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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这绝对是一个极其荒唐的请求。

      从说出口的那刻,黎醒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他面上还是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里却早已咚咚打起了鼓,覆在合同上的手指也渗出了丝丝汗水,将纸张按压的都发了潮。

      张深没有出声,没有立刻回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在时间的流逝中,垂下眼睑,轻轻摩擦着右手虎口。

      一旦没人说话,时间和空气的流淌都会变慢。

      黎醒绷着肩膀,在寂静中收敛了呼吸,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待着,像虔诚信徒在等待最后审判到来。

      在墙上的时钟分针走了七步后,张深终于动了身体,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了过来。那道视线如装填子弹的武器,光扫过来,就给了他十足的威压。

      黎醒微微挺直了腰背,镇定地对视回去,见招拆招。

      张深眯起眼睛,吐了两个让黎醒意外的字。
      他说:“可以。”

      黎醒错愕的同时,觉得身上的重量都散了。他松懈下神经,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掏出了满心的欢喜:“您同意了?”

      张深没有与人交际的本事,但在察言观色上,还是能过关的。他单凭黎醒一个表情,就知道了这人的高兴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甚至可以说是激动雀跃。

      也应是,不是张深自吹,能拿到他版权就足够兴奋了,更何况能被他以原型写成书的呢?
      那得高兴死了,就像黎醒现在的状态。

      张深掩下波动情绪,拿起钢笔在合同末页,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他顺手将笔从指尖转了一圈,利索的单手扣上金属笔盖,然后连合同带笔,一个用力推了出去。

      合同借着会议桌的摩擦力,停在黎醒的面前。张深整个人往椅子上一靠,抱着胳膊朝合同抬起下巴:“我的回答。”

      “我真的很意外。”黎醒怔了下,低头看着面前的合同,语中带涩。

      张深抿了抿唇,没接话。
      他也意外,从没想过有一天,曾用文字描摹过无数次的原型,会提出这种请求。

      是了,没人知道张深以黎醒为原型,创作过无数本书,那些角色拆开单看都不是黎醒,但组合在一起无疑就是他。

      收到这种请求,能光明正大地描写黎醒,让张深怎么能不意外,不觉情绪起伏波动,甚至在刚听见时,还险些失了态。

      张深是个很能藏匿情绪的人,即使心里乱了套,他也能像没事儿人一样。今天却不行,他的五脏六腑都被打乱了,装模作样不了多久。

      正巧,时钟走到了整点。
      张深站起身,将外套的拉链拉上:“很晚了,谈完了就到这儿吧。”

      “都十点了。”黎醒看了眼时间,跟着站了起来,“老师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张深插兜的手微顿,强压的思绪又开始四处乱撞,就像装满水的瓶子,只要轻轻晃一晃,瓶中之水就会溢出。

      他心里有点介意,没明说,情绪不高的嗯了声。

      好不容易熬到了大门口,黎醒却完全没有停步告别的打算,张深偏头说:“天冷,你回去吧,我车停得远。”

      黎醒没动:“我不住工作室。”

      “你车停哪儿了?”张深了然,揣着手继续问话。

      黎醒捧起手哈了口气,隔着白雾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我没开车,打车来的,不过这个点应该不太好打车了。”

      张深心说确实,正想让黎醒给助理打电话来接,那边又开口了。

      “老师,不麻烦的话你送我一趟吧?”

      还挺自来熟。
      张深给了黎醒一眼,到嘴边的拒绝,在看到黎醒可怜兮兮的表情后又滚回去了,最后说了个行。

      车停的确实远,俩人徒步走过去用了半个点,到了停车场又因为黑灯瞎火,找了半天车,最后俩人站在车前,厚实的羽绒服下已经出了一身虚汗了。

      黎醒看着车,意外地挑眉:“酷。”

      车上空间小暖气足,起步后温度飞速上升,满身的凉气被取代,反而开始有了燥热意。

      这个点马路上车少了,开起来不会那么束手束脚,张深驶出停车场那条道,侧身在手机上按导航:“住哪儿?”

      “千景。”黎醒说。

      张深捣鼓了两下,说:“巧,一个区,算顺道了。”

      话毕,他一脚油门扎了出去,猛地黎醒一个没坐稳,往后仰了去。

      连开过五六个路口,黎醒仍然紧紧把这安全带,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张深藏起那点意外,难得关切一回人:“起步有点急,还好?”

      “没事儿。”黎醒转过神儿,摇头回。

      张深回了句没事就好,不再说话,专注地盯着道儿。

      晚上车道上光线不好,加上雾霾未散,暗。

      车厢一旦陷入了安静,就显得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气,发动机的轰鸣将两人呼吸声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点也听不见。

      机械的导航音再次响起,播报着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黎醒闻声动了动身子:“老师,还有一件事。”

      张深把这方向盘,专心地目视前方:“什么?”

