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入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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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襄醒过来的时候，小狗正坐在矮桌上，用小爪子艰难的翻着书页。
半是出于好奇半是出于懒惰，她没动，眯着眼睛偷偷看着小狗因为使不好狗爪子暗自气恼的样子。
明襄惊讶，魔神自己动作不便，竟然还让她就这么睡了。
小狗看完了一本，想从书堆里抛出下一本，结果手残把整摞子书全掀倒了。
明襄好想笑，赶紧闭上眼睛，把笑憋回去。
小狗半天没动作，但明襄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她甚至感觉一股包含着凶狠、烦躁、不耐烦的视线灼热地射在她脸上。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里紧张的一批，这个时候要是被魔神发现装睡就完了。
过了一会，那含着恶意的视线便消失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过后，四周又安静下来。
明襄悄悄掀开一点眼皮，桌子上歪歪斜斜躺着几本书，浮黎已经不在上面了。她视线往下移，只见矮桌下面露出一截小狗的尾巴，原来要看的书掉到了桌子底下，它便直接钻进去翻看了。
明襄眨眨眼，魔神竟然能这么舍己为人，真是越来越愧对这个称号了。
看来自己的奋不顾身还是有效果的，明襄有点得意，这样下来感化魔神的任务指日可待，她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将魔神改造成一个正直向上的大好青年。
书灵这个时候突然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魔神的过去并没有改变，所以他的性格不会被轻易影响。”
“那些埋在他记忆里的雷，总有一天会引爆。”
“是吗？”明襄不以为意：“你曾说魔神嗜血凶残，慕云是不是他杀的还有待考证，其余的行为虽惹人嫌，但远远够不上你说的那样啊。”
书灵：“那是你不了解他”。
书灵正思索着改给明襄讲讲魔神的过去了，就看见明襄突然站起来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小狗趴在一本书上，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明襄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结果踩到了一本书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仰天摔倒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明襄龇牙咧嘴捂着腰扭来扭去，心道糟糕，本想着趁着浮黎睡着出去找点吃的，真是出师未捷，这么大声音浮黎肯定醒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狗的头歪在书上，眼睛紧闭着，半点也被吵醒。
幸运幸运，明襄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往外走。
书灵却叫停了她：“浮黎不对劲，你看它眼睛！”
明襄收回一心想出去野的脚，心不甘情不愿地俯身看了看小狗。
薄薄的眼皮下面，小狗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似乎在做着什么十分恐怖的梦。
明襄犹豫了一下，轻轻推了推他，没动静。又唤了他两声，还是不应。后来她又是使劲摇晃，又是在拎起耳朵大声叫他，小狗头软软垂在一边，就是没有反应。
明襄也意识到不对了，她抱浮黎准备去找医官，又被书灵叫停了。
书灵四处看了一下，道：“检查一下刚刚他趴着的那本书。”。
明襄把那本翻开的书捡起来，发现那其实不是书，而是一本手札。
手札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入睡困难者必阅”几个大字，翻开之后第一页什么都没写，画了个小人。那小人头发竖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嘴巴上下大张，脸部扭曲成长长的一条，双手捧着脸，好似正在尖叫。
明襄道了一声厉害，寥寥几笔，一个被失眠折磨近乎疯狂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再往后翻，连着几页都是这种小人涂鸦，小人的的精神似乎越来越不稳定，身体扭曲得更剧烈了，竟像面条一样长长地拉伸开来。
看到这时，涂鸦已经让人感觉不舒服了，明襄揉揉眼睛，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理，明知道往下看只会越来越不适，但就是好奇到最后小人会变成什么样。
书灵还勉强能保持清醒了，它心知不妙，大声叫嚷让明襄住手。然而明襄已经听不见，她像着了魔一般一页一页地向后翻，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小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他的身体像蛇一般无限拉长，一圈一圈地盘在了一起，沾满整张纸。而正中央，那双眼睛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森然地盯着画外的明襄。
她意识逐渐模糊，终于“咚”的摔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明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件昏暗的柴房里，这柴房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开窗通过风了，空气很闷还飞满了尘土，激得明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又突然被丢到陌生的环境里，而且这回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她惊慌不定地叫了几声书灵，听到书灵应声后才稍稍定下心神。
“这哪啊？”明襄闷得不行，推门想出去，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敢贸然行动。
突然“哗啦啦”几声，惊了她一跳，原来是堆在墙边的木柴堆塌了。
书灵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魔神的梦里。”
那本手札上的涂鸦巧妙的融了使人陷入梦境的法术，书灵看懂的时候已经晚了，它和明襄一起被吸入了魔神的梦。
她神魂未定地看向那一堆坍塌的木材，问道：“那为什么不是浮黎进我的梦或者我自己做自己的梦？”
