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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黄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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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她的头脑就被一股理智所占据。她很好奇在山庄时他为什么要离开,但她不能和配角在一起,如果和他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艰难险阻,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冥冥之中有些原因会让他们分开,最重要的是,只有和赵敏在一起她才能回家。
她猛地抽出了手掌,然后使劲往他肩膀一击,他摔在了十步外的地上。
墨玉般的头低着,橘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狼狈的姿势却依然很健美、飒爽。
她等着他起来跟她理论,或者是哄她、求她,但他俯地上,好一会都没能站起来。
无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方才他欺压在她身上,身形高大安稳,原以为只是将他推开,却不想她一时激动,竟会一掌就让他倒地不起。
他没有哼一声,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痛。
无忌真是恨透自己了。
她想要走到他身边时,东遥推门进来了,看见不悔倒在地上后万分惊诧,接着他抓起了不悔的肩膀,让不悔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教主不同意明教长老们审讯晓昭,讲出来便是,何必出手伤人。”东遥皱着眉头,表情愤恨。
不悔缓缓抬起浓密的睫毛,“我没事。”眼眸依然是出奇的温柔和深情,宛若柔媚银月。
无忌心头一疼。
不想,东遥却忽地右臂一挥,银色的钥匙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无忌身后的桌面上。
“去找你的情郎吧。”他要放了晓昭?
“不可。”不悔想遥阻止,但东遥已经拖着他的肩膀离开了。
房间内恢复了一片清幽的寂静,窗外几只蝉叫得嘶哑又凄厉。有一种难受在血液中奔腾,全身似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她知道不悔是喜欢她的,但她不能为了他留在书里的世界,更何况她已经答应赵敏的求婚了,就算要留在书里,她的幸福也只能维系在赵敏身上。
“我要回家。”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后,心里的纠结终于化为了平静,走到桌旁时,她双眼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冷冽。
拿起地下牢房的钥匙,少女纤细的身影急急往地下室奔去。
守卫像早已接到了回避的命令,没有人阻挡,无忌很快救出了晓昭,两人乘上闲置在门口的两匹马,风一样冲出书斋。
当书斋即将消失在她身后时,无忌回头看了一眼,在心里与这和安静的福地说再见。
茂密的树林中,疾马穿梭。
“跟我回明教吧,我给你做担保,没人会动你的。”少女气喘吁吁的面孔透出决心,让晓昭安然回到波斯也算是完成情节的一部分吧,如果是杨不悔以外的人想要伤害晓昭,她会直接用乾坤大挪移打飞他。
晓昭却摇了摇头,眼睛直视前方,“你跟我去大都吧,我座下还有十二宝树王,他们分散隐藏在大都各处。这十二人武功虽不及风月云三使,但对付杨不悔应该不成问题。”
看这情形,晓昭和不悔之间难免还有一场恶战,她把希望放在合议庭上,提议往燕昌镇走,这正合晓昭心意。
“波斯明教还有一部分精锐驻守燕昌镇,离此处最近,我们先去找他吧。”晓昭道。
树林中的风带浓浓凉意,月亮已渐渐从云层中露出脸来。黑暗的前路中,两个诡异的火点遽从层层树枝中穿透过来,无忌心惊胆战,晓昭也神色警惕。
二人走近才发现,是两个火把捆在了树枝上。
再走近一些,能看见那粗壮的树枝上似乎吊着什么东西,一条一条的,像是风干的咸鱼。
四下肃穆,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那是什么?”无忌只想弄出点声音,舒缓自己越来越紧的肺部。
晓昭往阴暗的光线中仔细一瞧,脸色耸然一变。
十二具僵硬的尸体悬挂在树上,是十二宝树王。
“怎么会?”
