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幕剧》陌上烟花

5、孕子

　　第五幕 孕子

　　又是一年，金黄的落叶装点了丰收的季节。
　　十月十二日 十点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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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一家西餐店前，一辆出租车平稳地停在了路边。
　　“麻烦您了。”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打开车门，慢慢地走下来，她冲着司机微微一笑，一张并不是很出众的脸，却因为洋溢着明亮的光彩，而显得格外动人。

　　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前的西餐店，少妇一笑，挎好提包，挺起胸膛，然后——挺起肚子……
　　哈，终于自由了，她真是快乐地想要跳起来三呼万岁呢——

　　“左云瑶，你要是不怕死的，可以跳起来试试看。”一道凉凉的声音在有些得意忘形的少妇身后响起。

　　“啊，”少妇——左云瑶停下动作，足足僵硬了三秒，才不得已地转身，看向自己的好友，“晓春，拜托，我哪有跳啊？”
　　“哼，”晓春瞥他一眼，一脸我不跟孕妇计较的表情，越过云瑶，上前来打开西餐店的大门，“快进来吧，秋老虎的太阳孕妇还是少晒为佳。”

　　“哦，”云瑶笑笑，乐得有人服务，跟着晓春走进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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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给我老实一点走。”
　　“我不是很老实吗？”
　　“云瑶！走慢一点，你一个挺着一个大肚子跑什么跑？！”

　　坐在桌子前的白洁和巧仪闻声抬起头来，就见晓春正怒发冲冠地紧压着四处晃的云瑶。
　　两个人已经成了众人的注目焦点而不自知——“这两个家伙。”白洁和巧仪无可奈何地相视一笑。

　　“这边。”苦笑着，白洁站起来，冲她们挥挥手。

　　“做孕妇就给我安分点。”晓春看到了她们，拉着云瑶“慢慢”地挪过来。
　　云瑶看到自己一过来，就被像佛爷一样“供”在软绵绵的上座上，再看看巧仪递过来的水果牛奶——脸色不由得变得有点僵硬。

　　“拜托你们了，好不好？”云瑶一向低哑的声音，此刻有种过分压抑而产生的颤抖。

　　三个人立刻转向她，带着些须紧张和关心，而晓春则多了一份无奈和不耐，“你又怎么了？”

　　云瑶比了比自己的肚子，“我只是怀孕了，不是病危了好吗？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嘛？！”

　　“怎么对待你了？”
　　“好象我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一样……”

　　“呸，呸，不吉利，不吉利。”白洁一面打断她，一面轻拍云瑶的面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云瑶翻翻白眼，“童言无忌？我都快成‘童’的妈了，还童言无忌？”她摇摇头，“早知道，就不要这么早要孩子，搞得我现在比坐牢还难过。”

　　“呵，还不是你自找的。”晓春合上菜单，瞥了一眼云瑶道。

　　“是啊，是啊——不过，也真的很意外呢，”白洁贼溜溜地扫一眼叹气的云瑶。
　　“什么好意外的？”晓春答腔。
　　两个人眼神变得突然暧昧起来。

　　“喂，”云瑶嘴角抽动一下，凉凉地看着突然凑近自己的两张大脸，“你们干吗笑得这么恶心啊？”

　　“呵呵，”白洁眯起眼睛，“你家老公‘效率’原来不错嘛。”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沈萧一离开电脑，就变得老实得不得了，特别是在云瑶面前，只剩下傻笑了……这么一个丈夫，害得她们还一度担心云瑶的“幸福”问题。

　　白洁和晓春一搭一唱地闹着云瑶。

　　“你们两个！”云瑶脸红了红，却拿她们没辙，只好转头看向巧仪，“巧仪，快把耳朵捂住，小心不要被这两个恶心的女人毒害了。”

　　“哈哈。”白洁和晓春笑成一团。

　　大学毕业后，大家都投入了紧张的社会生活，虽然工作临近，经常见面，却很难找出合适的时间好好聚一下，接着，进修的进修，找男朋友的找男朋友，结婚的结婚……往日的友情虽然依旧温暖，没有因为时间或者距离而改变，但是直到四个人坐在了一起，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怀念彼此的笑颜。

