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韦鸢

154、第五十八章

　　“这是我们华国队自由操的新秀秦望儿，来看看她富有华国风的成套。”央视转播中，童桐的声音逐渐恢复了从前的清润甜美，华国队越比越有状态，她也越说越在状态了。这回比赛在英国，时差大，老主任孙令德身体受不了就没跟来，只好由她一个人单独解说了。“音乐和编舞的灵感来自大型舞蹈《甲骨猜想》。”
　　秦望儿牢牢地记得，宁姐让自己只要认真地听音乐就好，于是便全神贯注地去踩那些编钟和铃鼓的节拍，模仿神秘的原始人舞得有模有样。一个重拍，第一串要开始了，刻入基因的要领自动在脑海中播放，身体被抛上高空，横轴转体两周的同时纵轴旋转两周，落地，站稳。原来投入比赛就是这么简单，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后直540间接后直1080再接前团回笼，秦望儿翻得特别高，站得特别稳。比了这么多次比赛，她第一次觉得下面队友“压下来”“站”的喊声是一种激励，而不是催促和压力。交换腿跳接剪交跳转体180过渡，然后是大位移的舞蹈，秦望儿开始喜欢起了这个“魔性上头”的音乐，喜欢它没有悠扬的旋律只有简单重复的鼓点，喜欢它没有复杂的修饰只有浓稠的朴拙，就像脱去了那些别人赋予自己的责任，褪去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纠葛，如果可以尽情地哭随意地笑，那该多好。
　　第三串团身旋空翻出现了一个小失误，垫子还是太硬太弹，秦望儿落地后退了一大步踩到了白线以外，从台下围观的众人到收看直播的体操迷们又都紧张得心脏都吊到了喉咙口。不过秦望儿还是让大家都甜蜜地被打了一次脸，结束串的后团两周稳稳地钉住了，为自己在世界大赛上的第一个成套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嘿嘿，我真的顺了一套！”秦望儿颠着马尾辫小跑着下台的样子真的跟小女孩儿似的可爱，她趴进简秋宁怀里咯咯咯地笑，“宁姐，你说这一套可以上14不？”
　　“想啥呢，当然没问题。”简秋宁非常笃定地回答，一边戳着她的脸颊，一边默默祈祷裁判长点眼睛，别延续7.966的黑手——虽然怎么看秦望儿的自由操完成质量都是可圈可点的，横轴空翻一向很有劲，原本欠缺的跳步开度被章龄和张卉的魔鬼训练纠正得差不多了，第二串的挂串回笼也是借鉴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事实上裁判除了对柳曦过分严厉以外，审美大体上还是正常的，最后打出来的完成分是8.400，扣除0.1的出界罚分之后总分14.500，考虑到那一大步，倒还有点意外之喜的意思。
　　“不错，很好，团体继续保持，回去章导奖你个大红包。”章龄终于露出了笑容，伸手捏了捏秦望儿的肩膀。
　　秦望儿脸上的阳光灿烂倏然变作阴云密布，她蹲下身去，开始一圈一圈地拆脚踝上的绷带。

