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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chapter 9

      菲娜步出了自我囚禁的牢笼,但她拒绝“进食”,尽管这可能是目前维系她生命的基本条件。博士不得不加大了制药的力度,以应付菲娜灌下的数量庞大且在灾难性增长的药汤的需要,到了后来,菲娜几乎从早到晚不停口的喝药,白屋弥漫着混杂了烧焦的植物根系和呛人的遗弃物的味道。

      博士更加早出晚归,蝙蝠血蜘蛛腿,特定动物的粪便,还有数以千计的植物的叶子果实根须,尽管如此,尽管他采药的范围已经扩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对于菲娜来说,这还不够。不能“进食”,她一天比一天消瘦,整锅的药下去,就像飘到过度干涸的土地上的毛毛雨,作用微乎其微。

      Kelvin也有帮忙。才开始,他以诱哄不听话小孩子的口气说,适量的“进食”有助于治疗的顺利实施。但菲娜坚决不肯退让,她拒绝任何一滴带有可疑迹象的液体出现在她面前。一天,Kelvin毛起来,他一把拖过菲娜,威胁她说,“张开嘴,否则我就亲自动手。”

      菲娜的身体完全被压制在椅子里。她双唇紧闭,瞪着两只大眼睛看他。Kelvin以为她表示顺从了,就端来满满一杯“食品”,抵着口,强迫她喝下去。但他实际上遇到了沉默的反抗。菲娜不动声色的以牙齿咬住了唇,涓涓细流在窒碍下,又争先恐后的涌出来,直接从下巴落到漂亮的衣服上。

      Kelvin抓住菲娜,大拇指和食指深深陷入她的腮帮子之中,因为她的挣扎,短而坚硬的指甲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划开了几道伤痕,他捏开她的嘴,使用暴力迫使她屈服。菲娜猛烈的呛咳起来,在他压制性的手臂下面,菲娜柔软的娇弱的身体剧烈颤动,像一只濒死的蝴蝶,Kelvin心生怜惜,放松了几分力道。

      “不!我不要血!我不是怪物,我不要血!”她低声说,溢出泪水的眼睛恳求的望向他。“我不是怪物,不是,”她反反复复的说。

      比生理上的痛苦更大的是心理上的痛苦。Kelvin对菲娜束手无策,十多天后,菲娜脸上的青春色彩消失怠尽,皮肤上多出了极细微的褶子,一只因过期而变得干瘪的水果,叫人格外难过的想起它新鲜光艳时候。

      令Kelvin十分意外的是,有一天,博士主动提到了输血,“我想根治菲娜的病……也许你是对的……”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让Kelvin摆脱了困扰他已久的沮丧情绪,但他立刻发现了一个挡在前面最重要最具有制约力的问题——与“进食”不同的是,输血需要活羊,一只活生生的动物身体里面流淌的热乎乎的血液。

      买?哪儿有人肯卖?听到这么说不立刻开枪崩了他们两个已算是天大的仁慈了。

      “好不好偷一只?”博士不太有把握的说。

      Kelvin思索了一会儿,回答,“看来只有如此了,但问题是,谁去偷?”

      “不要看我,这行当我恐怕不熟悉。”

      “您是茨冈人。”少尉提醒他说。

      博士瞪着他,“你知道不是,还有,茨冈人不等于是贼,请记住这一点。”

      两个人同时喊出来,“抽牌决定!”

      ……

      之后,Kelvin用迷惑的眼光看着自己手中的牌,“作弊?”

      “但那是您的牌。”博士心平气和的指出,特别使用了“您”来称呼他说。

      “我又不是茨冈人。”少尉不服气的嘟哝道。

      “你的命运,我的荣幸。”博士回答。

      但命运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帮助了Kelvin,一只出生不及三个月的咩咩叫的小羊羔从天而降,系在行道树上的绳子将它与白屋联系了起来。

      两人跑出门张望,一只温顺的咩咩羊,除此之外,渺无人烟。“至少该留个字条什么的。”Kelvin咕哝说。博士遗憾的眺望远方,他说,“或者是一闪而过的衣角,某个即将消逝的背影,你说得对,总要有些什么……”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羊是某个人送来的,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送羊人的身份。这件事情不真实到了极点,若果换了另一个场景,博士肯定自己看到了神恩——但菲娜实在算不上神的宠儿——因此两人很难将小羊羔与某个真实的拥有者联系起来,但顺着咩咩羊的足迹追溯起来,它的确属于某个人,属于德西郡最大的庄园主,换句话说,属于博士认识的那个送奶人、小羊倌的看管。

