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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窗月宫 ...

  •   京城的金蟾要来,青城都沸腾着。

      那是鹩翠轩的头牌,每每设宴,乐礼繁盛在此处形成了绝佳的缩影。

      说权势富贵拥挤聚集,争相为了看她一眼,盼着她回眸。

      可真要仔细讲讲这个人,一百个人挑出来回忆,却是一百个样子。仿佛她并不存在,是每个人心中对完美期望的投射。

      京城什么都好,人稠物穰,砌红堆绿,能在百卉千葩中拔尖的,现在同一颗光亮的星星,夜间穿梭,即将投入这片面水的环山拥抱中。

      金蟾是明年来,从京城来,到卓锦城去,在青城何日君停驻。

      但就只是停驻,无数外地人已从四面八方涌来,在青城疯狂购置房产买卖,为那一天最尽最好的准备。

      何日君是青城的一家酒店,原本不大,入门只有一个正厅,最里有个戏台,两层楼。如今前后左右扩建着,除去正厅和戏台,还能收纳两百多客人入住。原先的胡同与旧城墙被推平,起亭台楼阁。

      何日君还建水塘,金蟾嘛。平地里挖出一片池子,渠间养着水葫芦。赋揽河引处活水到院子里,层层堆叠的荷叶高耸,看不到丁点水面,夏天满眼绿景,出的花是千瓣莲和大洒锦。

      后来有个养花人,专门育出种花来,初开是绿色,盛开时黄白托粉尖儿,娇俏玲珑,后又渐渐转白,酷暑中一时间像延绵着无尽寒雪,名叫筹边楼。

      出款扩建的众权贵中,有位曾任鹿江镇知府,名叫毕势多的人,觉得筹边楼的名字并不吉利,因金蟾房间外正对荷塘,便改名为八窗月宫。

      这稀有的八窗月宫一出现,毕势多索性将自己原先购置的老屋也改了,打算搭起两层宅院,他的房间在最里,也能看到八窗月宫。

      结果春天初雪过后,荷叶尖还没露头,楼未造成,毕势多死了。

      人身子还坐在茶桌前,头滚在脚下。

      没有本地信息,毕势多从外地来,有什么关系仇家都不清楚,产业也是提前在青城置办好的,留着他的名而已。

      北方战乱,青城同其他省城开放接收流利失所百姓,他在头一批安置名额里,算是安排最妥当的。

      虽说只是个前知府,但十分富裕,全家百来口人都搬了过来,有地有房有积蓄,再加上朝廷安排的救济房租出去,每月领着按人口补贴的救济钱,过得安逸平稳,不跟人结仇,也大方,不光是何日君,青城几处庙宇修缮塑金身和香火,十分热衷出力。

      毕势多死在青城中心的天蓉府,管辖区繁华热闹,人口密集。

      查案子的领头人叫张来,40来岁,锦河区当差。

      接到任命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来带着两个下属,早早到毕府等候,毕府管家是本地人,都认识。寒暄两句说,家头都还没起床,夫人也病咯,你先进来嘛,我去传个话。

