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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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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有一个憋着大招的呢。”第六位上场的柯润雨单腿跳上平衡木后,李奈噙着一抹玩味的微笑说道。“暖暖啊,你给咱们剧透一下呗?你这小师妹练出了什么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啊?”
话音刚落,还不等杜明暖开言,柯淑雨倏然跃起,踺子着木,保持直体腾空的同时纵轴转体360度,然后干脆利落地站在了木上,竟是连一丝儿晃动都不曾有。
“这是平衡木上难度最高的动作,一个G组的空翻!而且BG的连接还有0.2的加分。”在四起的掌声和尖叫中,童桐激动得声音都冒尖了。电视屏幕上特写镜头里的柯润雨面上却毫无欢容,抿成一道下弧线的唇角,场内围观的几位体操运动员,一看就能猜到此刻她必然是紧紧地咬着牙根。行至木端,手举过头,准备发力——又是一串小翻小翻直体后空翻的炫目长串,落木仍是纹丝不动。
“行啊!暖暖,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厉害的本事?”李奈眼里的玩味之色消逝了一瞬,在柯润雨做了个交换腿结环跳之后又变本加厉地闪现了出来,“得了,不用你说了,力气都拿去做两个技巧串了,结环跳跳成这个样子。啧啧!这后仰,当心被降组。”
“其实小雨平时360没今天这么稳啦。”李奈的话虽不中听,但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杜明暖便好脾气地附和了一句,说完却忍不住偷偷地摇了摇头,都说心直口快心直口快,心直固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口快到奈姐这个地步,也真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柯润雨后面的几个跳步也都有肉眼可见的问题,不过后直360和小小直两个高难度飞行连接串带来的绝对的难度值和震撼力足以让这些问题被视为瑕不掩瑜。后屈两周的下法落地,身为亲师姐的杜明暖就一马当先冲上去狠狠地抱了她一记,徐若澄这省队队友紧随其后,接着一群选手教练便一拥而上连搂带抱,还七嘴八舌地说着夸奖赞扬鼓励艳羡的话。柯润雨何曾出过这样的风头?只把她激动得满脸通红,比赛期间那份冷静神色荡然无存,眼角都闪起泪花了。
堪堪突破7.0大关的难度分加上8.0的完成分,高达15的分数让众人又是好一阵笑闹喧哗。可怜紧跟在后边上场的简秋宁不但完全沦为了打酱油的,就连一壶酱油都打得无声无息。在解说资格赛和全能决赛时还夸过她好几句“擅长大空翻”“核心力量相当可以”的童桐这会儿大概还沉浸在柯润雨那套动作带来的激动余波之中,只是懒洋洋地报了几个难度动作的名字居然就跟被掐哑了似的一言不发了。
当然,简秋宁本人还是本着上了场就要拿出最佳表现的精神全力以赴,这一套动作其实发挥得也算不错。奈何平衡木是她的苦手,不但难度只得拜了下风,做动作也总是小心翼翼地收着劲,每个动作落木倒未必有什么要扣分的小中大晃,可是如其它几位高手那种扎实稳健乃至人与器械浑然一体的感觉,那是万万无能为力的。哪怕编舞再精致、跳得再到位,终究不可能有喧宾夺主的效果。奇怪的是这一回裁判终于把计划5.9的难度分给认全了,完成分也很给面子的打到了8.266。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进步不小。”虽说14.166的分数眼见是要垫底了,但王远洲却高兴得眼睛都亮起来了,不住拍着简秋宁肩膀“趁热打铁”。他虽然是以教男队为主,很多动作不敢贸然让面前这女徒弟尝试,但对她的才华天赋却是一直自信得很,当初狠下心来不遗余力地想把她往浙省粤省沪市京市几个传统强队里送,不就是怕她被耽误了吗?尤其平衡木是最重基础的,她偏生又先天弱些,还耍性子不肯练,要是以后只能做个缺项选手,岂不可惜?今天这5.9的套路在一众高手中是不够看的,可是拿来打全能,却也尽够了。
“王导以前可小看我了吧?”简秋宁嘻嘻一笑,知道王远洲是最幽默的。且这次全锦赛最弱项三场全都成功顺下来,她心里也是孜孜欢喜,不觉便把小时候那些古灵精怪的样子露出来了几分。开完这玩笑,正要转过头去要理一理包里的东西,忽然听得身后一个甜软声音道:“当然没人敢小看宁姐姐了。”倒把简秋宁吓了一跳。
转过头看见是徐若澄,简秋宁便收了收面上笑容,只淡淡地搁下手里剪子,和对方击了一下掌。徐若澄在队里人缘是顶好的,和谁都能一块儿吃饭聊天说笑几句,独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就没有好脸色的李奈,另一个正是曾经跟她同组训练了半年多的简秋宁——两人倒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简秋宁隐隐觉着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客气之中全是疏离,甚至有几丝敌意,所以她也就自觉地和对方保持一截距离。譬如今天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由她口中用这样的语调说出来,听着总别扭的很。
压轴上场的凌雪的平衡木自然是绝不含糊的,即使空翻难度比不上柯润雨,也是有两个游刃有余翻飞自如的长串打底。而且和柯润雨后半个成套的粗糙不同,凌雪的每一个跳步都是极其标准,特别是那个交换腿羊跳后团的混合连接串,交换腿跳开度超过180,羊跳脚尖盖眼睛,难怪童桐每回解说到此处都要不厌其烦地夸了又夸。
直到做下法之前,凌雪这套动作称得上无懈可击,连接一处没出状况,唯一挑得出的毛病就是小小直后面有个小晃。这下观众们除了大饱眼福以外,胃口也被高高地吊了起来:凌雪这个成套的难度分是6.7,比柯润雨低了0.3,这算是个不小的差值了;但是真要抠着完成的细节来打分的话,柯润雨那几个跳步填进这0.3去还不够的。不知这块金牌到底会鹿死谁手?