　　华国队这一回资格赛也真算低开高走了，前面四个人全部上了14分，团体自由操的总分名列目前的第一位，超过老对手、也是顺下来的俄罗斯1分多，应该也能保证两个人进入单项决赛。平衡木这个传统强项比得惨淡，曾经的传统弱项反而倒成了强项，这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前四人发挥不错的情况下，第五个上自由操的谢听兰就纯粹是跳个舞、展示一下自己了。因为场地的缘故，她的蹲转和简秋宁一样没法稳定完成，只能遗憾地主动减掉这个动作，再加上开场的劈叉结环360是裁判严抓的重灾区，最终表现出来的难度是较低的5.4。
　　不过谢听兰对待比赛仍然是一以贯之的绝对认真，即使两个技巧串精益求精、纹丝不动，完全融入音乐的舞蹈也很有沉醉月光、清影翩然的诗意感，成套受到了观众们的一致好评，也为华国队带来了意外之喜——裁判送出了8.633的超高E分，得分14.033成了资格赛的有效分。看到分数的时候，谢听兰一下子激动得眼泪就飚出来了，伸手一捂脸，镁粉把脸弄出了一道道白杠，小丑似的。莫青如和杜明暖两个人一边善意地开玩笑一边拿湿纸巾帮她擦拭着，大家笑闹成了一团。
　　“哈哈，我小时候导演舞台剧的梦想终于实现了。”简秋宁看到自己瞎鼓捣出来的编舞居然能在国际舞台上得到认可，真的激动坏了，也更替兰姐高兴。她知道作为曾经的“边缘人物”，谢听兰特别特别渴望能给团体贡献自己的力量，刚才高低杠上意外的低分排在队内第五给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小，现在在自由操上收之桑榆，也算一种圆满吧
　　“这个套路能得到裁判的认可啊，特别好。”章龄认真地夸，认真地提出建议：“可惜蹲转还是没磨好，劈叉结环360我建议后边可以加一个鹿跳试试。”
　　胡旭平面色仍是不豫，很随便地点了点头。
　　“来吧，咱们一起加个油。”简秋宁扬起嘴角，走到场边空地中间伸出手掌，穿着白底红花体操服的姑娘们一只只手掌叠上去，“一、二、三”，数上三秒，“华国队加油”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最后一轮跳马的比赛终于不用杜明暖再打头炮。柳曦第一个上场，还是那个低腾空的尤尔琴科360，落地基本稳定，得分13.783，全能总分56.648。这个分数一下子就被随后上场完成不错540、总分上了57的杜明暖超过，章龄冷冷地瞪了过去，却没有多说什么，估计也是从那套糟糕的平衡木开始就已早有预料了。后者实在控制不住激动的笑容，于是就把脑袋一头扎进简秋宁怀里，蒙着头不出声。
　　“等下别用900了，半个月没练，终究有风险的。你今天状态又不好。”胡旭平还是皱着眉头，“跳马决赛后面满打满算也就英国一个美国两个，跳720也够了。再说不能进我们也不强求。”
　　“好。”简秋宁答应下来，一方面是她对今天的自己确实没那么有信心，另一方面，今天糟心的事儿实在太多，胡导的表情一看就是心情极差，还是不要再惹他不痛快了，就尽可能地把720和180-180跳好吧。
　　从前大家都说莫青如在比赛的时候是最顺眼的，而同样的，她也是华国队少见的发挥型选手，在比赛时能够拿出比平时更优秀的表现。刚才的高低杠是如此，现在的跳马也是如此——前直360落地一个垫步，低胸和深蹲的情况比起赛台有所改善，也得到了14.600的分数，还算过得去。
　　720对于简秋宁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优越得过了分的高度换来很丰富的准备空间，纵轴的两圈早就转完了，在主动地等着落地。15.366，是一个赛过一般900的高分。第二跳要难一些，她也咬牙使劲，尽量把第一腾空的转体交代得比较清楚，落地靠手臂维持住身体平衡，完成分9.100，算是从出国训练以来她整体情况最好的一次发挥了。两跳平均分15.033，目前排在跳马单项的第三，基本可以确保晋级；全能总分58.283，目前暂时排在第一，不过等最后一场的美国队比完估计得掉到第三第四去了，还行，后边还有奋斗的机会呐。
　　调节好心情的她又站到了赛台下，给肩负收官任务的秦望儿加油打气。
　　可秦望儿的状态明显不对，30秒倒计时都快结束了，她还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不开始亮相不说，也不做点热身的小活动。
　　“抓紧时间！”章龄站到跑道尽头处，焦急地喊出声。
　　秦望儿终于开始助跑了，只是看起来那松散的步子就不对劲，是不是步点数错了？简秋宁急得跟着她跑了两步，正要开口喊她先停下来还可以再跳，就见她两手触到了马身上被迫刹住了车，顿时眼前一黑，差点平地把自己绊一跤。
　　选手接触了器械却没有完成跳马动作，将不再有重跳的机会，会被判定为零分……
　　零分……
　　华国女队的资格赛就这样以秦望儿的痛哭、章龄的暴怒和231.530暂列第二的成绩结尾。走出体操馆的时候，阴沉的天空飘着小雨，一如所有人湿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