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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脂粉 ...

  •   正月初四的清晨,世子的狐狸很是躁动,上蹿下跳,鼻吻翕动,也不知在嗅什么。

      秦自年身子半好,在卧房里摆了张案几,手中拿着一本厚皮薄纸的书卷,正在细细研读。

      狐狸扑到他身上蹭落了满纸白毛之时,他终于忍无可忍,愤愤地搁下书卷,三两步走到门口:“秦如轲!”

      秦如轲正端了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过来,一脸莫名地看了他:“正给你煎药呢,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一身简单干练的玄衣,长发只用一根红绳绑住,显得整个人干净利索,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尽职照顾太子的样子。

      事实上,这几日他与秦自年同吃同住,除了端茶煎药等一应涉及饮食的细巧事,其余的都假手于人,闲暇的时候他还能使唤使唤秦自年的心腹和外头通几封信。

      秦自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你那狐狸满屋子跑,刘德安今早才吩咐人洒扫过,现下桌上塌边掉满了它的白毛。”

      秦如轲听此不禁自唇边溢出一声笑:“前几日不是乖巧得很?”

      “寻个笼子关了去,或者下回你来打扫。”秦自年看着他,将空碗递过去。

      秦如轲“啧”了一声,一手端碗,一手提拎着狐狸后颈,便满院子喊“长荣”。

      长荣本就是瑞王府里干粗活的,上回送只狐狸得了世子赏识,甚至还沾了狐狸的光跟着进了宫,眼下他是与有荣焉,只恨不得将这狐狸仔细供起来。

      听见世子叫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恭敬抱了狐狸,急急忙忙要给自己的宝贝疙瘩找个舒服点的地方。

      宝贝疙瘩躁动不已,路过院门口时,突然一跃,从长荣怀中挣脱,正正好好扑在一个宫女身上。

      阮云禾昨日才拿到的易容,似乎是在药里浸了几天,气味重得很。她特意施了脂粉,又熏了香,却还是没能防范到这狐狸。它猛地扑上来时,差点没被撞翻,幸亏及时扶住墙壁站稳脚跟,才没有让自己摔个跪趴。

      长荣也惊了个魂,连忙去抓那白狐,也亏得他一双手如钳似铁,才制住了这狐狸。

      他刚刚捉住狐狸,就呛得一嘴的胡须都抖动起来:“你们这些姑娘家,是站在炉子里熏的香不成?还有这脂粉,能熏死一头牛了。”

      阮云禾才不理他,这么浓重的香味,防不住狐狸,但人总要退避三舍的吧。

      她今早刚来替了莹儿的职,就被清延宫的内务太监刘德安吩咐了来太子近前。话里话外,无非是太子身边少人服侍,要她把握机会与太子亲近。

      好在她熏人,早上去太子房里洒扫生生将他逼了出去,没有孤男,她寡女一人在里头,累是累点,尚算得自在。

      长荣前脚抱着狐狸出去,秦如轲后脚就掩着口鼻从房里出来。他走到院里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又骤然蹙眉,循着气味寻到院门边的罪魁祸首。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目光不善。

      “刘德安让你来的?”秦如轲瞧着她娇美的面容,就知道刘德安打的什么主意。

      刘德安是温贵妃的人,虽挂了个内务大太监的名头,在清延宫里却不得重用。他也算识趣,并不多插手太子的事,如今太子的亲事刚要定下来,司寝宫女却是迟迟不定。也不知是温贵妃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主意,竟要安排宫女趁虚而入。

      还是个颇为刺鼻的宫女……

      阮云禾一副教训的口吻:“刘公公交代了,让我来就是因着你服侍不好太子殿下。你既做不好事,自然该有人顶上,否则怠慢了太子殿下,你可承担不起。”

      公报私仇,实在不错。秦自年到底给秦如轲保了两分面子,不至于让阖宫上下都知道,在太子身边“照顾”的是世子殿下。她就装作不认识他,省得还要同先前一般低眉顺眼。

      秦如轲果然眯起眼睛,又觉得自己现在不太好撂脾气,笑了笑道:“是么?将太子房里熏成脂粉铺子,你这差事做得倒是好了?”

      阮云禾也笑,笑声甜软,却带着挑衅的意味:“味道重,正因为我待得久,用了心,而非如有些人一般,只将差事随意应付了过去。”

      秦如轲抱了双臂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一向懒散,不懂管这些,不如你就辛苦些,去清扫内室。”

      “早上刚扫过!”

