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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火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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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令下,明教蜂拥而上,无忌来到不悔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金刚门武士虽频繁变换步伐,但气势已不复之前的凶悍肃杀。
无忌面带凶厉之色,掌力越发凝炼,刀剑泼水不进,左一掌直击一名罗汉脑门,右一推隔空震碎另一名罗汉肋骨,十八罗汉泛着金光的肌肉逐渐像豆腐一样被打得稀烂。
形势陡转,担惊受怕的传令官上前建言,请求赵敏保存实力赶回王府。在传令官不断施压的催促声中,赵敏开始相信,他的出生和责任已成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临走时,他对断后的蕾云道:“不可伤害张无忌。”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无忌一眼,目光露出不舍和爱怜,但等他轩昂的身姿消失在寺院后,这种关爱显得微不足道。
蕾云不再压抑怨恨,对无忌的嫉妒之仇萦绕心头。她在赵敏身边四、五年了,却一直被忽视,她得不到的男人,自然也不能让无忌得到。
“杀了明教教主!”
一队精英迅速在院落边缘就位,个个手持经名匠改造而成长弩。这些弩的长度是平常战弩的两倍,发出的箭异常迅猛有力,射程可达二百米远。
蕾云眯起双眼手指无忌,咬牙切齿的指挥下,十余支箭羽像子弹般飞出锋锐线条。
箭矢刺透空气的啸音骤起,无忌转身面对来箭,举掌将箭雨隔空挡下。
十余支箭刚刚发出,蕾云却出人意料地亲自引弓,无缝衔接地再发一支箭。闪着银光的箭矢与无忌插肩而过,狠狠划伤了不悔的手臂。鲜血迸出,一滴血溅到无忌的唇上。
少女尝到一丝腥甜之味,难以言喻的彷徨登时在心中跃动,一股热流在胸腔滋生,内力如滔天巨浪层层高涨,涌向四肢。厮杀慢了下来,仿佛电影画面被按下了慢速键。
她身心焕然,力量无法遏止,眼球蒙上了一层猩红,狂暴的内力如透明的火山喷发,刹那间,十余米开外的地面突然破裂出一个接一个的小坑。
砰砰砰!
如同地雷爆炸,弓箭手脚下土地开花,泥土、石块、青草四处乱飞,伴随武士肢体撕裂、血肉横飞的惨叫。
蕾云和其他武士一样,被气场炸飞到几米外,撞到围墙上滚了下来,没有被波及的武士们看见此情景,逃也似的散了。
无忌转向士卒的出逃口,目光冰冷,满是杀气,内力如锋利的箭雨将要落下时,无忌听见耳畔传来不悔的尖吼。
“无忌!”
奇异的力量瞬间被封存在经脉中,眼中的血色如潮水般极速退却。她回头看不悔,对刚才的一切并不觉得异常,仿佛杀人只是喝水一样的日常生活。
周颠看见这一幕,心中掠过连串疑惑和畏惧。
教主这样站在不动,十余米外的蒙古兵就毙命了?以前只知道教主内力深厚,却不知道已达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颠震惊之余,又满心害怕——她不是年轻瘦弱的少女,是摄魂夺魄的鬼魂。
不悔将无忌拉到了身后,不许她再上前线,美其名曰“杀鸡焉用砍牛刀”。
她再没有上场的没机会,因为殷天正、杨逍等人冲了进来,明教已经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不悔建议她在看台上思考下庆功宴上怎么论功行赏。
眼下,殷天正和杨逍各带一队人马围追堵截,明教其他人也势如虎豹围剿遗留的蒙古兵,无忌空闲着站在战场中央,像是舞会上被冷落的宾客。
她看了看塔上的殷离,连忙吩咐周颠上去救他,但她刚开口,周颠就追着蒙古兵跑开了。
无忌担心流箭会伤到殷离,四下寻找能去救殷离的人。殷离被吊在那里,那个注定要被火烧的塔上,她才不会上那座塔呢,她还要在底下等着从塔上跳下来的人。
不悔此时也停下了打斗,他双手垂落,像是领导视察基地。无忌正想召唤不悔上塔去救殷离,却见杨东遥大步走到不悔身边,两人低声说了什么。
她试图偷听,但战场喧哗,竖耳只是徒劳。如果听见了,她要救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悔对东遥说:“做掉韩昭。”
晓昭见无忌和不悔安然无恙的走出画室,担心自己的计划败露,本来想趁乱逃出寺庙,一走了之,但他看见跟随杨逍冲进来的殷六六姑娘后,心思一转,又谋划着用殷六六挑拨不悔和无忌,终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留在明教。
另一边,刀剑相碰的响声越来越清脆,却依然没有人去救殷离。
短暂的犹豫后,无忌带着羞愧再次查看了塔下。那里干净冷清,没有木材之类的易燃物。狠狠心,她将两把匕首插入塔墙作为阶梯,硬着头皮飞身上塔。
即将接近殷离时,一支箭从底下飚射而至,在离她一寸处又如弹跳球般坠落下去。
谁暗算她?