无忌惊呼,与晓昭相顾骇然。早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好心放过晓昭,杀辉月使和波斯众人已是借了王保保之手,又怎会因为她打了不悔一掌就放他们离去。主动给钥匙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两人惊魂未定地下了马。
晓昭小心翼翼地走近尸体审视起来,十二颗头沉沉低垂,金色的、棕色的、红色的头发被风干的鲜血染得脏兮兮的,像杂草一样在空中飘。
一阵风吹过,似动物低泣之声,让二人倍感危机四伏。
“杨不悔,他要对我赶尽杀绝……”
最后的退路被抄断,晓昭恨恨一叹,胸中又痛又涩。遥想两个月前,他在明教密道中发现了失传已久的圣火令和乾坤大挪移,为波斯明教立下大功,当即被推选为教主,风云月三使和十二宝树王众星捧月的爱戴,何等风光,而如今,波斯明教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真是一败涂地、凄惶无量。
晓昭黯然沉痛,无忌则陷入了极度的惊慌中。
黑暗像墙往她身边靠过来,开阔的林地让无忌觉得幽闭阴冷,“我们快走吧。”
空气突然低声颤动,一个黄色的身影从黑暗猛然划过,如彗星从天而降。
东遥换了一身黄衫,薄薄的蚕衫随轻风飘荡,他伫立在二人身后,表情得意地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目光落在无忌和晓昭身上时,已是杀气冲天。
“你们走得可真慢,我才使出三分轻功就追上你们了。”傲慢无比的面孔露出了一抹讥诮的笑容。
萧索的夜风吹得不速之客衣袂猎猎作响,映着上如剑的浓眉,更显凶狠。
无忌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黄衫书生竟然能让十二宝树王团灭,这武力值也太恐怖了。
逃,赶紧逃……
无忌心中哀嚎,却见晓昭往前站了一步,清瘦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拳头握紧,手臂蓄力,仿佛下一秒便要冲出去同东遥决一死战。
不行,晓昭根本不是黄衫的对手。
无忌极力稳住了心神,从晓昭身后迈上前,提气喝道:“东遥,十二宝树王位居波斯明教高职,你身为中土明教教徒,怎么能做这种的大逆不道之事?”
东遥眉毛轻挑,焕发着谁与争锋的飞扬神色,言道:“什么十二宝树王,不过是十二个想要颠覆中土明教、串通鞑子的奸细,我把他们挂在这里,是请张教主和总教主欣赏,你真的以为我会放你们走?”
东遥挑衅的目光射过来时,无忌觉得自己是块在炉子里融化的巧克力,身体畏缩颤抖,思绪乱成混沌。
夜噤声了,拴在树上的两匹马也沉默了下来,绝不敢发出一声嘶声。
“总教主,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份大礼,你可满意?”说完,东遥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像是一顿鞭子劈头盖脸地拍打着晓昭。
无忌把背挺得直直的,必须把教主的威严拿出来,晓昭才能有一线生机。“你杀他们,问过我这个教主了吗?你一个古墓派插手明教之事,是何居心!”
火把的红光在风中摇曳,给东遥的脸染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血色,他瞥了眼晓昭,恍然笑道:“张教主,我这可是在为你报仇,晓昭在光明顶密道中用翻译作祟,害你走火入魔,致你和不悔分开,你不恨他吗?”
晓昭脸色一变,那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的差错,最终还是被暴露在无忌面前,像重伤的伤口露出了骨头,恐怕很难被修复了。
无忌却没有提出任何的疑问,甚至没有分神去思考东遥提出的问题,原主走火入魔之事她会去追究的,但不是现在,眼下,她只想护晓昭周全。
“光明顶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相信晓昭是绝不会害我的。”
完全的偏袒和盲目的相信令东遥微微冷笑,这女人被人卖了帮人数钱,真是蠢钝如猪。
晓昭偷瞄了一眼无忌的神色,见少女不为所动,方容色激动道:“我绝没有做那种事,我翻译的圣火令,修臻路数都是原原本本的。”
说谎者语调是森然大喝,内心却含着黯然悲凉——那日在光明顶的密道中他以为凭无忌的修为一定能闯过翻译中的陷阱,进而为黛绮丝提供可供复制的复原路线,却不料无忌也如黛绮丝一般,成为走火入魔之人。
晓昭深知自己对不住她,又万分想要留住她,也许有一天他会坦白错误,乞求她的原谅,但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谎言圆下去。“你血口喷人,明明是杨不悔金屋藏娇被无忌发现,无忌才离开他的,竟然赖在我头上!”
“敢做不敢当,总教主你可真够卑鄙的。”东遥的声音慢条斯理,事情的真相却早已使他急得想毁灭波斯明教。
那时,刚练成九阳神功的无忌到光明顶上来,意欲帮助杨逍和不悔击退六大派,期间,无忌和晓昭掉入密道,晓昭在圣火令的译文中设下陷阱,致无忌走火入魔,引发事故。就因为那场事故,不悔才会消除无忌的记忆,无忌也才会爱上赵敏。
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东遥不再顺从不悔的让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
无忌望着他那煞气弥漫的眼,心底有些发怵,她勉强镇定,大喊道:“晓昭说没有,我就相信他,请你让开。”
男子瞪着无忌,目光中除了厌恶,又多了仇视,“张无忌,你好好的明教教主不当,却想当头母骆驼!”