　　温暖的秋日里，四个女生又恢复了以往快乐轻松的气氛。
　　接着，在一番笑闹后，刚好侍应生端上了大家点的美食。

　　白洁消灭掉半块牛排后，勉强擦了擦嘴，“对了，你们家牢头怎么会放你出来？”
　　自从知道云瑶怀孕后，一向稳重的沈萧简直就像是被附身一样，用云瑶自己的话来说，常常有一种自己有两个爸爸的错觉，当然，一个爸爸姓左，一个“爸爸”姓沈。

　　“嘿嘿，”云瑶拿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我跟他闹了半天，才求了这半天的‘放风’假。”
　　“放风？你真当你是坐牢呢？”晓春哼她。
　　云瑶夸张地叹气，“坐牢每天还有劳役可以出来溜达溜达呢，我现在就差没被捆在床上了。”
　　听，听，这算是什么话？

　　“拜托，有那么一个五好丈夫疼着，宠着，你还抱怨？”白洁瞪了云瑶一眼，“真是不知足啊你，我的那个混球要有沈萧的一半，不三分之一，我就烧高香了。”说起来，有是一段故事——其实也算是云瑶和沈萧牵的红线，属于丰美佳人的白洁居然和花花公子梁翼凑成了对，他们的事情不知道摔破了多少人的眼镜。

　　“呵呵，你们在一起居然也快有半年了呢。”云瑶笑笑，“我瞧梁翼他可是被你吃的死死的，拿你半点办法也没有啊。”

　　“哼。”白洁抬高下巴，摆出一副“那是应该的”的样子。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巧仪微笑着开口，“云瑶认识沈萧之后，开朗了很多呢。”

　　“呃？”云瑶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我有吗？”
　　巧仪笑着，难得顽皮了一次，戳了戳云瑶的脸，“有没有啊，你自己最清楚。”

　　大家都长大了，成熟了，也改变了……而有些改变，是让人开心的。

　　“好了，别闹了。”晓春挥挥手招来侍应生又给云瑶点了一份热饮。

　　“干吗又给我喝？我想吃点冰点。”云瑶看着菜单里的冰点，差点像白洁一样流下口水，老天，她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吃过这些可爱的东西了？

　　晓春这次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把侍应生端上来的热饮交给云瑶，“喝！”

　　“喂，孕妇最大哎！”云瑶试图反抗。
　　晓春俏眼一眯，“真的要吃？”
　　“当然要。”云瑶忙点头。
　　“那么……”晓春把冰点拿到云瑶面前，却在她就要碰到的时候转回自己手边，“就更不能给你了。”
　　“贺晓春！”

　　一边的白洁和巧仪看到这一幕都忙偷笑。

　　云瑶一直是她们当中的老大，倒不是说她年龄最大，而是说她为人处事有分有寸，张持有度，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总是能够冷静沉着地应对，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依赖的感觉。也许，也就是因为如此，云瑶渐渐地变得内敛起来，喜怒险少外露，甚至有时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可是现在……云瑶变了，结婚后的云瑶，有了家庭的温暖和滋润，变得明艳和开朗起来。

　　这样的云瑶，才是真正的云瑶吧，巧仪心想，一向以自己的保护人自居的云瑶，其实，也是需要被人呵护的啊。

　　“巧仪，巧仪，你也帮我说说晓春这个家伙好不好？”云瑶拉了拉巧仪的手，把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巧仪笑得灿烂，“云瑶，你现在的身子重要，还是听晓春的吧。”
　　“巧仪~~~”
　　“恩，有道理，有道理，”白洁也在一边点头，接着奸笑一下，“不然我帮你吃也成。”
　　“白洁！”

　　“你们，你们……”云瑶站起来，气得插起腰，原本就圆滚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胖忽忽的茶壶。

　　“你啊——”晓春刚刚想好嘲笑一下正气得冒气的“茶壶”，抬头间，脸色却突然一变。“云瑶，你说是你家‘牢头’放你出来的吧？”

　　“是啦！”脑子里还在想如何争取自己权益的云瑶敷衍地回答。
　　这个时候，白洁和巧仪也顺着晓春的眼光看到了店门前出现的身影。
　　“真的是，他同意你出来的？”白洁开口。
　　“我都说是了。”
　　“你确定？”难得，连巧仪都如此罗嗦起来。

　　“你们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是沈萧他让我出来的啊！”真是的，这几个家伙到底是她的朋友，还是她老公的朋友啊，云瑶心里不是滋味的想。