“后屈两周下——”童桐的声音在凌雪落地的瞬间滞住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要怎么描述这个下法:脚接触垫子之后是往后动了一小下,但是整个人却是软塌塌地向前趴,小腿与地面构成一个诡异的小夹角。
然而场内的运动员们心里都是猛然翻了个个儿,站得离赛台最近的柳曦甚至连面色都白了一白。她们都知道这样落地是极容易压到脚的,况且……凌雪稍纵即逝的痛苦神情没能逃过她们的眼睛。章龄也迅速冲上了赛台,把凌雪打横抱了下来,张卉已经准备好了冰袋,先往凌雪的右脚踝上敷了过去。
“好了,就是压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的。都准备下面的比赛去。”黎宾喘着气儿飞跑过来,开始着手去剪凌雪脚踝上缠着的肌效贴,章龄便面沉似水地转过身,驱散担忧地围过来的几位女选手。
“桂省凌雪获得15.000分,并列第一名。”广播报出凌雪的最终得分,但连李奈都无心对这个充满了投机取巧味道的结果发表任何议论。毕竟在华国队,压一下脚从来就不是压一下脚那么简单。
本来异彩纷呈的平衡木决赛却在一团扑朔迷离的疑云中结束,自由操决赛也比得差强人意。除开难度上六的柳曦和简秋宁以外,预赛第三的沈昕开场串就坐地大失误,预赛第四的徐若澄做1260时双脚出界还跪地,剩下5.3、5.4难度的选手完成情况也在伯仲之间,最后是暂时从国家队回湘省队训练的小选手吴笙险胜杜明暖抢到了铜牌,让童桐夸了未满14岁的她好几遍“有志不在年高”。
柳曦的第三串还是挑战了后直900,这回向前迈了一小步就稳住身形,顺下了6.3难度的成套。而冥冥中预感到了结果的简秋宁虽然不服输地做了全部难度,也没有重蹈个人全能决赛时结束串出界的覆辙,却被抓了0.1的难度分,最终以0.050分之差第三次负于柳曦摘得银牌。
要说失落不甘是不可能没有的,但是简秋宁还是真心实意地为柳曦递上了一句恭喜,让王远洲精心准备的一肚子劝慰之语都给憋了回去。至于柳曦凝视着自己时复杂晦涩的眼神里究竟是些什么成分,她就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情和胸怀去细思了。
在简陋的临时领奖台上低头挂上银牌时,简秋宁终是捉住了心底闪现的浅浅惆怅。偌大的竞技场当然容得下友情的存在,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领奖台之间的那微乎其微的差距又能容纳些什么呢?
或许从前,她和柳曦也算不上什么朋友罢?只是清晨上训时会道一声好,谁的绷带不够了就顺手撂过去一卷,偶尔在食堂里对坐着啃苹果,最最深刻的回忆无非就是那一次章龄发火时柳曦怯怯地为自己求了句情。但如今两人之间横亘着的那道无形的屏障,却是结结实实地竖着,不是刻意忽略之下就能消洱殆尽的。
这份儿惆怅加上比赛的疲惫以及与王远洲道别时的不舍,简秋宁回了宾馆洗了个澡就瘫在床上不想起来了。杜明暖见状便把一沓比赛总结都丢到了脑后,拉着她一起听了一晚上的相声。
荆南全锦赛的最后一晚便是如此迅速地从指缝间溜过,不过在迷迷糊糊地即将沉入梦乡时,简秋宁总觉得心里仿佛悬着一件事,却怎么也想不清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