      “刚才忘了说,剧组已经定下来了,是乔临主导。这个月二十四号去湖北开机,所以这半个月就需要准备剧本了。”黎醒偏头看过来,等他注意。

      合同都签了,张深现在就是个卖命的,甲方说什么就得办什么,还能说什么,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好。

      “要写我,需要和我多接触。”黎醒见他没意见,停顿片刻继续说,“所以这半个月,为了更好地打磨剧本,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深飙升油门,连转了两个弯道,声音四平八稳:“跟我说话,不用那么虚,太客气。”

      黎醒回了句好,然后说:“这半个月,除了睡觉你都得和我在一起,观察我,琢磨我,深入地了解我。”

      他说的又轻又缓,却沉稳有力,像施咒一样能蛊惑人心。

      张深一个急刹车打断了黎醒的话,他在收到身侧投来的不解眼光时,强装镇定地淡声回:“到了。”

      黎醒没动,还是看着他,偏了半个身体过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又开始发热出汗,张深透过车前窗,注视着漆黑无人的道路,滚了几次喉结才说:“我知道了。”

      黎醒满意地解开安全带:“谢谢老师送我,时间紧任务急,就从明天开始吧,我会联系您的。”

      得到了肯定回答,黎醒带着笑意下车。他站在马路上却不着急关车门,扶着一半门框微微俯身:“老师不喜欢客气,要不这样,你大我几岁,我叫你深哥吧,行吗?”

      喑哑的声音在这个夜色格外迷人。
      末尾勾人的语调传到张深的耳朵里,酥麻的能软人筋骨,怎么不行?
      他梗着脖子没和黎醒对视,连连点头:“行。”

      黎醒闻言,露出了招牌笑容:“深哥,那我们明天见。”

      话音落下,车门被砰地一声砸下来,关得严严实实,和外界隔断了联系。

      张深从车窗看了眼,黎醒已经朝小区走去了,只留下一个背影。他收回了视线,脚踩油门驶出千景门口。

      身后,黎醒在听见轰鸣声后,转身透过弥漫不散的尾气,看着那道红色光影远走,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他仍然插兜站着,看着黑不见尽头的街道口,没有动地方。直到一道煞风景的铃声响起,他才动了动胳膊,从大衣兜里将手机拿出来。

      来电人是任少绛,他的工作室合伙人兼好友,俩人认识快五年了。

      “什么事儿?”黎醒眯着眼睛,确定这条街区彻底沉寂下来,才收回视线。

      对面那边先传来的不是人声,而是喧闹的音乐,黎醒一听这背景音就知道任少绛是在酒吧,果不其然那头开口了:“你忙完没?我去接你来WK喝一杯啊。”

      “到家了,玩你的吧。”黎醒说。

      “到了?大门口等我。”任少绛说完就挂,完全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黎醒太知道任少绛这说风就是雨的少爷脾气了,拿他没招,心知道就是现在装没听见进家了,一会儿任大少到了,也得闯到他家来掀被子。

      何必还费劲,黎醒乖乖儿地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差不多一刻钟后,一辆灰色的奥迪停在了路口。

      黎醒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和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

      任少绛长得不算出挑,但也是个帅模子,别看一整个风流浪荡子,全身上下都透着少爷毛病的样子,其实他是个手腕厉害着的人,完全遗传了家里经商的脑子。

      “你打车回来的?”车起步了,任少绛问。

      黎醒没回,闭着眼倚在车窗上装睡,任少绛用余光看了眼,没好气地数落了两句,脚下的油门是一点都没松。

      WK是任少绛好友新开的酒吧,占地位置不算好,偏僻,但是人却不少,因为这是专门供给北京城富人圈的,来这儿的不是富二代就是明星。

      酒吧昏暗光景下,嘈杂的音乐震人心脉,绚烂灯光映照在舞池中扭动的人群身上,角落沙发人影堆叠,觥筹交错间,暧昧潮汐浸透麻痹的神经。

      这是光鲜亮丽下物欲横流的常态。

      黎醒无法果决回答不喜欢,他也只是个世俗的常人,偶尔也需要灯红酒绿来躲避自己,麻痹神经,但他不沉迷于此。

      今夜是个很适合享受酒精钻入神经,买醉的好时候。

      任少绛知道黎醒,特意定了个二楼角落的包间,安静,能让人沉下心来。

      他找服务生要了两杯特调的威士忌,递给黎醒与他轻碰:“怎么样,谈下来了吗?”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足以唤醒人神经的声音。
      黎醒拇指扫过杯口,将满杯的烈酒一饮而尽,任由喉咙被灼烧得发疼,看着空了的杯底,声音暗沉:“嗯,谈下来了。”

      任少绛猛地把杯子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砸得两人心都跟着跳了起来。他眉眼间的兴奋藏都藏不住,不敢置信的吐气:“牛啊你,那可是张深,你居然把张深的版权谈下来了!”

      谁道不是?
      那可是张深,多少人踏破门都求不来的人,居然要答应了给他写书。

      酒精浸入了五脏六腑,快速攻占着他的每一条神经,最终连大脑的防御也被破解,城池陷落,他甘愿做酒精的俘虏。

      黎醒捏着玻璃杯,指骨泛白,对着掌中之物,用无人能闻的声调吐息:“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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