　　“我说的‘出来’是指可以从房间里出来，在家里的后院里走一走吧。”一道阴影突然从后边笼罩住嚣张的孕妇。
　　接着就看，茶壶迅速的变小了——云瑶一怔，随后狠狠瞪了一眼一脸看好戏状的好友们，“阿萧~~”脸上的表情在转身时，迅速换成了楚楚可怜，“人家实在是太闷了嘛，再说有晓春她们在，你也可以不用担心啊。”

　　五好丈夫，一脸担心的沈萧，原本紧绷的脸，在看到自己妻子后，不得已又慢慢消失，换上了担心的表情。
　　“你知道我担心还一声不吭就往外跑？”沈萧拉住自己妻子的手，有点教训意味地握紧。

　　云瑶装傻，笑。

　　一边的白洁看得啧啧称奇，“爱情和婚姻真是恐怖的东西，居然可以让一个人变这么多。”
　　原本冷静沉稳的女人开始像个小女人一样的撒娇，原本在自己领域里可以叱咤风云的高级工程师，却变成了完全随着老婆转的新好男人……

　　晓春做出欲呕吐的样子，“你们看看她那张笑脸，和她家呆子之前的傻样有一拼。真是夫妻脸。”不同的是，如今呆子为了自己不安分的老婆——孩子他妈，傻气已经不得不退去几分了。

　　巧仪一边听，一边看，一边点头。

　　云瑶听到好友的话，吐吐舌，绕过沙发，走到沈萧身边，“我知道错了——”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整，“阿萧——”

　　“怎么了？”敏感地感觉到云瑶不对劲的沈萧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医生说我的预产期是几号？”云瑶抬头，笑着开口。
　　“15号，下个星期二。”沈萧反射性回答，预产期就要到了，云瑶又坚持不要住医院，所以不得已，他只好自己严阵以待。

　　“哦，”云瑶点点头，手搭在沈萧的胳膊上，笑容无比耀眼，只是有一丝忍耐……“那，你还记得自己做的演习吗？”

　　被自己老婆埋怨成大惊小怪的男人，为了能在老婆生产时，可以在第一时间内把爱妻送进医院，已经做过了N次演习。

　　感觉到胳膊上的素手下有着微薄的凉意，沈萧开始有些紧张，额头出现汗珠，“我记得，都记得——云瑶，你——”

　　云瑶笑着，鼓励地拍了拍沈萧的手，“亲爱的老公，现在实战的时刻到了，拿出你演习时的本领来吧。”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白洁几人站在一边摸不着头脑，什么演习？实战的？

　　云瑶半转身，对她们三个比了比肚子，“都是因为你们老是管我东管我西，哼，现在，我的宝贝已经决定提前出来替他妈咪报不平了。”

　　呃……换句话说，通俗一点呢，就是——她要生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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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习归演习，实战归实战。
　　尽管某人在演习是表现良好，但是在实战中还是溃不成军……

　　医院里，贺晓春看着紧贴在手术室外墙壁站着的男人，抹了抹自己的冷汗，幸好刚刚自己明智的决定由自己开车送云瑶到医院，不然——她看了看沈萧颤抖的手，要是由这个紧张的准爸爸来开车，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呢。

　　咚咚咚，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就见沈、左两家的大家长，和梁翼、王跃都赶了过来。
　　“老大，我把伯父伯母都带来了。”梁翼走到沈萧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萧抬头，冲他虚弱的一笑，然后转向自己的父母和岳父岳母，“爸，妈……”

　　“怎么样了？”
　　“进去多久了？”两家老人自然是紧张地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而与此同时，就听到手术室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嘶哑的喊叫。

　　“老大……”手还搭在沈萧肩膀上的梁翼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因为，他居然发现沈萧的身体，跟着手术室里的叫声一齐在震动。

　　“梁翼，你先过来这边。”白洁瞪了一眼缺根弦的梁翼，把他拉过一边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家老大从刚刚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别去烦他了。”
　　坐在一边的巧仪紧张地紧握着手里的提包，“沈萧他现在一心都在云瑶那里，根本对外事无心反应了。”