她往下瞧,晓昭手持银弩仰面立在塔下不远处,旁边殷野王正架着殷离。
是晓昭向她射箭,她忽察觉到,底下那个是殷离,那上面这个是?
少女眼皮一跳,正要撤退,塔上的殷离——那名距她不过一米的武士突然抛开伪装,一只手挣脱捆绑双手的绳子从怀中抽出短刀,另一只手抓住绳子开始攻击无忌。
原来殷离根本没有被吊起。赵敏需要殷离牵制无忌,派出替身吊在塔上。转移殷离的过程中,潜伏在寺中的晓昭发现了赵敏李代桃僵的计划,便带领殷野王等人救出了殷离。他们刚将殷离救出,就看见无忌爬上了塔。因战场吵闹,且距离过远,晓昭遂向她射箭提醒。
多亏了晓昭,她才没有落得坠塔身亡的下场,无忌感激地想。
攻击她的武士以绳索为支点有力地挥动短刀,刀锋袭过来时,无忌看见他嘴角牵动,呈现出一丝可怕的冷笑。
她全靠内力在塔壁跳跃,自感像只跳蚤一样滑稽。
顾不上优雅了,少女往上爬行,从窗户翻进了塔内,假扮殷离的武士宛如一只轻灵的狸猫紧跟她进了塔。
站定下来,无忌看见他一脸黑肉,直鼻紧嘴,细眼放着冷光。“明教教主,快快束手就擒!”
无忌翻个白眼,“乖乖退下,本教主饶你不死。”
武士冷笑一声,持刀冲了过来。无忌轻松躲过,全神戒备时,却听见有异常的喧哗从地面传上来了。往窗外一瞥,塔下赫然已起了熊熊烈火,底下明教的人正呼喊她赶紧下来。
无忌心中一颤,完了,着火了。
火光和烟雾蹿了上来,塔内似乎被照亮了,无忌却觉得无比局促憋闷。
千不该万不该上塔!
“大哥,下面着火了,我们先暂停,一起想办法下去,等到安全的地方再打好不好?”无忌几乎哀求着说。
“杀不死你,我下去也会被蕾云将军杀了。”
火是蕾云命人放的,她从阿二处得知赵敏用替身的谋划后将计就计,在塔身墙壁泼下了油蜡,蕾云见无忌上塔后立即引燃了油蜡,妄想着能坐收渔翁之利。
没空和对方纠缠,无忌一掌将不识时务的武士毙命,随后伸头探向窗外。
墨黑的夜色下,橘黄色的火焰在塔下舞动,如火红的蝴蝶翅膀簇动,空气中尽是木石成灰的音节,塔旁的厢房都被烧着了。就算有人愿意在塔下接住她,现下也没了可供她跳下的空地。
墙壁燃烧的喧声腾上来,热气熏了上来,地板似乎要开裂了。无助的少女恐慌地看着窗外,烟雾弥漫,底下晓昭和殷离的身影已看不见了,空气灼热,刺鼻的气味直冲鼻端,她却感觉背脊窜过一股寒战。
原著里六大派往下跳还有张无忌接住他们,现在她自己在塔上,谁会在下面接住她呢。
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绝望浸泡到她下巴时,忽然听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救她了!