      小羊倌:今天,他丢了一只羊羔。这已经是数天来丢失的第三只羊。这件事情本应让他警惕,关于“白屋的女妖”的谣言已经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发誓说亲眼看到她扭断了牛羊的脖子,凑近喝血,但大概是两周前那个迷梦的影响,小羊倌甚至没对这件事情投注以达到平常的注意力。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见到了阿耳忒弥斯,那个掌管月亮和狩猎的女神,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很想再见到她一次,无论在梦中还是真实。

      于是一天的劳动下来,总是以同一件事情结束。那个月圆的晚上,他是几点钟上床,之前做过什么,之后又是以什么姿势入睡……他回忆了自己生活的每一点细节,比方讲鞋头摆放的位置,他以最大的努力再现十五天前的那个晚上,试图用这种细致入微的重复来铺平女神出现的道路。

      但他的方法没有用,从那天开始,女神再也没有显现过踪迹。她仿佛是个偶然跌落人间的精灵,惊鸿一现,从此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这天晚上,小羊倌辗转难以入睡,跟着,他听到了低沉的嘶吼声,又是那种声音,由于焦虑不安而发出的直白的呼喊,野兽的咆哮,那是一个强壮的肉食性的动物不明原因的暴躁。奇异的,这个恐怖的声音反而叫小羊倌觉出了兴奋,何其相似的夜晚,他突然想起来,女神曾对着月亮遥遥下拜,因为这个缘故他擅自将阿耳忒弥斯的名字加于她的头上,但此刻他突然觉得她可能是个人,是个神的祭司什么的。做出这个判断,已经到达小羊倌思考能力的极限,因此他极其兴奋的爬起来,趿拉着鞋子,匆匆跑了出去。

      他跑出去,然后他果真看到了她!行走的女神!

      “女神!”他毫不犹豫的叫了起来,向她跑过去。一件宽松的、斗篷似的长袍遮断了他的视线,将里面的人体挡得严严实实。小羊倌在她身旁大喊大叫,女神却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跟着斗篷滑下来,她的脸容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小羊倌眼前。

      “啊!”半声惊叫窒息在嗓眼里,他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该打扰女神的沉思。愤怒的她抓住了这个可怜的男人。

      撕裂、人体、惨呼,“救命——”,嘎然而止,热血劈头盖脸的洒落下来。

      与此同时,对羊羔的来源一无所知的两个人正在紧张的准备输血的术前器材。他们摆弄着一套银光闪闪的器械,这就是菲娜遭到攻击的那天早上,Kelvin到镇上顺便做的事情,驿站给他带来的仪器。

      这是一套新出产的顶尖的仪器,到达了当时的“科学”或者说“技术”所能到达的顶峰。尽管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提出了输血及其设备的构想,但直到三百多年后才得到真正的运用,仿佛如现代人重新“发现”达芬奇关于空气动力的杰作一样。

      在菲娜生存的这个时代,“输血”仍然被认为是一种冒险的,近似于亵渎的行为。实验者不得不偷偷摸摸的进行——一旦逮到就会被处以极刑,尸体被吊在绞刑架上示众——但这种鬼祟的行为更加深了公众关于此种技术不法性的印象。

      近代人很难理解的是,在人类医学及医疗技术发展的历史中,“放血”比“输血”更广泛的应用于治疗疾病的方方面面。考古学家证实,古代印加人使用“放血”来辅助巫医的草药;在欧洲鼠疫横行的年代,很多强壮的人被放血以逃避疫病的感染。人们普遍相信血液中含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在神话传说中,星光就是星子的血液,若是一个星子因为过分同情凡人而同意借出光芒,那它就会丧失力量以致于陨落尘世,这就是古代人对流星产生原因的解释。

      从亚里斯多德的年代开始,被认为知识渊博的哲学家们屡屡在著作中提到,适当的放血有助于人保持旺盛的精力。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集体性的迷信“生饮鸡血”的方法能够保持健康,甚至对癌细胞都有一种神奇的抑制作用,于是成千上万只处于发情期的雄鸡被硬生生的扭断了脖子,以保持血液中他们所谓的效力。

      在放血疗法占统治地位的几千年里,尽管有各种各样的工具证实被采用,例如使用小刀,使用更锋利更有效的切割工具,但一种普遍被接受的方法是使用水蛭。好像富有幻想色彩的中国小说里所描述的,使用这种可怕的蠕动的蛆状动物能够安全的将血液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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