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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19·下 ...

  •   (一)

      今年暑假我的确没办法去百花实习,因为参加了一个由荣耀制作公司举办的游戏创意设计比赛和ACM集训。

      我给许莫停发消息,说来不了。

      许莫停大气地说,行行行,房间还是给你留着!下个暑假再会好了!浅花迷人同志要拿第一名啊!

      我没敢和张佳乐去说什么,自从我过完生日后,我就再也没敢点开过和他的聊天界面,虽然说我们从前也没有聊过几句。

      —————————————————————

      2019年7月2日星期二晴

      勇气是会衰竭的东西。

      (二)

      第四赛季的冠军,是霸图。

      我哥哥是冠军。

      而张佳乐折戟于半决赛,再一次被嘉世痛击。

      这是一场自媒体的混战,他们从我哥和叶秋在网游里就互为对手、不分高下写到霸图终报一枪之仇,从叶秋一杆却邪破繁花血景写到斗神二破繁花血景,各种报道层出不穷,各方粉丝掀起腥风血雨的骂战。

      我深觉荣耀已演变成潮流。

      半决赛的那天晚上我给许莫停发了消息,我说,挺可惜的,张队和孙队怎么样?

      许莫停很久后才回复我,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有什么事?张队孙队都是纯爷们儿,输了又不会跳楼骂街。

      我说,那就好,下个赛季再战。

      许莫停回复我,对,咱们剑指第五赛季!

      总决赛结束后几个小时,我给我哥打电话,他刚接通,我就听到他那边的背景音嘈杂无比,有人声嘶力竭地K歌,鬼哭狼嚎似的,估计是在庆祝总冠军,我说,哥,你在外面吗?那晚点儿再说。

      我哥让我稍微等一下,好像走到包厢外边去了,安静了不少,他说,行了,你说吧。

      我吹空调吹冷了,就跑去阳台上吹温热的夜风,脑袋里想着张佳乐,想着我哥,又想哭又想笑,我最终还是没忍住,有点哽咽地说,哥,你是冠军!

      我哥说,嗯,当冠军的感觉不错。

      我破涕为笑,那再拿几个。

      我哥也笑,铿锵有力地说,正有此意!

      我给我哥打完电话,回云南过暑假去的金秋秋发了一大堆消息给我恭喜我哥,花言巧语地让我帮她要几张我哥的签名照,我答应了下来,金秋秋开始跟我聊别的,说,欸,你知道不,许莫停要来成都玩!

      我有点惊讶,许莫停没跟我提过。

      金秋秋很长时间没回复,直到我躺在床上准备睡下,金秋秋才发了一条消息来,说,我坏事儿了,程姐姐。许莫停来成都散心,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我说漏嘴了。

      我哭笑不得,问,他几点的高铁?我去接他。

      金秋秋来劲了,说,对!你也给他个惊喜!他给我看高铁票了,下午一点多到。我不告诉他我告诉你了他几点的车票!就说你天天在机房和图书馆泡着没空!

      我说行。

      当天下午下了点小雨,雨丝绵绵不绝,天空阴沉沉、灰蒙蒙,我从学校溜出来,跑去了高铁站出站口接人,接连踩了几个大水洼,觉得鞋子潮润润的。我单手撑伞,给许莫停打了个电话,他大概还在高铁上,信号有点儿差,声音忽远忽近,问我,“怎么了?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说,“别装了,我在高铁站,来接你的。”

      许莫停大惊失色,“球姐跟你讲的?!”

      金秋秋江湖人称“球姐”。

      我说,“差不多,她派我来给你接风洗尘。”

      许莫停抱怨起来,“靠!球姐太不靠谱了,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呢!”

      我说,“这有什么惊喜不惊喜的?”

      许莫停老神在在地压低声音,“孙队回北京看爹妈去了,但张队来了,准备常规赛前来天府之国散散心。这还不算惊喜?”