少女惊喜地看着楼梯口,等待那人穿越浓烟而至,却发现来人是不悔。
他从楼梯口直奔过来,气喘吁吁,咳嗽不止。
为什么不是杨逍或者殷天正那样的高手,杨不悔这种武功微末的上来,有什么用啊。
“我们还能从楼梯下去吗?”无忌强按耐住失望,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
“能,如果你不介意变成腊肉,并且不怕头上戴一顶火光的头盔的话。”不悔笑的明朗,无忌却如饮苦酒,沮丧写满全身。
“你已经把武士杀了?”环顾四周后,不悔问。
无忌失神地嗯了一声,虽然她很感激不悔上来救她,可他那点功夫真不是来帮倒忙的吗?
灵光忽地一现,无忌复又惊喜地问:“杨左使呢?你上来时有没有叫他在塔下接住我们?”
“接我们?为什么要接我们?”
“塔着火了,我们得从这里跳下去啊!”身体似乎被蒸出了一团热气,她语气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着急。
“他会接住我们的,不过你得先学狗叫。”不悔漫声道。
“什么?”无忌莫名其妙。
“狗急才跳墙呢,你要学狗,先叫几声给我听听。”他的声音依然慢条斯理,无忌却没有心思争论。
“你别闹了,要出人命了。”她说。
不悔被她的无措逗笑了。
少女哀哀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认识黄衫书生?黄衫书生是杨过的后人,他肯定有大雕,你快叫大雕来接我们吧?”
现在只有世外高人能为她带来奇迹了,她巴望着肯定的回答。
“我和黄衫书生萍水相逢,他虽然和我称兄道弟,但也还没到随叫随到的地步。”
“可你跟赵敏说你认识黄衫书生。”她痛苦地说。
“那是为了救陈岭骗他的。”
脑袋一翁,无忌内心苦叫连连。他不是黄杉,他只是个配角,她为什么要跟配角混在一起,她应该去跟着晓昭的……
火光映射在她苍白无力的皮肤上,失神的脸上泛着令人无比爱怜的微红,不悔赶紧收敛起笑容,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膀安慰:“别着急,你刚才杀的那个假扮殷离的武士以前是赤血门掌门林伟,他为了蕾云的厚禄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兄,抢了他的小妾,现他和那小妾生的孩子刚满半岁,我不认为他会为杀你甘愿留在这火塔等死。”
她抬头看他,却仍没有做声。
不悔继续鼓励和敦促她行动起来:“万安寺原是武将养伤之地,有许多机关,我们找找。”
但她一动不动,仿佛愣住了。
不悔积极行动起来,俯身在地板、墙壁上寻找出路。很快,他发现墙壁上有一暗格,暗格打开,他拿出了藏在其中的钢索和银弩。
男子把银弩向她晃了一下,后者内心豁然开朗,如获大赦。原来他早知道林伟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却看她干着急,真是个坏家伙。
无忌的记忆深处动了一下,但她没能抓住,她的注意力落在他令人安心、从容不迫的举止上。
不悔站在窗边用银弩将连着钢索的箭射向了窗外的墙垛,墙垛比塔至少矮五十米,两百米长的钢索被绷得直直的,像三角形的斜边。
无忌往钢索尽头一看,墙垛灰暗平静,钢索的出发处下方却是火焰跃动的海洋,火光翻滚,热气蒸腾,在高塔和墙垛之间形成了一片尘霾的氤氲。
不悔站在窗台上,轻唤她站到他身边。
