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美人》寻泷

5、chapter5

　　黎彤轻装快赶地回家后，看见的是紧闭的房门以及在沙发上忧愁的一双父母。

　　“爸妈，我回来了！”

　　她一脸若无其事地提包回了房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父母的情况。

　　父亲依旧面容板正，不苟言笑，严肃地处理工作上的公文事件，关注新闻频道的最新资讯，饭后会陪母亲看些电视剧，偶尔还能跟着品评一两句。

　　母亲面上摆出平和慈祥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始终未曾舒展，愁绪由心头溢于表面，连以往经常能瞧见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黎彤在客厅一直等到晚饭点，才勉强获得无良老哥的一声平淡无奇地“回来了”。

　　通过父母几乎没有掩饰的惊诧神色，她多半猜出这可能是她亲哥第一次出房门。

　　心下生出猜想。

　　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手机对话框，果然靠谱的美人闺蜜已经成功地完成了她“戏精彤”的真情委托。

　　阿瓷美人：我问了你哥吃饭了没，他说这就准备吃饭。

　　阿瓷美人：我说会找你确认的，让他别骗我，你们兄妹可不能同流合污的昂！

　　黎彤发了一个“美人贴贴”的表情包，表示给自家老哥作证。

　　虽然黎珩出了房门，但是一家人用餐时依旧没有半句交谈。

　　等黎珩无声盯视住黎彤并获得她的OK暗号，他转身又锁上房门。

　　黎彤终于无法忍受家中沉郁压抑的气氛，直接开门见山地单刀直入：

　　“爸、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她蹙眉询问，“不然，为什么家里气氛这么古怪，也不过是老哥快要解决人生大事罢了！”

　　黎彤自打出生以来，就跟亲哥黎珩不对付，这一次是她首次公然站队无良老哥，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在苏瓷美人的情分上。

　　毕竟，虽然“美人垂泪”似微风细雨，别有一番雅致风韵，但还是嫣然轻笑的美人更为清艳绝伦。

　　她忍不住流出一抹委屈：“那个姑娘既漂亮温柔又是我的舍友兼美人闺蜜，就差老哥的临门一脚，她就能当我亲嫂子了，有什么不好的吗！”

　　黎母不愿自家闺女伤心，本欲张口娓娓道来，却被黎父早一步接过了话茬，语重心长地斟酌着言辞：

　　“我和你妈，并不是对你哥的对象有意见，那姑娘很不错，你妈当年见到的第一面，就一个劲地喜欢得不行！”

　　“我们担心的是别的缘故。”

　　黎父说这一句话时，额头上的皱纹似乎都深刻不少。

　　“什么缘故？”黎彤不解。

　　黎父黎母互相对看一眼，都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

　　“你哥他……有些行为无法自控……”

　　不等黎彤进一步询问，黎父先给她仔细地讲了关于黎珩和苏瓷过往的具体故事，“你应该大概从你哥那里知道了，他寻找那个姑娘很长时间。”

　　“他应该没有跟你提起，其实远不仅于此，具体状况还要可怖无数倍！”

　　能让一双疼爱儿女的父母艰难地提出“可怖”二字，足以可见当初黎珩的心理状态有多么地糟糕透顶，多么地令人胆寒。

　　“当初，你哥遇见那个小姑娘时，似乎每次都是对方在帮他的样子。”

　　“那姑娘似乎怕被认为套关系或根本不上心，每次帮忙前都会控制出礼貌的距离，帮忙后毫不记恩地转头离开。”

　　说到这一段，黎父黎母明显露出欣慰的表情，心地如此善良的小姑娘着实少见。

　　“谁料”，他们话音一转，惨淡的愁绪在眉宇紧锁不散。

　　“你哥像是着了魔一样地拼命找人，像是强迫症一样在遇见对方的地方反复出现、期望能再见。”

　　“甚至打算从一些活动公布的参与名单入手来筛选查找。”

　　“后者大概让对方警惕了”，黎母疲惫地揉了揉大阳穴。

　　“那姑娘的父母也不简单，觉出些许不对的意味之后，就立刻着手，对她的隐私信息进行了全方面的隐藏保护。”

　　黎父温柔地拍了拍夫人的后背，稳定住她薄冰一般易碎的情绪：

　　“那个时候，我和你妈根本不敢劝！”