      我沉默半晌,“……算是惊吓。”

      虽然说我不想这么快再见到张佳乐,但人都已经在高铁站了,我也不能拔腿就走。

      我倒吸了口气,决定稳住。

      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张佳乐和许莫停姗姗来迟,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大夏天还裹得严严实实,许莫停简直跟领着个小偷似的。

      我朝他们招手,许莫停没撑伞,拎包跑了过来,一下钻到我伞下,一点都不见外。

      张佳乐的声音从口罩底下透出来,隔着墨镜,我并不能看清楚他的神情,他说,“你怎么来接驾了?”

      我说,“尽地主之谊。”

      之后真就成尽地主之谊了,他们要去江安,而我就住江安校区,顺路一起回去,在打车去江安的路上,许莫停提议,下午没安排,要不带我们去你们学校逛逛,感受下大学的氛围。

      张佳乐损他,你当逛游乐园呢?

      许莫停嬉皮笑脸,这不是高中肄业嘛,没见过世面!

      我坐在副驾驶,两个大男人挤在后座,空间捉襟见肘,我转过头去,目光不可控地往张佳乐脸上飘,我发现我的确自控能力有所减弱后,及时把头转过去,说,也行,你们应该没吃午饭,我请你们去商业街吃午饭好了。

      回学校没用多长时间。

      我们学校自由出入,我很轻易地就带着两个本来就处在大学生年纪的男人从南校门进了学校。

      江安校区挺大,我成为了一个成功的业余导游,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许莫停和张佳乐凑一起,感叹校区里居然有个湖有条江,还有条长长的桥。张佳乐天生身上带点儿艺术细胞,他感慨——这桥实在很有意境,水墨画似的。

      我笑了出来,其实这桥冬天阴冷夏天积水,但有个挺有意境的传说,桥的设计者是我们校友,毕业初恋女友出国,两人分道扬镳,多年之后她已嫁人,他也为人夫父,长桥的设计只为纪念他大学时纯真遗憾的爱情。

      张佳乐看了看自己湿掉的鞋,唏嘘,文化人真会玩!

      我继续说,桥上四百一十八块砖刻着英文字母,是她曾念给他的情诗,挺动人的——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但有一个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许莫停不爱听情诗,还在东张西望地观赏,张佳乐却忽然沉默了一下,他抬眼看我,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却并不跟我说什么,眼神有如实质,并不至于灼热,但让我有点想要躲避。

      “学姐!雁南学姐!”

      有人喊我,我立刻转身去看,发现是我直系学弟何暇——他跟我一起ACM集训,比赛也跟我一个团队,为人外向活泼,相处起来很舒服,我挺喜欢他的。

      背单肩包的大男孩儿轻快地朝我跑来,他朝张佳乐他们笑,露出小酒窝,“学姐在带朋友参观学校吗?难怪今天没有来。”

      我跟何暇寒暄,“嗯,都是我的朋友,来学校逛逛,待会儿去吃饭。你出来散步吗?”

      何暇摇头,“何暇!”

      他的名字起得有意思——哪里有闲暇。他自己也总爱拿这个梗开玩笑,百玩不厌。

      我也笑,想了一下,“那我结束了去找你们改项目。”

      他说,“要不一起去吧?集训刚结束,我饿死了!”

      全副武装的张佳乐和一身轻松的许莫停同时朝我投来目光,我本来也没打算带上何暇一起,但被他们这么看着,顿时压力倍增,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说,“算了,我朋友怕生。”

      许莫停连连点头,扯着张佳乐胡说八道,“看看他多怕生!全副武装成这样,他见不得陌生人!”

      何暇一走,张佳乐就横眉竖目地跟许莫停闹起来,我站在一边看着笑,等他们闹完再往商业街的方向去,许莫停边走边神神叨叨地说,浅花同志,我打包票,刚才那个帅小伙儿,肯定对你有意思!

      我想我的脸大概刷地一下就红了,我说,没有,就是直系学弟,他人好,对谁都这样。

      张佳乐跟我站在同一阵线,对许莫停表示怀疑,说,你压根没谈过几次恋爱,怎么变得跟情感大师似的!

      许莫停大怒,说我好歹也长得不丑,工作正当,有收入来源,怎么就没谈过几次恋爱!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讲他的恋爱史,讲他前女友如何如何爱他。

      张佳乐说,那怎么是前女友了?

