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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谁的苦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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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可是只要能醒过来,再难闻也认了。
紫菱嗅嗅鼻子,感到涩涩发苦。
医院永远是这样,肃然沉静的气氛教人心里发慌。看这白花花的墙居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她昏昏的往上望去。
亮着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痛,天花板像要掉下来似的晃着,吓得她真想逃跑,待要挪动手脚,却无能为力。
悬挂的输液在吊袋里坠着,腿上也绑了石膏。虽然已经给予最及时的救护,却无法教人疼痛稍减。那股锥扎锤打的痛楚因为昏厥而暂时告别,此刻又及时地回到眼前来。
一时难以接受突变的紫菱又呆呆地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要哭,她已六神无主,着急寻求保护:“妈妈,妈妈!”
从白天到现在守着了一夜的舜涓马上从困倦中惊醒,握住女儿的手,连连宽慰:“妈妈在这儿,紫菱别怕,别怕,妈妈在这儿!”
她的声音哑哑地带着哭腔,眼睛也布满血丝,一定伤心了很久。
紫菱的状态让身边的人没有办法平静。
老天保佑,她终于在这时醒了。作为母亲,无论有多么担忧,都必须坚强地收拾心情,打消她可能会有的胡思乱想。舜涓赶快抹抹眼睛,向她说:“紫菱,别怕,没你那么想得那么严重,医生已经彻底检查过了,你只要好好养着,很快就可以出院的!”
“妈妈!”怎么可能不怕,紫菱又是恐慌,又是委屈地抽泣起来:“妈妈……”
她不方便解释什么,羞愧得只肯低头。舜涓忙扶住她的肩膀,先教她坐稳了,靠着身后的枕头,帮她理理头发,摸摸她的脸:“紫菱,乖孩子,妈妈要先去和你爸爸说一声,还有绿萍和楚濂,还有好多关心你的人,他们为了怕打扰你休息,都在外边等呢。”
“我不要见楚濂,也不要见绿萍,我不要,我不要!”想到他们俩,紫菱愈发着恼,却不能明言,只有固执己见地表达抗议。
“好好好,不见他们,不见他们。”紫菱对绿萍和楚濂是时常嫉妒着的,只是这种小孩子的心性从没有教人往歪处想,都以为只是一时任性。她这样说,舜涓也只是以为不喜欢教他们面对她的“丑样子”,哪有不依着她的道理,当然哄道:“都依你都依你,紫菱,先放开妈妈。”
紫菱迟疑地松了手,舜涓便往外面去了。
门开了又合上,她探着脑袋瞧了一眼,没有看清楚什么,因此不能确信楚濂和绿萍不会进来。
她愈发慌了,感到心跳像怀表,嘀嘀走动的声音都那么明显。
好在过了一会儿,是爸爸跟着妈妈进来,脸色倦倦的,声音却很欢喜,登登地皮鞋擦在地上,汪展鹏几步就到了床边,侧坐下来,喊道:“紫菱!”
