令人望尘莫及。当谢听兰高声报出“难度分6.8,完成分8.966,加分0.3,总分16.066”时,显示总分的大屏幕顶端柳曦的名字也一跃而上,后边缀着她那与暂居第二的方月涵之间大得惊世骇俗的分差。
“都弄好了,放心加油比。”杜明暖最后在低杠上抹去一块发涩的镁粉小块,朝站在高杠后头起跑位置的简秋宁比了个“OK”手势。
简秋宁努力地将眼睛睁大,日日夜夜无比熟悉的体操馆场景突然在视野中成了一片陌生的茫然。许是因为从前都是站在低杠下等待比赛开始,而这是第一次在比赛中使用从高杠开始的成套,突然产生的不适应?
裁判已经高高举起代表了比赛开始的绿色小旗。与那生嫩绿色形成最鲜明对比的,就是从这个角度看正正好好杵在她面前的大屏幕上红色加粗的分数。
16.066,16.066,16.066。这字迹那么红,那么亮,像一块烧红的发着光的烙铁。
简秋宁脑袋里车轱辘一般回响着胡旭平的声音,“一步一个脚印”从左耳朵灌进来,“咱们把自己的最佳水平发挥出来就好”从右耳朵涌进去,左进右出左出右进地反复循环,最后闪过的却是谢听兰那句“总分16.066”,以及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分都会影影绰绰地浮现的,柳曦以0.033分压倒自己获得全锦赛全能冠军的场景。
是按部就班,还是……?
“哎,秋宁楞这儿是干什么,别不会被某些人的高分吓傻了吧。”眼看着显示屏上的倒计时逐渐跳到了个位数,李奈真急眼了,再不跳上器械,比赛就要宣告结束,以0分收场了。一旁杜明暖也急了,只是她虽然着急,却又不敢大声提醒。
“不管了,等我叫……”李奈对着杜明暖道,话都还没说完,只听简秋宁猛然间握拳大吼了一声,竟把连同她俩在内的一圈人都吓得木了。
简秋宁迅速扬起右臂,弓身起步,高速起跑,借力跃起。伸手抓杠的瞬间,她仿佛就成了个开足了马力的机器,按照她心里一句狂热的自语1节奏运行:“我要连!我要连!我要连!”
屈伸上摆倒立,特卡切夫180,接叶佐娃,空翻高飘而强劲。再次屈伸上摆倒立,正掏转体360度,连上正掏shapo,连上正掏特卡切夫,再连上pak空翻,再连上正掏shapo180……
“这孩子,天哪,天哪……”看台上的鸦雀无声之中,只有王远洲极度之下的喃喃自语。
简秋宁这套动作完成度其实很不好。整个速度都偏快,用术语来说就是太“赶”,仓促之中难免显得勉强。Pak空翻分腿很明显,正掏shapo180尽管算是连上了,却完全是靠腰腹力量硬扭,浑没有俄罗斯队那几位高低杠强手做这个连接时的丝滑,屈肘比平日单做这个动作时严重的多,到了高杠上振浪幅度也较差,动力已经不足。因而在今天这样宽松的打分环境里,她获得的完成分也不过堪堪8分。带上下法钉住和编排流畅加到的0.3分,单项得分15.300,和杜明暖、方月涵两人半斤八两。
但是,质量上的缺陷此刻在看台上的七位省队领导眼里,已经完全不算什么了。
“我的天,老王啊!如果我没搞错,她那个飞上180,训练里从来没有试着连过,这第一次成手就是在队测,了不得,当真了不得。”黄树言摸着下巴,面上赞叹欣赏之中带了一丝羡慕,当然,话语之中也透露着他与国家队匪浅的联系。“你们宁省女队靠着这丫头,也就要一飞冲天了。”
“这孩子竟有这样狠劲。”袁鹃顾不上挑分腿的毛病了。夸奖之中听得出遗憾发酵的酸味,当年王远洲牵着简秋宁求着浙省队高抬贵手的场景她还略有印象,那时候就不应该只顾着年龄,白白错过了一个好苗子。
“难度7.0啊,都快比得上李奈了。”桂省体操队总教练韦振华轻轻感叹着,眼睛只追着立在场边帮妹妹们整理着东西的凌雪看。
阮漱玉则在徐若澄的京格尔脱手摔到地上的瞬间对着王远洲感叹了一句:“澄子啊,倒要好好和你们简秋宁学学。”
“过奖,过奖。”王远洲忙不迭地谦虚着,抹了一把脖颈里淌下来的冷汗。
“今天平自比得贼顺利啊,大家完成分都上了8.5呢。”杜明暖躺在床上,一手举着新鲜出炉的队测成绩单看着,另一手抱着一个套着暖橙黄色绒线套子的热水袋。
第二次队测是分两天比完的,第一天比跳马、高低杠,第二天继续测平衡木、自由操,两天的成绩加起来计算总分。第二天平衡木、自由操测试的情况比第一天还要可喜,脚伤基本恢复了的凌雪加入测试之后,八套平衡木、七套自由操全部没有大失误,“华国体操女队交出‘全成’答卷”的新闻这会儿大概都已经在央台滚动播放了。
“可不是嘛,这成功率高得吓人。”简秋宁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杜明暖一眼,“你这两天怎么老抱着个热水袋,是在热敷吗?手腕痛?那可不能随便乱敷,得找队医……”
“得了得了,这可就是队医说的,发育期关节容易水肿,让我睡前泡个热水袋捂一捂,”杜明暖俏皮地眨眨眼,“这么可爱的礼物我当然得多用几回了。话说你今天怎么不织那个紫色的了?奈姐生日不是下个月6号嘛,可别来不及。”
“我在写检讨书。”简秋宁顿了顿手中钢笔,嘴角弯起,浅淡笑容里不知道是甜蜜多还是苦涩多。“这样写对不对啊?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绝不会再犯……”
“啊?你写什么检讨啊?那我干脆跪下给老巫婆磕头算了,全能比了个第四,又一个0.033惨案。”杜明暖豪气干云地捶着床铺大叫起来,下一刻她便凑了头到好友耳边:“嘿嘿,你这一次,不算加分,全能可是拿了第一名啊,而且平自难度明显黑了,只认了5.7和6.3。我就不信谁还舍得罚你写检讨。”
“是啊,没有人罚我,可是这检讨是非写不可的。”简秋宁把桌上两张薄薄稿纸举起来给杜明暖看,“昨天比杠子的时候,其实是我自作主张要上难度。”
“哦,那又怎么了?胡导又没有生你的气,他今天跟你有说有笑的啊?”杜明暖像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样看着简秋宁手里纸上满满的“我不该……”“我不对……”,“要我说,你昨天那一声吼真真是威武霸气,啊!太帅了。”
“呸!”简秋宁想到自己昨天的大胆举动,不由得满面红晕。“胡导要是骂我两句,那倒没事了。他现在这样对我,像无事发生,那就是等着我自己认错呢,而且肯定有一顿臭骂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