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162、第六十六章

　　“秋宁，你跟胡导说实话，你昨天跳马之前跟莫青如说那些，到底是不是为了激她上难度？这是华国队的负面消息，无论如何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还好当时摄像机没对着你们，否则哪怕被播出去只言片语，我们这些人都是万劫不复。”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简秋宁用力摇着头，激莫青如上难度？她哪有这样的“心狠手辣”。在胡导说出这个猜测之前，脑海中根本没出现过这样的念头。这时她忽然明白了很久以前杜明暖的那句评价：“你是要强，青如姐是好胜”——莫青如比赛时也够狠，但莫青如的狠，对的是别人，为了一点无处安放的妒恨，她是真的能下手害人的。
　　“胡导，您说的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我确实不该做。可我看到我的笔被翻出来了，知道号码牌真的是被她动了，我……我实在忍不住脾气，我直接就冲过去说她了……”
　　“唉，终究是你太冲动了……失误什么的还说得过去，这种事情影响太恶劣了，还有前面飞机票，包括女队谈恋爱的事情……萧导对你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胡旭平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艰难，“秋宁啊，我一直知道你与众不同，也一直支持你挑战很多，包括这件事情，胡导也没有怪你。但是，有的规则，哪怕是潜规则，它虽然很不合理，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去推翻它，比如听兰资格赛的下法……本来是应该被避免的，但最后……也只能是遗憾。很抱歉，我也没有办法。”
　　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但当时的简秋宁压根没听进去，她执着的只有一件事：“胡导，我知道错了，可是不也有戴罪立功吗？至少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以吗？”
　　“是，是有戴罪立功，但是……在我们华国队，能够将功补过的，只能是金牌。”胡旭平闭上了眼睛，体味着热泪躲回眼眶时炙热地灼痛，是的，只有重温当年那份痛彻肺腑，才能让后面那些话说出口变得顺理成章：“但看预赛和团体赛的成绩，不得不说今年奎勒的状态确实空前的好，而我们恢复得还是太紧。你团体的平衡木算是极限了，总成绩加回掉杠的分也不到62，同场奎勒是比了62.033。自由操她难度也是6.9，两场发挥很稳，完成分也有保障。跳马有两个12.7的，奎勒的第二跳也比你强，客观上说，完全没有机会。……咱们今年没有哪一项能有金牌的把握啊。”
　　“萧导的话放出去，现在舆论给你的包袱也重，压力真的太大了。特别是柳曦跳720的视频曝光，说起来她去年第四，也是有理论奖牌可能的。一旦失手，后果真的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的。”
　　“秋宁啊，胡导相信你是华国队几十年来最优秀的选手，你还有无限的潜力可以挖掘。何必死磕今年呢？这我们也不是逆来顺受，是韬光养晦啊。”
　　这番话发自肺腑，但听到简秋宁耳朵里，就只剩下一个意思：连胡导也不相信自己了……连胡导都不支持自己了……
　　众叛亲离，不外如是。
　　“胡导，我不要听这些虚无缥缈的保证。不就是开除国家队吗？我不怕！我就是要比这场全能，比好比坏都全权由我自己负责。大不了我立军令状，拿不到金牌就滚蛋，这样总行了吧？！”
　　“你真想好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万一比不好，就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想好了！不后悔！”
　　胡旭平深深地望着简秋宁，双眼幽黑如深潭，里面澎湃着太多太多的情绪，看得刚才还热血上头的简秋宁忽地有些不安。
　　“好。”
　　“什么——？”虽然已经下定决心，简秋宁却根本没想到扭转胡导的口风这么容易，就像动作练到快要成形的时候再往海绵坑里跳，每一根肢体都用尽全力，落地却毫不费力地砸进一片轻飘飘，莫名有一种不敢相信的虚无感。
　　“既然下了决心，你就好好准备比赛吧，其它的一切有我呢。”胡旭平嘱咐的语气变得很“正常”——在这个诡异的环境中显得不正常极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先好好睡一觉吧，要是睡不着就念念要领。明天准时开始训练，我们上午重点看一下杠子和自由操，下午过一下四项的器械，好吧？”
　　“好……”简秋宁有些目瞪口呆地答应着，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有点忧心忡忡是怎么回事？不，简秋宁，你不要再多想了，这就是你最后的赌，最后的孤注一掷，也许是飞蛾扑火，也许是三千越甲可吞吴，总之，任何可能性都可以留到比赛结束以后再说，现在，比好这一场是她唯一的任务。

　　“秋宁，你一定要好好比，把全能的金牌拿过来，给我长长见识。我也要加油比到前八，到时候我要你这位冠军亲手把捧花递给我，跟我说‘congratulations！’我相信你绝对可以的，加油。”
　　2015年的体操女子全能决赛如期拉开帷幕，来自全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24名选手将又一次为体操界的最高个人荣誉激烈角逐。资格赛第三名的简秋宁第一个站上跳马起跑线，赛前杜明暖的鼓励仿佛在耳边“呼”地一下掠过去，接下来的是绝对的安静，仿佛她和面前的跳马器材被吸进了一个独立于时空的黑洞。
　　很好，这个状态，最适合比赛。
　　她还是穿着去年那件“凤凰涅槃”的黑白配色体操服，配杜明暖说“一看就有冠军相”的金色蝴蝶结。她最喜欢的一件，或许被火烧过，真的会出现凤凰。
　　“焕修，来给我们介绍一下第一位出场的选手吧。”童桐开始调动起气氛。央台的解说嘉宾是简秋宁绝对料想不到的——罗焕修。要不怎么说萧关处理舆论有一套呢，男团惨败之后他在采访中不仅把赛场连环崩的责任全都推到了老将闻知弦身上，还对“因伤”无缘世锦赛的罗焕修大吹特吹，把他描述成了两项的绝对统治者、团体的中流砥柱，缺了领军大将团队才会崩塌，这逻辑多通顺啊，糊弄体操迷不得行，外行可挑不出毛病来。
　　也正是因此，忽然被上升为男团灵魂人物的罗焕修被紧急召来，不能在赛场上亮相，那就在演播室里发挥作用吧。
　　“这是我们华国队的简秋宁，资格赛因为一些小失误排在全能第三位，但她的实力绝对不止于此。她现在要做的是一个毽子小翻900度，是全能选手中跳马的顶尖难度。秋宁，加油。”
　　无论前面发生了多少千奇百怪的事，这一刻的祝福，是最纯净、最真诚的。
　　助跑的脚步宛如破釜沉舟的鼓点，全身力气被踏板和马身的弹力巧妙地放大，近乎极限的腾空高度令人击节赞叹。升至最高点，转体二周半，落地，稳稳地直插垫子，像一支正中目标的飞镖。
　　四分之一的任务完成，继续加油。
　　“非常完美的一跳！高度非常突出，转体交代得很清晰，落地完全是主动的。”罗焕修夸起简秋宁来从不会吝惜赞美之辞。“有一点点小问题，上马会有扣0.3左右的分腿——15.883分！相当高的分数了，可以说只有美国队的奎勒有接近这个分数的能力。”
　　下一位美国的前奥运全能冠军加比，优质720拿到15.266。奎勒是第三个完成动作的，“同样是非常优质的900，远度会比秋宁稍好一些，但姿态更完美。她落地的习惯是顺势前跳，也算是动力性的一个表现。最终得分15.850分。”
　　“好的我们来看罗马尼亚队安德雷亚的平衡木，是她的最强项，预赛没有比好，希望她今天能赛出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