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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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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你说这是不是他不讲道理?我听了你的话,真的现在都是理智追星好吗?平时我都不趁着发平板的时候偷看他动态了……唔,”把从前的“劣迹”暴露出来,许灼华也难免有些心虚,“而且我现在也不跟网上的人对线了。我追星真的没有影响训练啊!我就是想打个耳洞嘛,本来说好了比完WOGA就放我去的!现在比赛都没得比了,他们就要赖账,哼。”
“灼灼把她的海报也都收起来了,只有周末才拿出来看。”秦望儿在旁边帮着室友“作证”。
“是是是,你对‘追星’这件事的态度越来越成熟了,这可不容易呢,该夸该夸。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理智,没人能剥夺你追星的权利。”看许灼华的态度颇有自己当年跑圈的遗风,简秋宁先是顺毛捋,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有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跟章导说不?”
“没有。”许灼华的脑袋低下去,“我一听章导说追星是可耻的、低俗的,说让我把这些垃圾从脑子里扫出去,直接就炸了。”
“何必这样呢,冲动是魔鬼。章导他们是老一辈人,对有的事情有偏见,这也无可厚非。何况你偷跑出去,还找个黑诊所,你自己也知道本身就有错在先了,态度上软一点是应该的嘛。”
“可是章导的话真的很难听!”
“那是在气头上呢,人在气头上哪有不说难听话的?他是教练,咱们是运动员,退一步海阔天空,由我们先退也是合情合理。大不了说开了再让他给你道歉就是。这一赌气,自己落了俩熊猫眼,还耽误训练进度,一点也不值得。”
“嗯。”
“灼灼,不知道我以前的在队里的事情你是不是有听人说起过。”简秋宁替许灼华拂去额前调皮的碎发,语音真挚:“章导定的训练方向和我有分歧,我那时候不懂事,老顶撞他,现在想起来,其实是后悔的。一冲动吵起来,后边就越吵越钻牛角尖,越吵越僵。如果一开始我就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肯定不可能闹这么僵。可能,章导也不会那么固执,也可能,他早就放我转组,不至于浪费了整整一个冬训。”
“而且,我那时候的问题是训练方针问题,章导不肯妥协也是很正常的。你这个事儿却和训练没有什么关系的,说开了他肯定不会揪着不放。当然,万一他实在容不下你这个‘爱豆’,那就瞒着他呗——不是我教你学坏啊,只是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平衡之道,不是一味硬刚就成。冲难度也是一样的,你看我这边的胳膊,就是现成的反面典型。”
如果只有这一具血肉之躯,凭一腔热血不顾后果地冲击高难度也就算了。但经此一事,简秋宁却明白,这世上没有谁是真正的“独行侠”,她的荣辱成败其实与许许多多的人休戚相关——比如,在美国病房里休养的那几天,胡旭平总是背着她到外边接电话,进来之后眼神总是会明显地游离一阵,然后发出一声很不明显的叹息。
而在暂时的高难度与长久的好状态之间找到“平衡之道”,显然是比6.8的跳马还要艰难的任务。
“好,我这就跟章导认错去。”许灼华皱眉思索片刻,慨然抬起头,郑重说道。一句认错被她说得器宇轩昂,秦望儿和简秋宁又被她逗得捧腹,一面拉着她道:“好了好了,先去吃饭,回去再好好洗个澡收拾收拾,写了检讨书明天再来认错就是。”
“嗯嗯。对了,秋宁姐你手没事吧?还痛不痛?”
“你个小没良心的!放心吧,就是骨裂,能好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宁姐,我跟你说,你道元宝为什么让你来劝我?你以为她是心疼我?错错错,她是心疼你,怕你想不开,不愿意进体操馆。你不在这几天,她可念叨你了呢……”
“哎呀,哪有?你瞎说啦……”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离了体操馆,在她们掩上门后,一大垛软垫后边冒出了两个脑袋。
“青如姐,她……她原来就是骨裂啊。”宋宛宜拉着莫青如的袖子,声音有些惶急。“那,那是不是其实她还可以上世锦赛的?”
