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生》林琅家的白露猫

94、第九十三章

　　\"你可知道康卓白玛的营地在何处？\"路上，吴念玉问扎西。
　　\"知道的。每年参加涂山大会，我们都会驻扎在同一个地方。\"扎西指了指前方右边的一条路：\"这边走。\"
　　几人来到康卓白玛的营地，门外守卫的弟子见到扎西，哈哈笑着一把搂过他：\"你这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扎西心里有鬼，怕的不行，脸皱成了苦瓜。
　　\"这几位是……\"
　　扎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指着吴念玉等人介绍道：\"这是西京王吴念玉殿下，这位是王府护卫魏达。\"
　　两名弟子单膝跪地，朝吴念玉行礼：\"参见西京王殿下。\"
　　\"几位请起。\"吴念玉礼貌说道：\"本王有事想请教仓木仙祖，劳烦几位帮忙通传。\"
　　其中一名弟子迟疑道：\"殿下前来求见仙祖，自不必通传，直接进去便是。只不过仙祖此时正在见客，可能要劳烦殿下稍候片刻。\"
　　吴念玉刚想着在营地外稍等一会儿，却见另外一名弟子撞了一下那名弟子的胳膊，说道：\"西京王殿下不就是天池寨的少寨主么？\"
　　\"哦？\"吴念玉疑道：\"仙祖见的是天池寨的人？\"
　　那名弟子如梦初醒，道：\"既如此，殿下，请。\"说罢，将几人迎进了主帐。
　　魏达替吴念玉撩开帐门，吴念玉吃了一惊：\"碧山先生？\"
　　原来主帐的桌案前，和仓木顿珠对坐交谈的，正是杨简。
　　杨简显然也很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吴念玉终于近距离见到了仓木顿珠。康卓白玛立派已一百五十余年，如此算来，仓木顿珠作为康卓白玛的仙祖，少说也有一百七十多岁了。从外貌看起来，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五官分明，双眼锐利如鹰，看起来粗犷凶悍。怪不得扎西见到自己的师父像老鼠见了猫，乖得不得了。
　　扎西这会儿已经\"扑通\"跪在了地上，他苦着一张脸说道：\"师父……徒儿在洛阳，找见了卓兰阿内……但没能，没能找到阿妈的心法。请师父责罚！\"
　　仓木顿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他身高足有七尺，比吴念玉高了整整一头，看起来压迫感十足。仓木走到扎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吧。\"
　　\"师父……\"
　　\"有人，已经替你交了这趟差事了。\"
　　\"什么？\"扎西瞪大了眼睛。就连吴念玉和魏达都很诧异，毕竟他们已经找到了卓兰，而卓兰已经是当年和琼达、李玉走得最近的人了，却也并不知道什么心法。
　　仓木侧过身，露出坐在后面的杨简：\"碧山先生，已经将那本心法交给我了。你要多谢碧山先生，要不然这次涂山大会，我定要亲自把你从西京王那里抓回来好好问出个来龙去脉！\"
　　扎西吓得浑身一哆嗦，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本心法为何会在碧山先生那里？\"吴念玉问道：\"我们在洛阳找到卓兰的时候，连卓兰都不知道它的下落。\"
　　杨简看了仓木一眼。仓木点头道：\"碧山先生请说吧。这心法乃是小女与李大小姐共同写就，西京王殿下作为李大小姐之子，有权知道实情。\"
　　杨简轻叹了一声：\"唉，这件事，还要从我们家大小姐怀上少寨主讲起。\"
　　\"那是前朝德康十二年的秋天。大小姐与当今圣上已拜过了天地，正式结为夫妻三月有余了。有一日，大小姐突然来到碧山居找我，交给了我一本书。我当时很是惊讶，毕竟……\"杨简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毕竟我当时已经有了退隐之心，久不问寨中事务了。我问她这是什么东西，她并未多说，只说这是一本心法，名为\'灵犀诀\'，乃是她与自己的结拜姐妹——康卓白玛的大小姐琼达所创。她反复强调，除非琼达亲自来索要，否则此心法不可交予任何人。\"
　　仓木顿珠这时道：\"恕老夫直言，方才我便有一疑问，还未来得及请先生解答。这本心法如此重要，为何李大小姐当时不直接交还给琼达，或者请李寨主亲自保管呢？\"
　　杨简摇摇头：\"这件事，我也不知。\"
　　吴念玉心知肚明，外祖父做事不分轻重，当时又跟蜀王吴昭结为盟友，母亲将这本书交给杨简，或许是因为杨简是这本心法唯一可托付之人。
　　杨简接着道：\"我当时也心中疑惑，但我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在我心中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她已如此开口求我，我如何能不答应？大小姐难产的那个夜晚……我心中悲痛，却不想……不想当着大家的面失态，便躲在自己屋中。过了半晌，我突然发现寨中被官兵戒严，心中担忧，便出门去看了看，正巧遇见正往外逃跑的琼达、卓兰。\"
　　扎西一惊：\"我母亲和卓兰阿内逃跑那晚，您遇见她们了？！\"
　　\"不错。既然围寨的是蜀王，不，当今这位皇上的士兵，我料想出事的必定是大小姐那边，于是朝着大小姐所住的院子方向寻去，恰巧发现了琼达和卓兰。我本想当时把那本心法还给琼达，但见她们俩神色惊恐、脚步慌张，意识到她们是在逃跑。于是我改变了想法，引开了官兵的注意，给她们争取些离开的时间。我本想后面跟着她们，确保她们不出意外……但那些士兵发现了我之后，便将我带回碧山居看管了起来，我实在不便出门，只能暗暗期盼她们平安。\"
　　扎西眼圈通红，仓木顿珠也激动不已，单膝跪地，朝杨简抱拳道：\"碧山先生当年竟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此等恩德无以为报，今后先生若有差遣，仓木在所不辞！\"
　　杨简慌忙扶住他的胳膊：\"仙祖快快请起！在下可受不得仙祖的这一跪啊！\"
　　扎西和杨简将仓木顿珠扶起来，杨简无意中抬头，却见吴念玉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杨简问道。
　　吴念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碧山先生高义，弟子……拜服。\"
　　姬漱阳、琼达、卓兰……他在暗中，到底还救了多少因为吴昭带来的祸乱而被迫受害的无辜儿女？这位怀着一颗赤子之心、为了自己的至交好友甘愿出走太乙仙宗的前辈，眼睁睁地看着手染鲜血的奸佞坐上龙椅，看着自己倾注半生心血的天池寨不断堕落……他的内心，该是如何的悲凉无奈？
　　从前只觉得这位碧山先生不过是位自恃清高的前辈武者罢了。吴念玉此生，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看错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