　　“他找人找得就快要疯魔似的！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你估计都难以想象……他平日里上课学习时自然地端出一副矜持贵的好模样，可回到家里，就躲进全黑的密闭房间内在暴躁中沉浮，沉郁中挣扎……”

　　他搂紧了拼命擦眼泪的妻子：

　　“你妈有一次敲门去送饭，从细窄的门缝中看见一双黑得滴墨的眸子，暗沉得格外吓人。”

　　也许在那一刻，他们就明白了。

　　他们素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有了一个致命的缺口，他的理智在这个缝隙处不断地洒出。

　　是的。

　　他依然端庄地披着一身令人难以高攀的皮囊，但衣袍下却涌动着极力克制的偏执和占有野望。

　　只等那一秒的到来，长年累月顽强筑起的一道大坝顷刻间化为乌有。

　　——就是在树下的那一眼。

　　黎彤抿了抿干燥的唇，绞尽脑汁地替自家不中用的老哥找词辩解：

　　“可……从他跟阿瓷开始有交流开始，老哥一直都挺正常的呀！”

　　黎母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彤，你还是不仔细。”

　　“小珩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校外的房子，你知道吗？”

　　黎彤也不傻。

　　她听母亲提了这一句，很快补齐剩下部分：老哥和阿瓷约见面都是在校内，平日活动范围不太出校门，按理老哥待在宿舍更为方便。但是，他特地选择在校外长住。

　　也就是说：他有什么绝对不能让寝室舍友知道的事情，比如因接触阿瓷，而让自己内心占有欲攀升，进而使得自身行为开始不可控。

　　黎母握住闺女的小手，“我们不是不赞同他们在一起，只是害怕你哥会控制不住伤害到对方，这对人家的闺女来说不负责。”

　　“况且，那个姑娘对他而言，说是如珠似玉绝不为过，万一他自己伤了对方，他一定会彻底发疯的！”

　　房间内。

　　黎珩就颓丧地靠坐在门的另一边，失魂落魄地出神发楞。

　　乌黑凌乱的头发被故意地往下按压，重叠地遮挡住骇人的黑眸。

　　以及眸中可怖的欲和执。

　　他苦笑一声。

　　就是因为父母所言毫无问题，所以他才会始终挣扎在前行和后悔的选择之中无法自拔，任由身躯不断地下沉。

　　就算那样又如何？

　　黑眸中的锋芒并未被磨砺殆尽。

　　他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只一句话不停，“我还是想要你。”

　　A大校园。

　　没有了黎珩的夜跑约定，也没有黎彤热情四射地唠八卦，苏瓷非常有毅力地拉住企图在寝室床上生根的初怜大作家一齐出门散步。

　　夜风很温柔，空气也比白天较湿润。

　　操场上不很亮，两人在绕着圈走，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如今只剩她们二人。

　　于是，有不少黎彤身为一半对方亲属的身份不能问的问题，放到初怜这个完全的娘家人身上，就可以十分自然地直接发问。

　　初怜知晓：苏瓷看似温婉雅致，却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尤其对她和黎彤全不设防。

　　简称：有问必答。

　　初怜亲热地挽住小姐妹的胳膊，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最近怎么样？”

　　苏瓷抿了抿唇，十分直白：“你是想问我和黎学长的情况，或者说我如何看待这一个近况？”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初怜也没有直接点破，两人都保持心中有数的默契。

　　苏瓷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我是喜欢他的，这个毋庸置疑。”

　　她轻笑一声，“我还没蠢到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楚的地步。”

　　“那黎学长呢？”

　　苏瓷含了含发干的下唇，自嘲开口：“我愿以为我们心意一样，可最近的情况，让我有些患得患失！”

　　“我记得你最讨厌患得患失的感觉？”

　　“嗯。”

　　苏瓷大方地承认这一点，“我最讨厌，也最恐惧这种感觉。”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初怜单纯好奇地发问，还不放心地添上一句，“拒绝凉拌这个回答！

　　苏瓷抬头看了眼墨蓝色的天幕，只能窥见三两颗星子，语气轻柔又动听，像是夜风中哄人入睡的迷人夜来香。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初怜严肃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始打趣：

　　“今日才知我们温柔的阿瓷美人也藏有一颗剽悍的内心呀！”

　　苏瓷清艳姝华的眉眼含笑，细白的手指点了点额头上的一处不小的擦伤。

　　语气认真：

　　“那当然了，总不能让我这几天因出神而撞的树，全都白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