“她怎么总是这么走运?”莫青如咬牙切齿,这句话在锋利齿间被挤压成无声无息的一道毒气。再看向宋宛宜时,脸上已经化作鼓励的笑容:“是啊,她本事很大的,还是世界冠军。只要恢复出5.8的跳马,就够把你压死了。所以我才说,你要上世锦赛,只凭一项跳马是不够的,必须把自由操也抓起来。那个阿拉伯团练得怎么样了?”
“落地超级难。”宋宛宜嘟起嘴唇,但很快又狠狠地说道:“我会练出来的。全锦赛,还有一个半月呢。”
站在自由操场地边做热身活动,简秋宁右边前臂上紧紧地绑着几斤重的沙袋,这是为了和左臂的石膏筒保持平衡。
“好了,来,咱们学新动作。”胡旭平微微扬起嘴角,就像之前的一年里多少次说这句话的口吻。“蹲转720。”
“……这个动作,不好看,还破坏成套节奏……”
“那怎么办?学这个还是学剪交360、劈叉结环360,你选一个。是时候加一个D组的储备了。”胡旭平只消静静地看着简秋宁,就能将她彻底收服。“这世上没有丑动作,任何动作都有人能做好看,若不甘心,就想办法把它做得好看起来。小谢的蹲转就越做越顺眼了不是么?”
“嗯。”简秋宁抿了抿眼帘,没想到“平衡之道”的第一步就这么艰难。
说是左臂的肌肉在拆了石膏之后就可恢复如初,但事实上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需要多长的时间,又有谁能料定呢?如果精彩的技巧动作必须减少,那么顶上高组别的舞蹈动作毫无疑问就是“高性价比”的解决方案。
当然,人就是这么复杂的动物。一般而言,最高性价比的那一个,都不会是最得人心的那一个。“经济适用”,缺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和孤勇。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若真遇上虎,自然毫无疑问会被吃掉。越长大,经历得越复杂,懂得越多,就越不能所向无畏,正所谓看破红尘惊破胆。人啊!不管你曾经是多么勇敢明亮的少年,最终,难免都要向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变一变。
“来,咱们开始吧。还有,木头上也该想点新法子,让你兰姐想想办法,能不能上一个混连试试。”
远处,宋宛宜的阿拉伯团两周狠狠地砸在垫子上,向前蹦了两大步,扑起一阵白烟似的镁粉。
“宁姐,你手不要紧吧?”
“哎,不要紧,谢谢你。”杜明暖还是被严格地控制着体重,中午的饭堂里由方月涵帮简秋宁打好饭端过来。吴笙像一条小尾巴,缀在师姐身后。简秋宁一只手难免动作慢些,方月涵先吃完了有些犯困,简秋宁便极力让她早点回去睡午觉。倒是吴笙一粒一粒米地用筷头挑着,没话找话地问着。
“本来我该去比WOGA的,现在取消了,我觉得,倒是好事儿。”小姑娘声线还未完全褪去稚嫩,有条有理的缓声曼语却泛出成熟的冷冽。“难度是需要沉淀的,现在就去比赛,也很难拿出我最好的状态,反而会让那些期待我的人失望。其实,少年组表现如何不重要,里约才是我夺冠的好机会。”
“嗯,慢工出细活呀。”简秋宁随便敷衍一句,于这背采访稿似的一篇话无言以对。
“我也不打算转组了,难度是慢慢地磨出来的,就像宁姐你去年一样,难度上得慢,所以对比赛的掌控能力特别强。”吴笙弯了眉目,笑得很标致。“还有——我们组的重心都在我身上,教练对我特别用心,而且还有大姐姐们带我,各种比赛经验和生活经验我都可以学到。宁姐,你当初转组,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忘了。”胃口倒尽,简秋宁用右手撑着桌子站起。想了想,她还是轻轻地留下了一句:“要跳好你那套自由操,总是要投入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