她刚站上去,害怕就攥住了她的腿,她的手心冒出了丝丝冷汗,内心哀嚎一声,脚步退了下来。
我又不是耍杂技的为什么要溜索!她捏紧的心发出嚎叫,万一摔下去可怎么办?还是再等等吧,下面有杨逍,有殷天正,有晓昭,总有一个人来救她的,她是主角,她有光环,她要做的就是等着幸运之神垂青她,对,就是这样,耐心点,说不定马上就会下雨淋灭塔上的火呢。
不悔仿佛知道她心中的思虑,调笑道:“舜上涂廪,瞽叟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扦而下去得不死。”
无忌没心思细想这引述的含义,但她微微体会到话中含有神性。
他站在窗台上,脚下是喧嚣杂乱的战场,属于公主的华丽的衣服因打斗而沾满了尘土和污垢,但他身上全然是绰约英美之气,如风中傲梅,他的眼睛闪烁着星辰般的凛光,举手投足透出大雨欲来的壮阔,如遗世之神。
“过来,我们一起立于云巅之上,品评风行草偃。”声音清朗,无法违逆。
他伸出一只手,明净漆黑的眼睛中尽是风平浪静的郑重。
来吧,就跟坐过山车一样简单,他的站姿明白表达出这样的讯息。
她终于把右手伸向他,交付软弱与恐惧的手被他抓住放在坚实的腰上。
“准备好了吗?”
“嗯。”她艰难开口道,身体更偎近了他,像只猫一样伏在他胸前。
“手绝对不能放开。”
“嗯。”她尽力说道,抬眼看他,冷白皮上三道殷红的血痕,妖冶而野性。
无忌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体仿佛焊接在他怀里。他拉了拉钢索,正想出发,她却把双脚也套在了他的小腿上,像蜘蛛一样牢牢附在他身上。
他一只手抓住滑钢索的短绳,一只手握紧她的腰,声音中充满笑意:“睡荼靡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无忌想着这句话的含义,稍微放下了对未知的恐惧。只觉耳边生风,心脏狂跳,身体飞了起来。幻梦般的画面映入眼帘,墙垛灰黑,脚下嫣红,火光冲天。他带着她呼啸而过,滑索在钢索上闷哼,炙热的光和空气退避三舍。深广的火焰中,两道身影好似展翅翱翔的雄鹰,傲视天下,惊心动魄。
天色暗淡无星,地上红色浓烈至深。她感到他的手臂一直紧紧地抱住她,因而逐渐放松下来,心甘情愿领会天地的颠倒,迷幻的情绪涌起,她不自觉发出了一声尖叫。
像在世间走了一遭,他们抵达索头。不悔降落在城垛上,等待她下来。
终于安全了,无忌想要亲吻钢索、银弩和他。
从没有这样神清气爽、兴高采烈,她双手绕在他颈上不愿松手,双脚也还圈着他的小腿。
“快下来,袋鼠宝宝。”他的双手扶着她的腰说。
这是很亲密的姿势,她想,还有一种归属感,再看他脸色红红的血痕,觉得是甜甜的红豆沙的颜色。
“快下来,周颠他们看着呢。”
管他们呢,流言蜚语和她经历的比起来何其无谓,无忌心潮起伏,紧抱着他不放。
不悔又道:“我们换个地方再抱,好吗?”
正合她意。
她慎慎地下来,放开男子,又认真地看着男子,言道:“你真聪明,知道林伟会藏装备在塔上。”
“我不知道。”
“那你还跑上塔去?”无忌奇道,他上塔的时候,点燃塔底的火已燃成一片。
不悔坦然一笑,眉宇间俊逸无双,“我觉得,我们一起葬生火海也很不错。”
心飘了起来,每个字都让她的神经发麻,她情不自禁地伏到他的怀里。
好像和配角在一起也很安逸呢。
她呼吸着他怀里的气息,心里画下了美妙的愿景。但这愿景立即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