天气已经很不暖和,他却脱了皮夹克,里面的灰色衬衫单薄得很,却像没有感觉似的,就这么走进来了。为了不教女儿担心,还伸出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了一握。
掌心的温暖像火一样地包围了她,紫菱晓得是爸爸一定是因为紧张和担忧违反规定在医院里抽烟了,为了害怕她会讨厌身上的烟味,教她感到一点点的不快乐,所以才这样。
从前她常常拿这个提意见,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爸爸还记得这么清楚,坚持遵守着,为了不教她内疚,委婉地教她知道他的身体是很好的,不怕冷。
紫菱的心马上抽紧了,一下子很感动,同时又愧疚得无以复加。爸爸年纪大了,肠胃也不太好,在这么变幻无常的季节里,却为了纵容她的任性而坚持冻着。
因为她的鲁莽和疏失,让这么多爱她的人担惊受怕,真是太不该了。
他们的心会因为这场车祸受到什么样的折磨,紫菱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到了。
孩子出事,大人才是最受罪的。舜涓为了不在孩子面前垂泪,一直坚持着,如今她醒了,心也定了,却必须接着忍下去。
适才去叫汪展鹏那会儿已经哭过了,为了在紫菱面前露出坚强的样子,不教她忧心,特地还补了妆,只可惜淡淡的粉盖不住泪痕,所以有点躲着紫菱的眼睛。
紫菱很明白地装作没有看见,听爸爸唠叨一些抱怨的话。
往往是这样才好,这样才表示局势已经安定了,紫菱听到这些,反而觉得高兴,和之前那种忿然相比,是完全两个样子了。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就像这场车祸是冥冥之中要教会她什么。那些怨恨绿萍和楚濂的念头,也没那么强了,像滑落在墙上的黑点,被新漆覆盖。
还没有见着他们,自己就先不恨了,紫菱觉得挺可笑的,不知不觉就显露出来。
在这样的时候,不知悔改,还有心思俏皮,自然是要被说的。舜涓张张口,还是没忍心。她上前去拨开汪展鹏的手,问紫菱:“要不要吃点什么,妈妈去买。”
所有人心思全在她这里,还没有逮着时间去煲汤,紫菱也懂得体谅,展颜道:“我没事,不饿,你们先去休息吧。”
“唔,你先休息。”舜涓看起来古古怪怪地,像是又要哭的样子,又像不是。总之她拉着汪展鹏往外走,不许他一个人陪着紫菱。
汪展鹏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像是有什么要问,又被迫放弃,他们欲言又止,一定是有什么要瞒着她了,紫菱很好奇,却只能闷闷地靠着枕头,等他们回来。
这样她又不免想到楚濂和绿萍身上去了。
虽然是不恨了,可是还是很纠结,腿太痛,就像在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逃无可逃。
为着楚濂要受这样的苦,紫菱想想侥幸又不甘。
好在没有人知道她在喜欢他,大概从此之后,对他的心思能够断绝,那就很好。
可是一想到他,那颗少女的心便萌动起来,像跑火车般地不受控制。
没有经验,不知如何应对的紫菱很难不慌,她又羞又忿,又是疼痛难忍,不免拿身边的东西出气。
费云帆推门而入,正好张手接住这个女孩儿抛砸过来的枕头,面带歉意地微笑:“小公主醒了?”
虽然是爸爸的旧交,紫菱和他很不熟,这样的称呼当然听起来怪怪的,她心更想起昏迷之前是被他的撞伤,自然抗拒道:“你胡说什么,都是你,你这个坏人!”
“坏人?”戴着金丝眼镜的费云帆一派斯文,丝毫不恼:“那好吧,我不叫你小公主,叫你‘丑小鸭’。”
“你为什么这么喊我!”紫菱还不知道是被他亲手抱进医院的,来时在昏迷中一直喃喃自语,这才泄漏了底细。
费云帆为了这事很受汪展鹏的埋怨,他自己也很内疚,当然要逗逗紫菱,让她开心些,分散注意力,才不会觉得很痛。
他走近些,将枕头交还给她,虽然知道她是一定会再扔的,还是这么做了。
一连丢了三次,这孩子气的举动教人忍俊不禁,费云帆终不免正色道:“好了,丑小鸭,让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秘密’。”
“什么‘秘密’?”紫菱反问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好似打鼓。
“你喜欢一个叫楚濂的人,对不对?”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费云帆的声音很轻,为了表示是确实要帮助她的,避免她否认,以取得她的信任,还扔出一个重大的秘密:“其实,你姐姐绿萍她也知道。”
“啊?”这下没得逃了,紫菱反过来被费云帆牵扯心神,不再傲慢相对:“你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啊,她陪着你妈妈守了你一夜,你说得那些,她们当然有听见。”费云帆确认了这个说法,并且为紫菱解惑道:“只是,她在你醒来之前,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