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好和》拾栭是十二

16、第 16 章

　　安年在家没有专门的画室，从S市寄来的画具都放在了她的卧室里，卧室也成了一个暂时的画室，走到房间门口，安年才突然惊醒，自己的房间起来就乱糟糟的完全没有收拾。
　　安年站在房间门口停住了，心里的小人正在争论，但是想要画画的欲望战胜了立住人设的心情。
　　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开门，突然回忆起，自己昨天从晾衣架上收下，没来得及收拾就丢在床边地毯上的袜子，感觉不妙。
　　她把住房门，转身看向林墨和：“要不，你在这等我两分钟。”
　　“怎么了吗？”林墨和这一次脑回路没和安年在一条线上了。
　　安年没办法只能直说：“我屋里有点乱，你等我收拾两分钟。”
　　显然林墨和没有想到这事，短暂的呆愣之后，忍不住笑出一声，又瞬间忍住笑：“好，你去。”一边回答一边体贴地转过身走到边廊看向院子。
　　安年飞快地闪进屋中，直奔地毯拿上袜子，一股脑地塞进衣柜，再环视自己的房间，准备查缺补漏：“有够乱的。”安年自己也忍不住吐槽自己。
　　因为每天安年都会画画，画具都会被拿出来使用，为了方便被安年东放一些，西放一些，结果是安年自己用起来顺手，但从视觉上来说绝对不能被称为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她弯腰捡起放在地上的笔，拿在手里却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收在哪里，又想起进门前林墨和的那一声笑。
　　心想，好吧，反正完美形象也肯定没了。
　　算了。安年破罐子破摔了，把刚捡起来的那支笔放回地上，径直走到门板，打开了房门。
　　“有点乱。”安年先自爆家底，又担心林墨和介意：“要不我拿到边廊上画吧。”
　　林墨和看了一眼房间，这个房间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卧室反而更像一个画室，除了床上，房间的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放了些画画的东西，一眼就可以看出主人对于绘画的热爱。
　　“没事，搬来搬去地也挺麻烦。我可以进来吗？”林墨和骨子里的教养让他再次询问。
　　安年让开进门的通道：“不介意的话，就随意吧。”
　　进了房间林墨和看了一圈，房间里只有书桌前的一个凳子，正在犹豫，就看到安年指了指凳子说：“你就坐这儿吧。”
　　林墨和没有坐下：“我坐这儿，你在哪里画呢？”
　　“啊，我呀，一般都是在地上坐着画，那桌子只有我写东西的时候才会用。”安年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平常画画喜欢团着的地毯上，看着林墨和还站着连忙招呼：“坐呀，坐呀。”
　　林墨和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搭在书桌上，看着安年说：“你画吧，不用管我。”
　　这时正是安年创作欲爆棚的时候，安年顾不上再多客气，跪坐起来，准备从书桌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速写本，打开柜门，就看到那一页撕下来的画林墨和的画，直白地躺在最表面，安年欲盖弥彰地把画飞快地翻到反面：“哎呀，这个怎么在这里呀。”
　　抱起所有的速写本，把那一页画放在了柜子最底部，略显慌乱地从众多速写本里，随便抽了一本，关上柜门。
　　林墨和的注意力一直在安年身上，眼神也一直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页画，安年欲盖弥彰的样子更是敲响了林墨和的警钟。
　　安年翻得太快了，林墨和也只看见一个大概，好像画上是一个男孩，坐在窗边，是谁呢？是安年喜欢的人吗？应该是吧，看她这反应。
　　林墨和将安年欲盖弥彰的反应理解为了被别人看到自己偷画自己喜欢男生时的害羞，眼眸都失去了焦点，心像是被浸泡在盐水里一阵刺痛。
　　他搭在桌上的手都不动声色地紧握成拳，坚硬的指甲陷进肉里，让他的思绪回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打探：“那是你画的吗？”
　　“嗯？”安年还在慌乱中，心跳还没有缓下来，突然听到发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墨和指了指柜子，直接问道：“刚才你收起来的那幅画。”
　　安年心里一个咯噔，林墨和他不会看出来是他了吧。
　　“啊，那个画呀，我就是随便画画的。画得不好，所以就收起来了。”安年一边说，一边抬眸悄悄看林墨和的表情，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不是已经看到是他了。
　　林墨和明白，如果体贴的话，就应该让话题就此打住，但是那个男孩的身影就像是一根刺，插在自己的心里，不算太疼但是存在感明显。
　　“我看到好像是个男生？”林墨和语气平常。
　　巨大的冲击总是能让人从慌乱中迅速冷静，安年想起，那幅画自己没有画表情，总归就是一个轮廓，只要自己死不承认就没人能够闯进自己的脑袋一探究竟。
　　“嗯。”恢复冷静的安年，悄悄地呼出一口气：“就随便画的。”
　　“我还以为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呢。”林墨和的话就像是深水炸弹，丢在安年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安年不擅长撒谎，其实现在应该凭借本能否认，但否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沉默了许久也没想出应该怎么应答。
　　而安年的沉默看在林墨和的眼里就是默认。
　　气氛骤然沉闷下来，林墨和却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问：“快画吧，等下灵感就错过了。”
　　看见安年不安慌乱的表情，林墨和还是妥协了，放弃了自己想要刨根问底的欲望，只希望安年能够轻松一些。