      “太子让扫,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问?”秦如轲睁大眼睛摇摇头,“多亏刘公公体恤,有了姑娘帮衬,我也能轻松一二。”

      阮云禾气结,秦如轲还是这么不讲究,没脸没皮似的。

      秦如轲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去内室就没话说,看来这宫女并非受迫,而是心思本就不纯,抱了接近太子的目的。

      便让秦自年去应付吧,等她被赶出来,也好教她收敛些。

      两人各自揣了心思,目光一碰就是火花四溅,互相看不过眼。

      正僵持间,门外探进了一个孩童的脑袋。

      阮云禾一看,正是十皇子,他今日穿了一袭紫袍,头戴玉冠,比除夕那日要精神许多,只不过面色依旧不太好看。他身后跟了两个宫女,皆是垂眸敛目,看着还算乖巧。

      “阮姐姐在不在?”十皇子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细声问道。

      秦如轲听他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阮姐姐?阮云禾?十皇子不爱出门,阮云禾这两日也待在合康宫不出来,他们见过?

      “这是清延宫,你阮姐姐住在太后宫里,不过昨日已经离宫了。”

      十皇子听罢,面上立刻浮现失落的表情:“是不回来了吗?”

      秦如轲早听秦自年说起皇后性子古怪,十皇子长在皇后身边耳濡目染……虽说稚子无辜,但秦如轲仍然不大愿意他缠上阮云禾:“宫禁森严,寻常是来不了的。”

      十皇子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不再开口,只低下头去,看着脚尖不言语。

      阮云禾在一边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不忍起来:“我听说阮小姐很得太后喜欢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太后传召,就进宫来了。”

      秦如轲登时抬头看向她,一张俊俏的脸绷得紧紧的。

      “偏你多话?”

      “实话实说罢了。”就你爱管。

      两人又是一阵眼神交锋,燃着火花带着闪电,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

      十皇子抬头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这侍女为何能凶瞪着世子堂兄,在崇华宫里,宫人们都是不敢大声喘气的。

      阮云禾倒是不怕这个,只要不做错事,秦如轲不会仗着身份压人。这么一想,她的心又可耻地软了下来。

      “阮姐姐不在,那我就走了。”十皇子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转身朝院外走去。

      阮云禾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可是她身为阮小姐之时尚且没法帮到他什么,如今顶着侍女的身份,更加有心无力。

      秦如轲皱着眉瞧她一眼,也未放心上,思索片刻便提步出门去追了十皇子。

      十皇子刚刚出了宫门,秦如轲就追上了他,拦住他道:“玄淇。”

      “如轲哥哥?”十皇子诧异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又迅速垂下头。

      他平时难得出门,和这些哥哥姐姐们也只是互相点头问好,并无多话。但他毕竟是个小孩子,此刻秦如轲主动找他,他有点慌乱,又有点高兴。

      秦如轲和声和气道:“清延宫没有阮姐姐,却有你太子哥哥,还有我,你若是有事,来清延宫找我们也是一样的。”

      十皇子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前几天做了噩梦,有点害怕。”

      秦如轲心中一动:“梦?”

      十皇子癔症的事他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觉得不太可信,无论是家宴远远一见,还是同他搭话,十皇子都不像精神有异,反倒是显出一些高于年龄的聪明冷静。

      十皇子一双小手绞了绞衣角,微微点头,却又不肯开口了。

      秦如轲扫了一眼他身后尽职尽责站在两边的侍女,拍拍他的肩,笑了笑:“难得见你一面,送你一个礼物。”

      他抬手拆了发间红绳,又从腰间系带上扯了几颗小珠子,拿到十皇子眼前就开始编小人,手指翻飞之间,小人已然编成了一串,一共六个,栩栩如生。

      十皇子乌溜溜的眼中满是惊奇,他还没见过这么灵活的手法,忍不住伸手接过这串小人瞧了又瞧,一时移不开眼睛。

      “真厉害……”

      “阮姐姐也会编这个呢。”

      十皇子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秦如轲:“你们也认识吗?”

      秦如轲认真道:“岂止认识,我和阮云……阮姐姐,还有你太子哥哥,我们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

      十皇子听罢,看着他的目光立刻又多了几分亲近,点点头,又忍不住低头去瞧那些小人。

      “你要是想学,回头来清延宫,找我,找太子哥哥都可以,或者你有什么话想和阮姐姐说,也来找我们传话就是。”

      十皇子抿着唇小小地笑了,低声道:“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路口分别,秦如轲转身往回走,就见贺子安从拐角处闪身出来:“属下无能,宫里实在人多眼杂,没能注意除夕夜阮小姐的动向。”

      他揉了揉眉心道:“不怪你,你手头上的事够多了,宫里的事不必管,我也不是要你监视她。你且去打听一下除夕夜她有没有去崇华宫,其余的就不用了。”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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