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之——羽异》月净沙

13、十三章

　　Chapter 13

　　他们等待菲娜第二次发作，或者，更可怕更加不测的什么事情发生。上苍垂怜，奇迹降临了。菲娜醒过来了，“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她说，中毒迹象消失了，她活过来，而且精神奕奕，就像已然枯萎的花朵得到水分滋润，抬起了头，露出了光彩灿烂的笑脸。

　　这证明他们的路子并没有走错，尽管至今还不知道是什么让菲娜感到了极度痛苦的，不能证实使她产生中毒迹象的成分。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Kelvin觉得，他迫不及待的要进行第二次、第三次治疗方案，如果不是找不到新的供血者的话。“But the second follow the first.”，这是他说过的话。

　　接二连三到达的奇迹简直要使人把它当作寻常事接受。供应物是一匹狼，一匹昏迷的显得极度衰弱的狼。是菲娜第一个发现这匹受伤的野狼的，在花园里，这几天她都在花园里散步，仿佛一口气弥补过去十七年的损失，她在草地上，在小树林中间蹦蹦跳跳，尽情而任性，如此活泼，搞得少尉筋疲力尽。

　　狼血照样注入菲娜血管，不可避免的，她再次出现了中毒迹象，幸运的是她又一次挺过来了，神采焕发，崭新的强有力的生命力在她身体内沸腾。

　　菲娜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血液。每一次输血的成功，使她感到痛苦也使她感到了快乐。世界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她是这样的情绪高涨，一点细小的征兆都让她兴致高昂。比感同身受还要强上好几倍，她第一次真正的了解了少尉，了解到他所看待的世界。现在，她认为自己已经作好了准备，准备作为少尉的妻子而出发，征服这个世界。

　　她一天比一天敏锐，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生长，也许在大脑里面，也许在思想里面，有什么使她感到又敬畏又渴望的力量在萌发。哦，那是血液，那是她既敬畏又渴望的血液的力量。

　　现在，一切都这么美好，今时今刻是最美好的时光。Kelvin已经在谈论离开的事宜，他说再过几天，他估计没事了，就带菲娜离开小镇，从这里开始，回家、结婚、环游世界。

　　还有一件令她感到高兴的事，咏儿回来了。菲娜很高兴见到博士和Kelvin之外的第三个人，她不畏惧她，这使她由衷的感到高兴。她答应了要带咏儿走，事实上，出乎博士的揣测，咏儿不是小镇人，她是菲娜父母为她找来的在修道院长大的孤儿。关于她这段日子的行踪，咏儿解释说，当然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她感到害怕所以躲了起来，之后她终于克服了畏惧，她陪伴了菲娜整整四年时间，她从来不认为小姐是怪物，从前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何况小镇人……大家都亲眼目睹菲娜爬上屋顶，站在了阳光底下，她并不畏惧阳光，炙烈的太阳会对吸血怪物造成伤害，但她不是！

　　博士在做梦。

　　就在狼血流入菲娜体内的当天晚上，博士作了一个怪异的梦。他梦见了狼。狼在拼命的跑，有什么东西令它感到畏惧，有什么东西紧随其后，就跟森林失火时一样，野兽不要命的溃逃，这令博士感到奇怪。然后他看到了。

　　一个女人，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然而她凶狠的眼光却让人感受到埋藏在她内心的原始野性。洪水猛兽，博士评价说，狼就是在逃避她，逃避她灼烈燃烧的目光。然后她愤怒了，是狼敢于反抗让她感觉到愤怒吗？她生气的蜷曲，然后亮出了她的爪子，一个充满野性力量的美得让人屏息的亚马逊女战士，她上肢弯曲，微微下蹲发力，接着就向灰狼扑了过去！

　　灰狼。博士认出了眼前这头毛尖有银毫的灰毛动物正是在沼泽边袭击他们的那匹狼。狼悲哀的嘶叫，下颌猛的张开，露出了白森森的尖利的獠牙，叫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应该让对手感到威胁的动作，此时却让博士觉出了软弱，深埋在狼的骨子里的恐惧和软弱。

　　狼掉头逃走了，然而那个女人抓住了它，它要反击，然而她是那样的敏捷凶猛富有节奏感，每一次下扑都带出伤痕，她狠狠的伤害狼，她在狼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痕——后来推测起来，这就是让博士起疑进而发噩梦的原因。最后狼畏缩了，它夹着尾巴想要溜走，但那个女人决定不放过它，她下唇收紧，样子非常丑陋，然后她尖叫起来，“嗷～”

　　“天啊！”博士惊叫着醒了过来，震撼不已，他察觉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噩梦残留，依稀片段，他感到费解。为什么会有这样怪异的梦呢？Kelvin正在跟菲娜讨论他们的将来，他们要结婚，旅行，做一切以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种高涨的情绪感染了每一个人。咏儿当然要跟两夫妻走，他也为结束在小镇的不愉快的生活而感到欣慰，他要立刻离开法国。

　　但是，是什么让他做了这样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呢？博士考虑自己的精神状态，最后他判定自己确实有点太过紧张。他老是疑神疑鬼，一丁点动静都会让他吓得跳起来，最近。

　　是的，发现狼的那天，他在菲娜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使他感到很不安。这也许是这个噩梦的来源，但它不足以成为事实的根据。已经够了，稍微苦一点的咖啡，窗外零星的响动，难道他真的怀疑某人，怀疑她在试图谋杀他们么？真可笑。他不想使菲娜感到伤心。有一次他竟然跟Kelvin谈起了他的怀疑，当时他一定迷糊了！清醒之后博士十分后悔，幸而他说得含糊，而少尉又处在高度兴奋中，根本听不出弦外之音。

　　但有一点让博士疑虑重重，“菲娜首先发现了狼，她第一个看见……”博士反复对自己说，但他摆脱不了这样的考虑，一个女子，一个天性通常是怯懦的女子，怎么敢于去触碰一头待人而啮的狼呢？即使它已经濒临死亡。

　　还有一件事情更增焦虑。博士得到消息说，最近几天镇上接二连三的出事，少尉和菲娜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新近归来的咏儿为什么不提？为什么她牢牢合上嘴巴，对镇上人遭到攻击的事情绝口不提呢？难道她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干系？

　　消息说从受伤的人的伤痕判断，是野狼干的，狼袭击了人。但一个挥之不去的荒谬想法是，野狼的血液流入菲娜体内，使她也具备了某些狼的特征，比如说攻击性。博士不能忘记白屋受到围攻那天，菲娜一边大笑一边往下面投掷火把的场景，“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当时他对自己说。小镇人对菲娜的敌意不仅没能因为她不是吸血怪物而消除，反而更加强烈，菲娜憎恨他们也是可以想象的。

　　“不能放她在屋子里自由走动！”这是博士反复考虑的一个念头。然而，在咏儿反应强烈的卫护下——现在她的护主情结强烈得叫人头疼，一点小事都能叫她和博士发生剧烈的冲突，不晓得Kelvin日后怎能容下她——在咏儿眼皮子底下，博士要隔开菲娜和少尉，和其他人又谈何容易。何况，又是博士自己鼓励菲娜多走动的，鼓励Kelvin尽量多陪她运动。

　　在博士看来，事情一天比一天每况愈下的恶化，黑暗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光明，吞噬照耀在白屋屋顶上的阳光，吞噬白屋和在白屋里的每一个人。

　　但可怜的少尉，他还在大谈回家，博士无力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