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219、第二十九章

　　难度分6.700，完成分给了8.633，就靠这么0.033，杜明暖险险地超过了出了点失误的斯皮娃，拿下了多哈站的高低杠冠军，闻知雅则拿到了铜牌。当高清直播镜头对准杜明暖脸蛋的那一瞬间，一脸兴奋笑容的姑娘眼里清晰地滚动着水光。
　　是啊，一枚单项世界杯的金牌，或许都不能在人们的记忆里描下细微的一笔，对于那些青史留名的名将而言更只是热身找感觉的一张体验劵。然而杜明暖或许就是那些“普通人”中的榜样吧，亚运会的高低杠金牌、亚锦赛的全能金牌，再到今天这一块金牌，抓住了每一次能抓住的机会，拿到了每一条能拿到的成绩，没有乘风翱翔的翅膀，却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悬崖边的小路走到了靠近山巅的地方。
　　“你要哭就哭个痛快嘛，啊。发泄发泄情绪，我们都理解的。”简秋宁刚吸口气要控制控制面部表情，就被章龄温柔地递过来的一包纸巾整得眼泪又憋不住了。胡乱伸出手背在脸颊上一抹，她伸手点了点柳曦和秦望儿的额头：“不许笑话我啊。”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队里能跟她随意开玩笑的人，好像也越来越少了。
　　“你们都听见了？训练归训练，该哭哭该笑笑啊，知道吧？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紧张，奥运会也就是个大一点的比赛，啊。”章龄走过去关掉大屏幕，然后拿遥控器指了一圈下面坐着的人：“行了，比赛也结束了。回去吧，现在就挺晚了，今天都睡个好觉。”

　　如果说杜明暖和闻知雅的高低杠比赛是低开高走，那么第二天柯润雨在平衡木决赛中的表现便有些高开低走的意思：在完成小翻小翻后直这个技巧串的时候掉木了。不过最后的结果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由于最大对手，也就是俄罗斯的图特在柯润雨之前奉献了一个从头晃到尾的“贵妃醉酒套”，所以柯润雨在掉木一次之后，仍然以14.500分拿下了多哈站的平衡木冠军。大失误还能拿金牌，而且分数还不低，即使是在这种世界杯分站赛，也是极难得的。
　　杜明暖在自由操决赛最后则是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图特，拿下了一块银牌。世界杯二金一银一铜的成绩给女队开了个好头，然而隔壁男队的表现就没这么乐观了，虽然也拿到双杠和单杠的两块金牌，可是作为重点检验对象的陆延却实打实地输给了他的主要对手，只拿到了一枚银牌。
　　“恭喜恭喜。”简秋宁看着杜明暖刚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就接上了来自“老巫婆”的电话，然后表情慢慢凝固成尴尬，忍不住笑了，调侃道：“成为了重点培养对象啊。”
　　“随她的便。”杜明暖却似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玩笑，只敷衍地应了一句就搁下手机：“我先把手机拿去给谭导哈。”
　　“好嘞，那我帮你把箱子拖柜底下去啊。”
　　等杜明暖回到寝室的时候，箱子倒是已经回了柜子底下，但房间里赫然多出了一个詹曼仪，而且还大有“反客为主”之势，一屁股坐在简秋宁床上。反倒是简秋宁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窜来窜去，皮笑肉不笑，有一搭没一搭尴尬答着话：“哦，那个，曼仪啊。其实我对音乐也没有很感兴趣。呵呵……呵呵。”
　　看见杜明暖进来，她立刻便用力使了个求助的眼色。
　　“但是你乐感很好啊。我就不行，呜呜呜……”詹曼仪虽然人是大剌剌坐着，声音里却还是那种白日里出洞游行的小鼠的怯怯，最后更是说着说着就带出了点哭腔。“我觉得我在国家队里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什么都拿不出手，没有什么地方是好的，呜呜呜……我压力真的好大啊……”
　　“国家队是优秀的集体，能够进入这个集体就说明你已经很优秀了啊。你来的时候基础就落后些，迎头赶上也需要时间的呀。”简秋宁十分无奈，除了给她递桌上的纸巾盒，也只能颠来倒去地重复这几句不痛不痒的劝人方。站在门框边的杜明暖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呆呆地往这边望过来。
　　“这几天看你情绪挺糟的，是不是训练不顺利呀？还是家里有什么事？教练凶你了？或者队里谁欺负你了吗？你跟我说了具体情况，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呀？”说起来就是从杜明暖拿了高低杠金牌那天晚上起，詹曼仪便要跑到这儿来跟简秋宁东拉西扯一通，扯到最后总是以这些自惭形秽抑郁自伤的哭诉收尾，却是不说什么正经事儿。大家的休息时间都很宝贵啊，有事说事，没事跟我哭什么呢？
　　“对啊，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不要叽叽歪歪的。”回过神来的杜明暖赶忙学着老巫婆的语调加了一句：“掉眼泪有什么用啊？要是有用我们都跟你一起哭。擦擦眼泪，好好说话。”
　　讲道理，杜明暖其实也对唱这种白脸深恶痛绝的。可是她深知简秋宁这方面的性格，对那些水平上的“弱者”就是格外“悲天悯人”的，去年世锦赛赛台训练的时候自己看到一个非洲选手一套高低杠连掉了三次笑了两声，还被好友疾言厉色地训了一顿。说难听些就是吃软不吃硬，其实像竞技体育这种环境，“菜是原罪”才是大多数人秉持的原则——反正不论道理对错如何，眼泪攻势简秋宁肯定是没法抵挡的，如果自己不开口的话，恐怕詹曼仪还得在这里磨蹭很久，那就糟糕了，她还得换床单被罩呢，可是一番大动作，这狭小的寝室哪里容得下第三个人。
　　“啊……我没事，没事。”只是杜明暖怎么也没想到，她难得开了一回这样的口，效果竟然如此立竿见影。一只手还伸在纸巾盒里抽纸的詹曼仪竟直接蹦起来夺路而逃，甚至连手上的纸巾都没来得及拽出来，奔出两步之后被带跑了的盒子才重重掉在了地上。
　　“这干嘛呢？神神道道的，鬼上身啊？”杜明暖难掩眼中惊愕：“我就走了几天，她跟你这么好了呀？那也没必要看见我就躲吧。”
　　“好啥呀？你不觉得她在这儿非常紧张吗？身子都是抖得，根本不像元宝啊静静啊她们真心把我当知心大姐。”简秋宁抬起头来，表情却不是杜明暖想象中的关怀，而是带着些冷冷的玩味僵僵地一摊手：“也没有正经事儿说。倒好像有人逼她过来似的。”
　　“啊？你确定？”这句话的深意杜明暖当然能秒懂，于是她一步跨过地上的纸巾盒，先把门给关了。“那你还跟她说这么多？早知道刚才我真的凶她一顿，把她骂跑了倒好。”
　　“有那个必要吗？我这里根本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管她是不是别有用心，反正——”简秋宁顿了顿，撇了撇嘴角：“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来吧来吧，我帮你铺床单。”
　　“可是……”杜明暖都已经挪了两步，眼神里的犹疑终于还是溜进喉咙：“我觉得你现在太厉害了……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厉害啥呀……算了，你的意思我知道的。”简秋宁的声音从被单后面传来，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沙哑。杜明暖抓住被抖起来的另两个被角，从善如流地结束了这个令人沉重的话题：“是哈，不用怕，还有我这个保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