　　安年就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又被放回了池塘里，驱除杂念，回想起自己的梦境，拿起铅笔飞快地在纸上涂涂画画，很快画面就有了大致的轮廓，她又换了一支笔有条不紊地勾勒描摹出细节。
　　沉浸在自己的热爱中的安年，将身心都投入到了自己喜欢的绘画中，笔尖在她的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拿起水粉盘，调色、上色，梦境里的画面就这样展现在了纸上，梦境不再只是梦境，有了实体。
　　林墨和没有出声，甚至身体都没有移动，就这样坐在凳子上看着安年一会站起来找笔，一会儿跑出去接水，安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都没有分一分给他，但是他却觉得感受到安定。
　　同时也深刻地感受到安年真的是爱着绘画，这样的安年就像是镀上了一层特殊的滤镜，异常迷人。
　　林墨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直到安年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画笔，欣赏般的审视着这一副画，他才开口：“画好了？”
　　显然安年对自己画的作品很满意，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抬起头看着林墨和点点头。
　　林墨和坐在书桌旁，离安年坐的地毯有一小段距离，安年画画的时候保存这样的距离能够最大限度地不打扰安年，但那时现在看画确实不太方便。
　　林墨和是站起身挪到安年身旁坐下，头偏向安年一侧，就这样看着画。
　　安年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手下意识地向林墨和偏移了一些，身体也跟着靠近：“快看。好看不？”语调微微上扬，就像是小狗上扬的尾巴，一副快表扬我的样子。
　　等不及林墨和的回答，安年转过头想看他的表情，转头的瞬间，她觉得自己的鼻尖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嘴唇似乎也碰到了？碰到还是没碰到呀？
　　安年像是触电一样，向后大幅度地倒下去，好在地毯铺在床边，倒下去的幅度被床阻拦住了，她感觉身体发麻，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鼻尖，又不确定地触了触嘴唇。
　　林墨和先反应过来：“没事吧。”
　　“没事没事。”安年摆手，脸已经完全熟透了，耳朵发烫地就像烧起来，红晕从脸颊一直弥漫到耳根。
　　“好看吗？”安年强装无事发生，再问了一遍，这次却不敢再抬头看林墨和的表情。
　　林墨和在这时又找回了他该有的体贴和温柔，默契地和安年跳过刚才发生的意外：“你不是说梦到我了吗？这画上怎么没有我呀？”
　　安年想起梦境里的林墨和，他坐在湖心隔着湖，好像视线本来就是模糊的，认定那是林墨和只是一种感觉的牵引，但她就是笃定那是林墨和。
　　“梦境有很多幕，这只是其中一幕。”安年解释道：“其他的我等下再画吧。”
　　“这样呀。”林墨和有些遗憾，他其实很想知道在安年的梦境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跟想知道在安年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
　　林墨和没有在说话，看着这幅画，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记忆里的安年，似乎又发现了安年很不一样的一面，之前觉得她办事有条理、说话温温柔柔，昨天发现了她孩子气的一面，今天又看到了她认真的一面，越了解安年就越不想要轻易地放弃。
　　房间里突然陷入静谧，不是阴沉的死寂，更像是一种隐秘的暧昧，从话语的间隙一点点地弥散出来，这种气氛让安年有些拘谨紧张。
　　她率先打破这沉默：“几点了呀？”抬起手看看表上的指针：“都那么晚了呀，怪不得我都饿了。”
　　自说自话地接着说：“你也饿了吧，我收拾一下就去吃饭吧。”
　　“好，那我去餐厅等你。”林墨和看着一直没有抬头的安年，怎么那么害羞呢，这样也太可爱了。
　　主动站起来走到门口，林墨和停在安年的面前，安年依然害羞地低着头，毛绒绒的头顶对着他，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安年的头顶，轻声说了一句：“别放在心上。嗯？”
　　最后的语调上扬，带着轻哄的意味。
　　安年听到林墨和略带安抚口吻的话，心里有些触动，抬起头就看到了林墨和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嘴角带着轻松的浅笑，看着这样的表情就感觉自己泡在暖流里，惬意而温暖。
　　对的，她想起来了，那幅画的场景，林墨和的表情就应该是这样的，安年有些看呆了。
　　林墨和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走向旁边的餐厅。
　　安年也转身进到房间里，但第一时间她没有去收拾画具，而是拉开柜子，翻找出本来应该让它永远被压在柜子底部的那一页画，看着这一页画，嘴角带着笑，眼眶有些湿润。
　　抓起刚好放在旁边的铅笔，在那缺了表情的脸上，画下了它主人应该有的五官和表情。
　　安年用手背抹了抹自己湿润的眼睛。
　　放弃吧，放弃挣扎吧。
　　爱情本来就是霸道又不讲道理的，顺着自己的心吧，别在被伤害之前就杞人忧天地自我折磨了。
　　最坏也不过是暗恋一辈子嘛。
　　安年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安年放弃了追求计划，喜欢不能放弃，但策略能够改变，只要暗恋就好了，看着他能够幸福就好了，就像之前一样。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可能会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那暗恋无疑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困扰，除了自己。
　　“没关系的。”安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自我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