　　“这个孩子……”两家老人对看一眼，叹口气，想起云瑶刚刚怀孕那会儿……一个孕妇是早上吐了晚上吐，而照顾孕妇的准爸爸则是先跟着脸色苍白，然后变青，最后跟着孕妇一起吐起来。一直到后来，云瑶不再害喜了，准爸爸还在那里吐。一家人没有办法，只好在产检的时候，顺便帮这位“害喜”的准爸爸一起挂个号。
　　记得当时医生笑得连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们这个新爸爸，真是太紧张心疼自己老婆了，呵呵。

　　如果可以，我情愿代替她受苦……左家妈妈想起自己女婿的话，至今仍然会感动得眼眶泛红。

　　而现在——所有人的眼光转到了仍然闪亮的手术灯前，然后再一并转到一脸苍白的沈萧身上——他现在，大概又想着要分担甚至代替自己的妻子吧……

　　“啊！”又一阵嘶喊从手术室里传了出来，听得人心口一震。

　　“好在，男人不用怀孕生子。”梁翼小心地拍拍胸口，小声说道。
　　而就站在他身边的白洁则睥睨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你可以放心，就算可以，送子观音也不会不开眼地把孩子送给你的。”

　　“啊？小洁——”梁翼被白洁看得头皮发麻。

　　突然，一阵婴儿的啼哭从手术室里传来。洪亮的啼哭声，是如此的震撼人心……虽然在肃静的医院里不免洪亮得有些过分，不过现在，是不会有人嫌吵的。

　　“生了，生了。”大家都激动地拥上前。
　　两位妈妈抱在一起，巧仪和白洁，甚至激动得眼里泛出了泪花。

　　而众人当中，唯一没有动作的只有依然立在手术室门前的男子，他的衣服已经被汗彻底湿透了，而额头还不断涌出新的汗水。

　　既然已经生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晓春握紧拳，紧张地看着仍然闭合的手术室大门。“云瑶……”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十分钟。

　　终于，门在众望所归之下打开了，一个护士刚刚拿着一些器械走出来，就被站在门正前方的人吓了一跳，不过，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护士立刻对沈萧笑着恭喜道，“恭喜先生，夫人生了一个小帅哥——”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沈萧已经抢先一步冲进了手术室。

　　“啊，先生，你不能进来的。”刚刚好也走出来的医生，拦住沈萧道。

　　“医生，我老婆，我老婆她——”沈萧顾不得医生的阻拦，脑子里只有刚刚凄厉的喊叫声。

　　“阿萧……”这个时候，医生身后的推车上，传来了云瑶虚弱的呼唤。
　　“云瑶！”一个大步越过医生的阻拦，沈萧来到云瑶身边，握着她的手。
　　“你怎么一身汗，”云瑶微笑着取笑他，“瞧，比我出的都多。”
　　“呵呵，像你夫人这么精神的产妇真是少见呢。”一边的医生看看他们两个，跟着开口。

　　而沈萧却只是看着云瑶，仍有些颤抖的大手轻轻抚顺着她汗湿的长发，久久不能语。

　　“你看孩子了吗？”云瑶扯了扯沈萧的袖子，“小孩子刚刚出生时好丑哦，像小猴子一样……”说着，她还皱了皱鼻子。
　　可惜沈萧还是没有反应。
　　“阿萧？”云瑶瞪大眼睛，看着突然趴在自己身边的沈萧。
　　“你没事，你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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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外。
　　“护士小姐，你们又拿担架进去干什么？”晓春拦住一个匆忙的护士问道，“是产妇出现什么问题吗？”她因为紧张，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度，把一个小护士差点吓死。

　　“不，不是产妇，是产妇的……倒了……”可怜的小护士小心地看着晓春铁青的脸色。
　　倒了？什么倒了？众人心一惊。

　　晓春大声道，“该死，你给我说清楚一点。”
　　“那个，刚刚进去的先生，晕倒了。”小护士被众人的气势吓到不行了，出口的话，反而利索了。

　　“什么？”
　　“阿萧……”
　　“晕倒了？”

　　就这样，两分钟后，众人依次看到护士手里，在其母亲眼中与猴子一般的宝宝们；接着，看到虽然躺在病床上，一脸的疲惫，但是仍然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的产妇；最后——是被人用担架抬着出来的，终于放心下来的不省人事的新上任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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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丽而醉人的爱情啊，终于在金色的秋风里，结出了甜美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