      我撇过脸去偷笑,一下对上张佳乐的视线,我们对视两秒,同时开始笑,他笑得好看,摘了墨镜的眼睛弯成扇,好像还映着一点明远湖曲曲折折的水光。

      商业街店多,我找了家野菌汤锅带他们坐下,许莫停还没消气,说来成都就吃菌?

      我最近钟爱这家店,起源于吃火锅上火,嘴角长了几个燎泡,就来吃点清淡的,而后我发现在菌菇汤锅里加辣,美味非凡。

      我的确考虑不周,说,那去校外吃吧,校内的火锅店没哪家特别好吃,带你们去吃有名的。

      张佳乐制止我,就在这儿吃好了!

      许莫停觉得也行,就跑出去抽烟了,就留下我和张佳乐面对面枯坐,我在这时候才感到格外的紧张,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偶尔能想到一两个话题,看着他的脸,又把话忘了个干净。

      毕竟尴尬的事儿太多,例如说我表白失败,再例如说,我哥是第四赛季总冠军。

      我脑袋一片空白,有点埋怨许莫停抽支烟怎么能抽那么长时间,还好我学姐给我打了个语音电话临时交代点儿比赛相关的事,很短暂的一个电话,但我回来时,张佳乐已经和老板娘聊上了。

      老板娘正在说我,“这姑娘总来光顾,总跟一个小伙子来吃!”

      张佳乐打听,“什么小伙子?”

      老板娘说,“长得很俊,笑起来很精神!般配。”

      团队里只有我和何暇低年级,相比之下经验不算丰富,何暇又热情活泼,那段时间我们开会结束总来这儿吃,何暇不忌口,什么都吃,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问题,不得不承认,跟他吃饭挺愉快的。

      我听不下去了,我并不想要张佳乐误会,于是赶紧走进店里,老板娘去忙活了,走之前看到我,对我笑,“小姑娘,你哥挺健谈的!”

      我觉得惊悚,“哥”和“健谈”搭配在一起很违和。

      我坐下来,张佳乐主动和我说话,“这老板娘也是云南人!我觉得菌汤应该很正宗!”

      我说“嗯”,没想好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张佳乐。

      许莫停这支烟大概是抽不完了,我麻木地想。

      “老板娘还说你总跟个男孩子一起来吃饭。”张佳乐接着说,有点试探的意味,我并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在拒绝了我之后说这种让人容易误会的话,这很奇怪,我甚至感到有点儿不高兴。

      但当我仅仅看着他搭在桌上的修长雪白的指尖时,我生不起气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强硬化作了一滩水。我听他继续说,“是刚才那个学弟吗?”

      我低着头,兴致不高地说,“嗯。”

      张佳乐盯了我一阵,神情有点慌,我不理解他的情绪变化,他有点泄气地问我,“程雁南,你又在不开心什么?”

      我听见他喊我的名字,几乎什么情绪都烟消云散了,甚至莫名其妙的感到有点儿满足,我实话实说,“没不开心。我不喜欢何暇,就是学弟,他——”

      张佳乐瞪大眼睛,“打住打住打住!我又不是在八卦你的情感状况,搞得我跟许莫停那种八婆一样!”

      我被他逗笑了,刚变得有点古怪的气氛转瞬即逝。

      当我们提到许莫停时,他正好也抽完了人生中最长的一支烟,带着一身烟味儿,回来就有点感慨地说,随便逛了逛,有点儿后悔没念大学了,青春啊青春!完美的、不留遗憾的青春就是这样的吧!

      我们很默契,谁也没提第四赛季落败的事儿,好像它对年轻的、满怀热忱的人们来说依然微不足道。

      我把最先端上来的那碗菌汤推到张佳乐那边,托着腮看门外高升的艳阳和雨后轻薄的云。

      我的青春早在张佳乐叫出我的名字的那一刻,就不留遗憾了。

      —————————————————————

      2019年7月19日星期五 小雨转晴

      我在长桥上,为他念了一首情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019·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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