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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十八章 ...


  •   比赛现场的阵势很大,座无虚席的观赛区、热情高涨的观赛气氛,高端大气的场馆装潢,还有朝着四面八方兴奋地挥手又朝自己抛来飞吻的老对手奎勒,一切都似曾相识而又焕然一新。
      美国杯和大多数全能世界杯一样,赛制就是八位运动员成一个组直接进行决赛,都按跳马、高低杠、平衡木、自由操的顺序比下来。别的运动员都在跑道上试跳了自己的动作,只有简秋宁一个人蹦了好几轮都是重复用最简单的后直一周半练高度。直到广播里开始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她也没有尝试一次真正的尤尔琴科后团两周。
      “你真的准备好了?千万千万不要硬上难度,平安健康比啥都重要。”胡旭平不厌其烦地最后确认了一遍,
      “准备好了。”简秋宁虽然答得坚定,但自己其实也只有八分,不,是七分半的把握。可还是那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命名都走到这一步了,容不得再退缩。至少在那一刻,她真的全心全意地相信,这七分半的把握加上比赛时十成十的投入,一定能够发挥成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想想去年的亚运会全能决赛,世锦赛团体决赛和自由操决赛,不都是这样么。
      奎勒被抽到第二位上场,尤尔琴科900完成情况与去年基本相同,落地向前一个小跳,拿到15.750分。这样的完成固然是很优秀的,但正常发挥的简秋宁却也不会落在下风。分数打出来的时候,简秋宁又有些恍惚,好像一个长长的噩梦醒了,很多以为已经板上钉钉的可怕的事情其实都是子虚乌有。
      当然,什么“卫星”“烟雾弹”,其精髓就在于“假作真时真亦假”,不管到底真实不真实,到了这一步,也都不重要了。
      简秋宁排在第五位上场。身后硕大的灯牌打出6.8的难度值,还有一个女子体操场地上从未出现过的动作编号。
      人活着总是要有点追求的,不是吗?
      她高扬右臂,踮起脚尖,向着跑道尽头亮相。

      助跑,节奏合宜,速度到位,势头够“猛”。
      打毽子,贯腿砸板,流畅顺滑、动力充足,并腿直体的姿态保持也越来越优秀。
      撑马,身体如腾云驾雾,稳稳地“浮”上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度。
      横轴迅速翻腾两周,滞空尚显富裕。
      落地,主动去制动减速,基本站稳。
      “Oh! What a perfect vault! ”
      “太棒了!命名成功了!咱们华国女队的跳马是后继有人了啊!”
      不同语言的解说员充满激情的称赞顺着国际信号传向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一同响起来的还有现场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后来,简秋宁仔细地看过转播录像,取景框里奎勒也在运动员休息区拼命地鼓掌,可能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耀眼得连她都被折服了吧。
      如果这就是故事的结尾的话,简秋宁觉得自己会一辈子对“天道酬勤”“越努力越幸运”这种人们想出来激励自己的鬼话深信不疑。很可惜,现实永远都不是只有唯美的童话。
      胡旭平应该是第一个注意到她亮相时的表情不对的。从那段视频里看,守在赛台边的他迎上前来的时候,写满了担忧和心疼的脸仿佛一息之间就老了十岁。不过,当时的简秋宁视野里看到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扭曲的,被身体里萌发的疼痛绞得支离破碎。
      她忍着怎么也忍不住的痛往下走,安静得连多年后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左前臂?”
      教练员与运动员之间的交流可以简单得只剩下两三个字。
      “是。”
      一开口,那疼痛就更忍不住了,左臂里边好像装了一道沉重的闸门,缓缓地落了下来,然后锁紧。
      跳马是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项目,角度位置的纤毫之差可能就会导致肢体各个部分的受力发生天旋地转的变化。而刚才撑马的瞬间,简秋宁几乎爆发了她全部的力量,顶到了左前臂,其实也是很正常的——虽然,这个结果任何人都无力承受。
      “退赛。”胡旭平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不——”简秋宁终于尖利地哭嚎出声,泪水和着额头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我不要退赛——”
      “坐好,手不要动。我去联系场内的医务人员。”胡导镇定得整个人从脚底到头发稍都散发着寒气,像一尊坚固巍峨的冰雕。僵直地迈出了两步,他才同样僵硬地扭回头来,嘴唇轻轻地动了动:“没事的,能恢复好的。”
      胡导的声音里有一点哽咽,但是当时的简秋宁一点也没有听出来。她连自己16.300的得分都完全没有印象。那时候她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完了,都完了。
      白大褂飞奔过来,简秋宁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绝望的灰白。其实这场比赛,她想要硬顶着打封闭上也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参赛罢了,华国队连自己的队医都没有派出来随队。