晓昭咬着牙,激愤道:“我杀了你!”
东遥先绑架黛绮丝,后杀辉月使等波斯明教精锐,又杀十二宝树王,晓昭心中早已悲愤郁积,此刻见无忌被其侮辱,他心中怨恨更深,语音未落便带着杀神降魔的万钧之势冲了上去。
他将所有怨圭都发泄出来,招式狠辣诡异,身形凌厉绝尘,仍是无法与古墓派传人抗衡。
黄衫书生气定神闲的拆招让无忌的心慌了,她赶紧一提真气,凌空而起加入到战斗中去,可是即使使出全身解术,她和晓昭也无法抵挡东遥的攻势。
几个来回,晓昭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逐渐凌乱,最终摔倒在地上,肩膀被东遥狠狠地踩进泥土。
无忌心头一震,上前两步,满脸恳求,“你不能杀他!不悔不会允许你杀他的!”
不悔当然允许我杀晓昭,东遥心道,晓昭透露了无忌失忆之事后,不悔就已起了杀死晓昭的念头,只是一直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用不悔的话讲,晓昭引发了一切,非死不可。
不过,杀晓昭易如反掌,太过容易,反而没劲,在无忌视他为仇敌之前,他还想让她了解不悔在憾恨中踽踽独行的艰辛。
“不杀他也可以,我挑断他手筋脚筋,让他全身瘫痪,让你也尝尝伺候废人的滋味……”
话语狠厉,却远不及身后突如其来的刺痛。
一道寒光射来,东遥扭狞着脸发出一声痛苦的惊呼,揭开秘密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是一炳长矛从男子背部贯穿,迅猛而准确,形成一条可怖而绝望的直线。
无忌悚然望去,只见二十米远处赵敏正骑马而来,月光下,他高举的手臂仍保持着向前挥舞的幅度,因这一击而耗尽心力的面孔苍白如纸。
她被晓昭救走后,赵敏心急如焚,得知两人在鼓澜书斋后不顾御医和王妃的阻拦,偷偷从病床上爬起来,独身前来救她。
无忌却并不觉得此举温暖,反而心头凛然如寒冰。
锋利的矛头从东遥胸膛刺出,东遥的身体被长矛的力道推着走了两步,随后重重地前扑倒在了地上。
黄色衣衫扑下的地方,鲜血四溢。坚硬的长矛还插在他刚才凝聚真气的背部。
无忌惊诧地睁大了眼,跑动的腿快到没有知觉。她手足无措地扶起东遥的上半身,把他的肩膀放在她怀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
东遥已无力挣扎,眼睛僵直地睁着,盯着她。
“东遥……我带你回书斋……”她拉了一下他的肩膀,瘫软的触感令她惊恐。
“不要死!”她在心里大叫,眼睛盈满泪水。
伤者喉咙颤动着,嘴巴大口喘气,“离开不悔……别再回去……”
说完这句话,东遥的生命像被风吹走的树叶一样消失无踪。
“不!”
无忌大声痛哭,颤抖的身体无力托负男子,男子滑落在地上。
呜呜呜呜……
悲伤流动成河,良久,少女哭得抽蓄的身体缓慢向东遥俯去,直到泪水决堤的脸完全靠在他的胸口上。
东遥被刺穿的地方仍有鲜血涌出,夹杂着晓昭和赵敏的呼喊声,血流的汩汩声依然清晰。
关切的呼喊不被少女理会,赵敏和晓昭只得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少女的情绪平复。
晓昭蹲下身,安安静静地陪她跪着,神色中却有一种大功告成的喜悦和懈怠。
赵敏看她哭得凄然,心有不忍,待少女的哭声渐渐隐退,方双手拉住她的肩膀,执拗地将她从尸身上拉起,强迫她与他对视。
“跟我回府邸,我不会再让王保保伤害你了。”赵敏温声道,目光坚定。
少女的眼神是空洞的,她久久地盯着赵敏,直到俊美关爱的脸无法留住她的思绪。
膝盖一垮,她颓靡灰暗的眼睛跟随身体再次回到了东遥身边。
东遥的瞳孔已经放大成一片黑暗,成为她痛心的漫漫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