      请人的功夫,张来和下属同管家在院里闲逛,经过后院的一角,墙那头就是何日君的荷塘。

      青城的土都是黑土,早晚发湿,混着点东西就显眼,墙上剥下来些白墙皮和少许缝隙间的泥沙,在花圃间若隐若现,张来蹲下身,看见个浅浅的脚印,已经被其他痕迹盖去大半。

      管家解释道,这几日花圃里都是工人,有脚印很正常。

      原先呢这座老宅种着20年的木芙蓉,毕老爷搬进来以后,能改的地方都改,就连这花圃也例外,老爷不喜欢木芙蓉,说阴,让我们全砍了。你看嘛,拔根翻土的,刚没有几天。

      张来只是说,这几天先别让工人进来了,我们可能还要细看看。

      叮嘱完管家保留原样,过了许久,小丫鬟才过来说,夫人醒了。

      此刻夫人正坐在前厅,一动不动。

      张来进门的时候愣了下,早晨已经七点左右,正好是屋里潮暗未散,太阳渐明的时间,即便四下没有灯,也能看出毕家的夫人朱粉浓厚,头戴相衬金钗。

      犹如尊精心打扮的菩萨雕像,在破落沉寂的寺庙正中合理却突兀。

      说身体有恙,但又是这般光彩;说身体健康,但看起来强打着精神说话。

      张来心里有了几分猜想。但嘴上依旧礼貌着,寒暄关心几句,便单刀直入问起案情相关。

      老爷的尸体是在晚上发现的,兴致好,晚饭时在家多喝了些酒,毕夫人便早早安排他回卧房睡下,哪知早晨开门,就看到人已经死了。

      问到细节,一一不知,也想不起有什么异常。

      张来皱起眉头,鹰眼钩鼻,还未开口,管家在旁打圆场,我们家夫人身体不好,寝食难安的。二楼最里还有个卧房,比较安静,偶尔会去那头住。昨天晚上夫人就是在那间卧房休息,所以也就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哦。张来眼光上下打量女人,如同刀剐过一般。

      在他问是否可到毕夫人昨晚的卧房看看。管家面露难色,倒是夫人说,不过是个客房,看也无妨。

      屋子如所说的清静,在走廊的最尽头还有个会客厅,左边有道门推进去便是了。

      不过并不像客房,一切的摆件都显示有人长期居住在此。床边有案,上面放个盛着隔夜茶的水杯。枕头被褥一应俱全。妆台前散着还未来得及收置的东西,有粉有黛里头紫紫绿绿的大小盒子,还有各样贵重首饰。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香气,张来仔细嗅,花香下藏着麝香没药,有丝酒。

      他眯起眼睛,张望间盯住夫人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夫人呐。他说,毕老爷死的当天,可还有其他人在府上?

      夫人摇摇头说没有,就只我们,也没有客人要来。

      那这间房,除了夫人您,还有其他人吗?

      夫人愣住,艰难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后面的管家忙支开探头的下人们。在大家散去的那一刻间便都听见了张来的话。

      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嘴角逐渐下垂至颤抖。

      一切都逐渐合上逻辑,离心分居,丈夫横死,不见悲伤和眼泪,反倒欢天喜地庆祝式的装扮,再加上墙角类似翻爬的痕迹。

      无非就是尖情人命。

      张来心中有了数,他更在意的是谁在作案,如何作案。

      晚上张来回家,吃饭当间,同家里的那口子说起这档子案。

      张来的夫人叫关小刀,顺从坐在边上替他倒酒,听他说话。两杯酒下肚,他直直摇头,下属出来的时候也说呢,丈夫刚死浓妆艳抹的,恐怕就是尖夫银妇杀心起了,夜里灌醉酒,让那相好的顺八窗月宫塘子过来,支开下人,到二楼活活切下毕老爷的脑袋。

      关小刀用钗子挑了挑烛芯,一边应和着,一边给张来加菜添饭。

      这事儿不好办啊。张来说,若是青城本地人,只要定性,抓起来拷两天什么都能供出来。

      但这毕势多是朝廷出面安置下的难民,北方的人祸波及最严重的就是鹿江镇,又在鹿江镇任过职,所以他们是重点关怀对象。

      这家子到了青城各处筹款修缮,好善乐施,为接待一个京城歌姬在城里又出尽风头。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这个毕夫人,哼还真动不了她。

      可恶啊,多好的人,刚从虎口脱险,没想到被毒妇害死了。

      张来又喝了杯,突然伸长脖子向关小刀道,这可怎么办好?

      关小刀正站起来收碗筷,忽地抿嘴笑道,问我呀?我一个女人家哪里知道呢。

      见张来低头自己倒酒,关小刀又说,你这个人心思细腻,工作呢又有能力,水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但愿吧。张来叹口气道。

      第二日,天也是刚蒙蒙亮,毕府管家在门口见着一个女人。

      身材有些丰腴,杏眼薄唇,正抱着一篮子东西盈盈笑着,露出小半截藕似的手腕套着玉镯,让人如沐春风。

      管家认得她,不光是管家,大半个青城都认得她和她的母亲。

      嗨呀!关小刀得嘛!幺女儿诶。

      他连忙将女人请进来,接下篮子。你咋个来了喃?来来来不要站到这儿,走进去说进去说。

      你妈妈喃,身体还好哇?我哪天还说去看你妈妈,这一下事情多哦,硬是搞不赢。

      好得很哈叔叔。

      女人说,我来看下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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