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果园里的小麻瓜

12、绾青

　　夜黑得浓稠。雨水沿着青瓦滑落，在檐下形成一道水帘子，屋外的玉兰花都开了，在夜晚散发着阵阵幽香。晓悦心事重重地收了伞，进屋时却发现崔汝绾轻声啜泣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模样不复以往的温柔清冷。炉火暖橙，眉眼盈盈。晓悦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姑娘那晚哭了多久，她也就跟着哭了多久。
　　三月末，天气开始回暖。萤洁的梨花开始冒绿油油的骨朵，空气里有微不可闻的清淡花香。这些天，罗青总是断断续续地烧、断断续续地昏迷。
　　直到这天，罗青竟醒得比崔汝绾和晓悦还早。她扭头往外边一看，暖色的阳光从窗棂洒进，看来今日当真是个很好的天气。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能起身了，身上也都不痛了。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叫醒靠在旁边的崔汝绾，她打水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新衣服才温声唤醒崔汝绾。
　　崔汝绾见罗青好了些，高兴地有些失仪态。她问罗青想吃什么，罗青却说她想去花园。
　　说来也是怪，今年的梨花都早开，两人去时，花园里梨花早已纷纷扬扬、随风飘荡，不一会儿就兜了人满身。
　　她们背靠在一颗梨花树上坐下，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开始罗青精神头还好，但后来就有些乏了。
　　她说，娘子，我想睡了。
　　崔汝绾握着她枯黄的手，枯黄的手一片冰冷，再也捂不热。
　　湿热的液体打在罗青的手上，烫得她的心生疼。
　　她听见娘子说，睡吧，我陪你。
　　日头实在是太好了，暖洋洋的，空气里也是早开的梨花清香。
　　好困…慢慢地，罗青闭上了眼睛。
　　她慢慢坠入了梦境。
　　在梦里，她梦见她死了好久的娘，娘问她是不是玩累了，她说是，她想给娘说好多好多话，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不起她要说什么了。只记得，她这些年大抵是受了些委屈。脑子里的空白被逐渐放大，渐渐成为一道白光。白光里，她正坐在一颗梨花树下，树前还是那道正红朱漆门，门中央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青绿色的嫁衣，一如初见时眉眼弯弯。
　　她温柔地朝她招招手，唤她过去。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但罗青心里却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高兴。
　　没有犹豫的，她起身朝白光里的那个人跑去。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未意料到的“娘子”二字，从 她嘴里脱口而出。
　　也是她未意料到的，原来早已这般深刻的、被镌刻在灵魂里的，
　　永远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