书灵示意明襄走进那堆木材，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正坐在木柴旁的地上低头弄着什么。
原来那孩子身量瘦小，衣服又灰突突的，坐在柴火堆里还真难以发现。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小小年纪，在满身狼狈下，已初露绝色容貌。
正是幼年浮黎。
只见他一手拿着一把小刀，另一手拿着一段木头，正在浑然忘我地削来削去。
“啊。”的一声，小浮黎摊开手掌，只见大拇指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他嫌麻烦似的皱皱眉，往衣服上抹了抹，继续雕木头。
明襄算是发现了，浮黎从小就不怕疼。
她伸手去摸乾坤袋里的伤药，想着给他抹点，忽然觉着哪不对。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夸张地挥了挥手，发现小浮黎根本看不见她。
而就在这一会，小浮黎手指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
“所以是你进入了他的梦境。”书灵对明襄道：“他是做梦者，你在他的梦里是透明的，对梦境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小浮黎继续刻着木雕，不一会，一位面目柔和的女子便从木头中露出雏形了。
原来浮黎孩童时期手便那样巧了，明襄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堂堂冷血魔神竟从小痴迷做手工。
那女子眼神温柔，嘴边噙笑，长发在头顶绾了一个高雅的髻，是一位美丽温婉的妇人。
小浮黎刻了一会便拿起来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继续修改。他刻木雕的时候神色专注，仔细望去，甚至有一丝虔诚，让那精致的小脸显得更加可爱了。
明襄露出姨母笑，这个时候的浮黎比少年浮黎可爱多了，没有臭屁，没有高高在上冷若冰霜，软软糯糯像个小奶包子，她简直想去捏捏那肉肉的小脸。
又过了一会，木雕完成了，那美妇人衣着华丽，缓带飘飘，飘逸卓然之气竟似出身高贵的神女一般。
小浮黎把木雕举起来，呆呆地看了一会，半响，迟疑又小心地把它抱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他抿着嘴，表情既欣慰又心酸。
明襄看着小浮黎缩成一团抱着木雕，莫名地有些难过。这孩子怎么了，一个人躲这玩，家里大人呢？
这时，柴房的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光出现在门口。
来人面容苍白而英俊，和浮黎在某个角度下有些相似，所以也称得上英俊，但他气质狂躁，一进门就像是压着一股怒气，眉头紧锁着，眼神阴鸷。
只见他熟车熟路地绕过堆得乱七八糟的柴火，一把揪出了小浮黎。
他先是不由分说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拎着小浮黎的衣领就往外拖。
小浮黎咬着牙一声不吭，紧紧抱着怀里的木雕，任由他拖着，脚裸露出来的皮肤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
“呵，抱着什么呢这么宝贝？”那人发现了他抱着的木雕。他看见小浮黎护着木雕往后缩了一下，轻蔑地邪笑了一声。
他把小浮黎往地上一摔，后者的脑袋“咚”地一声磕在地上，登时疼得脸色苍白。
饶是如此，他也没松开木雕。那人冷哼一声，猛地一脚跺上他的肚子。
小浮黎眼睛瞪的老大，痛苦地蜷缩起来，不住地干呕。
明襄心里直惊呼，浮黎还这么小，什么样的魔鬼能下这样的狠手？！
明襄蹲在小浮黎旁边，虽然知道无济于事，还是心疼地帮他揉着肚子。此时小浮黎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把木雕拿走。
那人举起木雕在借着门口的光打量几下，转头对小浮黎轻蔑地笑了一下。他转身走来，蹲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浮黎，讥笑道：“看不出来啊，还这么小，就知道思慕女神仙了。”
“我没有...”小浮黎艰难地辩白道。
然而那人根本没听，他又目光猥琐地看了看木雕，道：“这小娘子长得真美。”他凑近浮黎，□□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可没有这样的女神仙，告诉我，是从哪本画册上看到的？”
看那人的嘴脸也知道这种画册不是什么好画册，果不其然，小浮黎的脸色变了。他一脸狼狈，怒视着那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字字如带着血一般：“那是娘！”
男子愣住了，片刻之后面色变得异常凶狠，他铁青着脸，身上似乎压着滔天的怒火，一手抓着木雕，另一只手一把薅住小浮黎的头发，像是拔大葱或是萝卜一般，狠狠地把他拽离地面。
他的头皮被扯出血来，鲜血顺着额头流进他的眼睛里，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小浮黎疼得直打颤，但是一声不吭，不卑不亢地对视着男子。
男子的嘴抿成一条狰狞的曲线，眼睛里闪烁着恨意，半响才吐出几个字：“你还有脸提她？！”
说罢，他就那样拽着浮黎，将他拖出门外，怒气冲冲地一路拖着走远了。
明襄很不舒服，心脏像被人拧了一样难受，她不知道小浮黎做了什么要被人这样对待，他的家人呢？长辈呢？都没人管管吗，任由那样乖巧可爱的孩子被虐待。
在梦里她什么都做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事绝不会什么好事，明襄一点也不想看，但书灵说这是了解魔神的好机会，于是她只好整理心情，顺着血迹追了上去。
血迹蜿蜒到了一个祠堂样地方，堂内线香渺渺，几幅古朴的画像挂着宽阔的墙面上。男子已经松开了浮黎，他指着其中一副画像，大声质问道：“你自己看看，娘长什么样！”
男子把木雕狠狠往地上一摔，那木雕弹跳着滚到明襄脚边。
线香氤氲下，画面上女子面容恬静平和，带着慈爱之气，但容貌寡淡，并不出众。
而脚边的木雕温婉可人，容貌绝美，雍容华贵。
明襄狐疑，这明显不是一个人啊。
小浮黎呆呆地看着墙上的肖像，一脸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错娘亲的样子。
当他刻木雕的时候，那张脸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好像那才是她一直怀念的母亲。
男子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突然转身，一脚把小浮黎踩到脚下。
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么大个画像挂在这，你都记不住她的样子吗？！”
他顿了一下，哽咽着、带着滔天的恨意说道：“要不是为了生你这个祸害，娘根本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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