      “是骨裂,比较严重,我个人的建议是立即做手术。当然,手术之后必须要两个月左右的恢复期。保守治疗也不是不可行。”
      比赛主办方把简秋宁送入了当地的医院,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这个结果,本身已经是不幸中之万幸了,不是什么必然会断送职业生涯的重伤。然而对简秋宁来说,它却有另一层极为可怕的意义。
      “我小时候——九岁的时候,练平衡木,磕到过这个位置,也是骨裂。没有手术,就打了夹板。那一年,伤过两次。”简秋宁还是维持着微闭眼睛的姿势,话说得比谁都冷静,不是临危不乱,是心灰意冷。
      任她心气再高,再想站到世界之巅,最终万里长堤也还是毁于幼时一处旧伤埋下的蚁穴。或者说,正是毁于这份心气本身。
      长使英雄泪满襟,天意高难问。
      “手术。”胡旭平握紧拳头,刚说了两个字,口袋里手机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按下接听键,萧关的批评如同炽热的岩浆当头浇下,不用开免提也外放得清清楚楚。
      “标新立异啊!恃才傲物啊!练个新动作就是一姐了是吧,当个队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这次比出什么结果了?最高难度的高低杠,自由操呢?在哪里?承担不了的难度就不要练啊。”
      疼痛顺着手臂爬进心脏,简秋宁躺在诊疗床上冰冷的消毒水气味中,由衷地觉得萧关的每一个字都骂得如此恰如其分——如果被骂的只是自己的话。
      “好本事啊!胡旭平你真是好本事。自己带的队员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数?要显摆,显摆,显得队里就你们师徒俩最牛是不是?这下显摆出什么了?比了一项就伤得退赛,显摆到全世界面前去了。”
      “萧导,简秋宁现在需要在当地尽快进行手术。”这些刺耳之语对胡旭平而言如秋风过马耳,他只是盯紧了屏幕上闪动的红点,好像远隔重洋与电话那头的人坚定地对视。
      “不行!我不批准。要做手术也回我们国内再做。还有,能保守解决的问题就保守解决,不要懂不懂就说做手术。手术手术,手术一做,之前几个月练的全都泡汤了!哪个队员动了手术能马上恢复的?”
      “我自己带的队员我自己负责!我坚决主张让她在当地完成手术。”
      “胡导,我想考虑考虑。”简秋宁轻轻地说,她想起了冬训时体操房里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练得当然很苦很苦,只是她不喜欢说自己苦。6.8,6.9.6.2,6.9,那可都是全世界最顶峰的难度,怎么可能练得不苦?还有很久以前吃过的那些苦:上一个冬训的头破血流,五月荆南的三块银牌,从替补到正选的逆转,等到世锦赛的最后才姗姗来迟的世界冠军。
      这个手术一做,这些苦可能就全都白吃了。不论男队女队,华国队从来没出现过做了手术还能“满血复活”的。什么6.8,6.9,6.2,6.9,全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笑话。
      “不考虑,我们做手术,把它根治。”胡旭平俯下身来,握住简秋宁右手,厚厚的手掌传递着支撑人心的力量。“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手术后,我一定陪你恢复到现在的水平,不,还可以是更好的水平。秋宁,你相信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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