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生》林琅家的白露猫

60、第五十九章

　　从嵩阳县城到太室山下，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左恒和车夫坐在马车前赶路，马车里一片安静，左恒料想吴念玉必定是睡着了。近日来他白日里装出一副“宠幸爱妾”的样子，晚上还要熬夜看惠捐的账本，着实辛苦。
　　马车是崇福宫的，车夫却是从其他地方雇来的，拿了报酬后便先行离开了。左恒等了等，见马车里还没有动静，决定先把吴念玉叫醒，回到崇福宫再继续休息。
　　他回身掀开帘子，只见用来装衣裳的木盒子掉落在脚边，吴念玉瘫倒在角落里，眼睛紧闭，脸色发青，嘴唇灰白。
　　“殿下！！”左恒如遭雷击，大脑瞬时间一片空白，他手忙脚乱地爬进马车里，伸出颤抖的手指去探吴念玉的鼻息。
　　手指的皮肤上毫无反应，吴念玉已经没有了呼吸。
　　左恒瞬间肝胆俱裂，他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嘴巴里怒吼着，喘着粗气把吴念玉从马车里拖了出来，阳光下，吴念玉的皮肤惨白如纸，四肢冰凉，看上去和死人无异。
　　左恒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他将吴念玉背起来，使出轻功朝太室山顶快速跑去。

　　因吴念玉今早不在，崇福宫大门紧闭，此时恰好是午饭的时辰，姬潄阳、苏康、扎西和清云道长坐在屋内，厨房刚刚将菜盘端上桌。
　　“要不要等等殿下他们？”扎西问道。
　　“不必，厨房里给殿下和左恒留了单独的菜饭，他们回来了热热便是。”清云笑着说道。
　　扎西点点头。
　　众人刚拿起筷子，崇福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而急促的敲门声，这声音大得吓人，穿过前院直传到众人耳朵里。
　　大家面面相觑，清云道长率先站起来，朝大门走去。扎西和苏康不明所以，也跟在后面。
　　几人走出屋子，来到前院，听见了门外左恒的吼声：“快开门啊！！！苏先生！！！公主！！！！！”
　　众人皆大惊，赶忙跑上前去打开大门，只见到左恒涕泗横流，哭吼道：“殿下出事了！！苏先生在哪儿！！”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苏康挤开一时之间失去反应的众人，看到左恒背上的吴念玉，心下大骇，快速对惊慌失措的扎西说道：“快去叫公主！！！”
　　扎西怒吼了一声，飞奔去了后院。
　　“快进来！！”清云将人迎进崇福宫，随后关上大门，叫来两个道士嘱咐道：“今日崇福宫闭门一日，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听到了吗！”
　　两个道士行礼称是，清云点点头，快速朝后院跑去。
　　姬潄阳听到外面的喧哗，扶着闻讯赶来的魏达从屋里出来，皱眉看着飞奔而来的扎西道：“怎么了？”
　　扎西满脸的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公主，殿下出事了！！”
　　姬潄阳的眼神瞬间变了。她放下扶着魏达的手，冷声道：“带我过去。”

　　姬潄阳来到静室，看见吴念玉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苏康坐在床边，替他把脉，眉头紧锁。看到姬潄阳，苏康站起来：“已探不出鼻息，脉象仍有，但十分微弱。”
　　姬潄阳上下将吴念玉快速打量了一遍，见他衣着完好，身上也没有任何血迹，便问道：“中毒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苏康这次摇了摇头，“我只能从外观上判断他应该是中毒，但诊断不出他中了什么毒。”
　　姬潄阳眯起眼睛，霞移居掌门越老是苍山有名的用毒圣手，苏康作为大弟子，深得越老真传。若是他都诊断不出什么毒，说明下毒之人水平甚至在越老之上。
　　“怎么回事？”姬潄阳看向左恒，“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讲一遍。”
　　左恒强忍住失控的情绪，说道：“我全程都跟殿下待在一起，只是中间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我们的马车跟路人起了些冲突，我出去处理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殿下已拿到了衣服，还跟旁边的客人在讲话……一直到上马车的时候，殿下都好好的……”左恒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殿下还跟我说，快些赶路，回来还能吃上午饭……”
　　旁边的申女官听到左恒的话，忍不住抽泣起来。
　　姬潄阳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吴念玉。他双目紧闭，面容十分平静，平日里总是微微笑着的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青色。她看了半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冰凉的。
　　姬潄阳停顿了一下，两只手摸上了吴念玉的胸膛。
　　她顺着胸前、肩膀、腰腹一路摸下去，一直到腰带，手突然停下了。随后她厉声对苏康道：“把他的上半身衣服脱掉！慢一点，不要碰到腰带！”
　　左恒和扎西赶忙上前，和苏康三个人一起把吴念玉的上半身衣物脱下。姬潄阳走上前，顺着腰带上玉扣的位置，手摸进吴念玉的腹部，沉声道：“在这里。”
　　“什么？”苏康凑过来，顺着姬潄阳的手往里看，顿时大惊：只见吴念玉的腹部被插进了一根细细的银针，银针和外面的衣物相连，明显是从玉扣的缝隙插进去的。
　　姬潄阳道：“他这一身衣服都很宽松，只有腰带和身体紧紧相贴。而玉扣质地本身坚硬，皮肤习惯了被硬物膈着，插进一根很细的银针不会有任何感觉。此毒想必会延迟发作，而起效速度极快，为的就是让他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中毒。”
　　“公主可知这是什么毒？”
　　姬潄阳探了探吴念玉的脉搏，又捏着他的下巴看了看嘴巴里面，摇头道：“我也看不出。但下毒的人心机如此深沉，此毒毙命速度一定很快，不会留给我们救命的时间。”
　　“可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用更加猛烈的毒让殿下在发作的时候便立即毙命，反而多此一举，留他一线生机呢？”清云问道。
　　这个问题问倒了众人，屋里陷入一片寂静。
　　姬潄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吩咐道：“清云道长，恕晚辈无礼，除了我师兄、左恒、扎西和魏达，其余人全部离开。”
　　“无妨。”清云淡然道，随后便率先离开了静室。其余人陆陆续续，也跟在清云后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