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劫》几日停驻

12、第十二章

　　要说山玉最怕谁，那一定是二师姐。
　　初见之时，二师姐一身粉裙，垂髫发髻并未有太多装饰，只脑后两根粉色发带绑成蝴蝶结，见到谁都是温温柔柔笑着，那时山玉太天真，不懂何为人不可貌相。
　　大师姐不苟言笑，却是刀子嘴豆腐心，而这位在山玉看来美丽温婉的二师姐却是铁石心肠，说了要看着山玉修炼，那便一直看着，练不好，练不会，就日日夜夜地练，何时练会了，练好了，何时休息。
　　说要罚山玉，便说一不二，不讲情面，莫说三师姐说情，连大师姐的面子也敢直接拂了。
　　前几日圣母娘娘受西王母盛邀，带着大师姐和三师姐前去瑶池赴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殿中只留了二师姐看着她。
　　她是趁着二师姐回族中处理事务时偷溜出来的， 这下好了，看来是二师姐回来了。
　　她硬着头皮赶忙跑出去，一见到人就笑，“哎呀，二师姐，你怎么来啦！我可想你啦！”
　　阿茶跟着出来，拉住险些摔倒的山玉，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仙子。”
　　“小心些，跑什么。”二师姐着槿紫色长裙，颈间围一圈白色毛绒围领，槿紫色的发带温顺地垂在脑后。
　　站在寒冬腊月里，看上去暖暖和和的，又轻盈不减温柔。
　　她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山玉的头，“不听话，又乱跑了不是?”
　　山玉心虚地笑笑，不敢回答。
　　二师姐又注意到阿茶，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恍然道，“你就是，阿茶吗？”
　　五百年前阿茶初开灵智之时，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二师姐，那时她也是像点了点山玉的额头一半，也点了点她的花瓣，说道，“阿茶，你就是阿茶。”
　　阿茶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她记了这个名字五百年，也记了这位仙子五百年。
　　“是我，劳仙子还惦记着。”阿茶回答道。两人说话间倒让山玉摸不着头脑了，阿茶可真是了不起了，先是认识墨旭，这会儿看起来跟二师姐还有交情，不知道下回又要认识哪位大罗神仙了。
　　二师姐看着俏丽丽站着的阿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自然得认得你。”说罢抬起手，食指一点，再落下，阿茶眉心间就多了朵花钿，正是山茶花的模样。
　　“这样更衬你了。”
　　山玉看得连连点头，“想不到二师姐还有这种法术，阿茶这样更好看了，二师姐您可真是厉害，回头您也给我点一个。”夸夸阿茶，还不忘对二师姐溜须拍马。
　　结果，她竟然看见阿茶对二师姐害羞一笑，低下了头?
　　不是，这可是个玉面罗刹，你冲她害羞个什么?脸红什么?
　　二师姐拍拍还在震惊之余的山玉，“走了，回去了。”
　　“这就来了。”山玉回过神，忙不迭就要跟着走，要是大师姐她还能撒个娇，耍个赖，好歹能跟江离打了招呼再走，可这是二师姐，她哪里敢打商量。
　　临走前匆匆回头，对着阿茶做了个江离的口型，又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不是，大姐你看看我啊，喂，别看我师姐啊，我走了，我飞了啊！你看看我啊！
　　“山玉，你干嘛呢？”两人已经越飞越高，阿茶的身影越来越小，山玉听到二师姐问，立即回过头，直说没事。
　　“没事就好，对了，回去记得打扫大殿一月。”
　　这就是这回的处罚了，可是这次怎的如此轻松?
　　山玉担心二师姐别有用心，于是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我再关禁闭几日?”
　　二师姐瞧着她这小心思乱飞，也不由得笑了，这回是真的通情达理般的，摇了摇头，“只打扫大殿就好，偷跑出去的事不许让圣母知道。”
　　山玉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怕圣母知道，不仅要罚自己，还会责备二师姐看人不力的过失。
　　山玉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于是只顾着点头，“绝对不让她老人家知道。”
　　她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孩子呢，二师姐依然笑着，内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小师妹啊小师妹，你可知道，你的劫数已经开始，我不是不罚你，只是之后，你的痛苦要远胜于此。

　　阿茶再怎么欢喜见到二师姐也自然记得山玉临走前的暗示，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江离住的山洞口守着。
　　江离睡了个好觉，若是一睁眼没看到洞口那抹鲜艳的红色便更加舒心了。
　　来人发间斜戴一朵盛开的山茶，明眸善睐，鲜红的斗篷，正抱着臂并不太善意地瞧着他。
　　他起身，礼貌地作揖，“阿茶姑娘。”
　　山玉很早就提到过，她这位至交好友，亏了她头上那朵山茶花，和她额间那点花钿，江离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阿茶并不给他这副礼貌好脸色，哼了一声，道：“山玉被她二师姐带走了，我来给你说一声。”
　　江离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多谢阿茶姑娘。”
　　阿茶不作答，上瞧下瞧，左看右看，怎么都没觉得这书生有哪里好，除了长相俊秀之外。可天下这样的男子多如牛毛，怎么山玉就偏偏中意了这个？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下次山玉回来，也许这人世间已是另一番天地。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山玉是否还回来，是否还会像今天这般待你，我都希望，你不要再让她有什么空想。
　　“你，离她越远，越好。”
　　她不想跟这个普通凡人解释太多，可不说，她又担心日后山玉被耽误，出了岔子，她这修道一路便被毁了。
　　江离被她教训的不知所以，但还是保持着谦谦君子的礼仪，道了声谢。
　　这人看起来像块儿石头。阿茶暗自腹诽，总之山玉交代的她已经做到了，该说的她也说了，也就不愿再跟这人单独带下去，甩了甩袖子就走。
　　临走前起了个坏心眼，食指一勾，江离的衣衫从后头悄悄开了个口子。这呆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阿茶这才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离开。
　　她们做妖做仙的，当真如此快活吗？
　　江离的眼神黯了下来，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九连环来，山玉之前常抱怨自己解不开这个，他来的时候便拿上了，想着要是真能在这里见到她，便教她如何解环。
　　可现在，应当是不用了。
　　“铛”一声，这是什么东西被砸在洞壁上的声音。江离背着药篓离开了北山。
　　只剩一个九连环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无声地等待着被人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