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他乡》听听远

2、他乡

　　然后，那个萧团长，带着微笑走到我和老杨跟前，“嘿，伙计，跑啥啊，跟着你萧团长，吃香的喝辣的，咋不爽？”说完还拍了拍我和老杨的肩头。
　　我吓的一哆嗦，“是是是，您说的是。”直到现在，我不敢再反抗了，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扭头看了老杨一下，老杨大概明白我什么意思了，毕竟现在这处境，谁不想先保命。
　　萧团长得意的笑了笑，这一次，笑的更大声了，像是能把天给震破，也像是，这天下他都收归囊中似的。
　　我们这些壮丁，全都排成一列长队，跟在萧团长身后，朝工地外走去。
　　在工地外，大概是人们都知道自己家的谁谁谁在里面被抓了，所以都来看他们最后一眼，大多都是女人们带着自家的孩子来了，在这其中，我一眼就看到我女人阿奉和我女儿莫乡，孩子水灵灵的眼睛像是刚刚哭过一样，惹人心疼。
　　“爹”
　　那一声，我听的很清楚，我扭头去看我女儿，那一刻，我体会到了分别的滋味，心抓的跟挠肝似的，撕心裂肺的疼。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下一刻，顺着边角流了下来。我冲着她们娘俩儿喊了一嗓子，“好好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说完就被萧团长的人猛推了一把。
　　随后我就在家人的注视下，和工友们一起走了。不远处，看见了一个据点，我们被带进了里面，每个人都给发了一套衣服，让我们快点去换上，好去干活。
　　我注视着工服，痛哭了一阵。不到半刻钟，大家都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听候发落。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活儿，倒是促不成一堆了。“莫文？”
　　“在”我答了一句。然后就听到他让我去干泥水工，而老杨，被分配去干钢筋工。我们领了工条，就去干活了，至于那个萧团长，早跑去电扇屋凉快去了，好酒好肉伺候着呢。
　　此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其中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记了好久。自从我们来了这么个地方，一开始还能扛过去，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苦连天，纷纷都开始想回家看看。
　　给那个领头的萧团长说，也不管用，人家根本不理你，更别说给你放假，让你回去看看了。
　　在逐渐意识到后，大家开始反抗，罢工，但都没用，且都被他底下的人用机枪扫射，不少人因此丧命，可他们还不罢休。有一次我半夜三更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之间，瞅到两三个人提着包裹准备打开大门逃跑，结果还没碰到门把手，就被不远处的人给毙了，这一下可把我吓的不轻，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看着那斑斑血迹，我的心被刺痛了好几次。这下，我们是彻底被封存在这个地方了，经历了那次事件后，大多人都安分了不少，想来也是怕了，萧团长对此非常满意，给那些管理我们的人赏了好几个金疙瘩，乐的那些人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此后，就是平平淡淡的给人家白干，虽然有饭吃，但没钱给我们，好多人都埋怨萧团长抠搜的不行，光顾着给他肚子填了。
　　一直到平倭的人来，已经过了好些年，耳边的头发白了又白，我竟不知，我竟老了这么多。那天，我们正常干活，只听得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大，像是大炮子弹的声音。
　　难以抑制住我心里的好奇，我站在门口偷看，突然，我瞪大了眼睛。打仗，在打仗，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和萧团长他们打，但肯定是好人。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眼前飘过。
　　是萧团长，正捂着裤腰带往出口跑。我清晰的看到，他的裤腰带上，口袋里，上衣口袋，凡是能够塞钞票的，他都塞了个遍，本来就肥胖臃肿的身材，再加上密密匝匝的钞票，更显的肥胖了。我嗤笑了一声，是个爱财如命的，这时候了，都还知道往裤腰带里塞钱。
　　只是，老天没让这个恶人顺利带走钞票，在他跨出门口的那一刻，被自己人误毙掉了，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的惊诧神情，一直保持着。
　　我忙跑着去找老杨，“老杨，老杨，你在哪儿呢？”叫声还是和那一次一样 ，只是换了个环境，换了种情况，这次是好事儿。
　　老杨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跟前，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他捂着肩膀，吃痛的向□□。
　　“老杨，你看见了吗，好像是友军来救我们了。”说这话时，我的眼睛是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
　　老杨也点了点头，欣喜的挤出了眼泪。
　　没过很久，枪声停止，硝烟弥漫四起。也是，那些人，成天好吃懒做，只顾着在凉快的地方享福，现在轮到我们享福了。
　　只见那些“友军”穿着朴素的老百姓服，手托着枪，一脸友善的问我们怎么样，好不好。我们都感激的连连点头，我小心翼翼的问：“我们都可以回家了吗？”
　　那男人点了点头，我怕，他会把我给毙掉，不敢走出门，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再次点头确认我们可以离开。随后大家都松了口气，陆陆续续提了包裹就走了。在我离开之前，一个人拉住了我。
　　我害怕的回过头来，只听得他问“你是莫文，对吗？”我答“是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随后，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份报纸和一封信，“这个是给你的。”
　　我捏着这两样东西，看了又看。好友老杨笑称那肯定是有关我女儿的消息。
　　我开开心心的打开看，但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
　　报纸上写着
　　“莫乡同志在此次平倭中英勇就义”
　　信上说
　　“莫乡同志已被下葬，望节哀”
　　看到这，我嘴唇一哆嗦一哆嗦的 ，我不
　　知道我女儿什么时候参的军，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样子，我甚至都没有陪伴她。
　　我被抓的时候，她10岁，算了算年头，她现在应该18了。可我还没有见她，我还没有回家，我还没有听她再叫我一声“爹爹”，我还没有看到她嫁人，她就这样死了。
　　我不相信，我抓着他，一遍遍确认，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莫乡死了，我女儿死了。
　　我呜呜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过多久，我就昏倒了。
　　再醒来，就看到阿奉，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后来听说，那是我女儿的丈夫，余杭。
　　只见他手捧报纸，哭的悲伤。
　　我直直的干瞪着双眼，眼睛红肿干涩，我想，往后，我就没有女儿了。
　　后来回了家，在我女儿小时候喜欢的栀子树下立了个碑，至此终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