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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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一片寂静。
挨着高二一班的高一女生不禁问道:“怎么没人鼓掌啊？”高二的同学听到，抬头看了一眼主席台上低头拿着奖状的女生，露出了然的神情。突然一个男生大声喊道:“鼓掌啊，愣着干嘛？”说完带头鼓起掌。
何婷看了一眼说话的男生，见他有些轻蔑地笑着。听着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何婷没什么表情。身旁的杜文博却看见她的奖状被捏地有些皱。好在校领导上来转移了话题，台上的几个学生才离开。
“何婷，你真厉害，又是年纪第二名。”杜文博和何婷并排走着，听到何婷回他:“你更厉害，好几次都是第一了。”
“那也比不过你，我太不稳定了，我们老班都不知道怎么让我成绩稳下来，还说‘杜文博，你要再这么起起伏伏跟坐过山车一样，你就去给我扫厕所！’”学完自己班主任的语气，杜文博偏头，见何婷轻轻弯起了嘴角，还没说话，有人在身后喊:“何婷！等一下！”
何婷回头，碎发挡在眼前，看见一个人小跑过来，是陈高逸。他跑到何婷面前，伸出手，递过来一袋糖:“恭喜你，又考的这么好。”何婷微微抿嘴:“谢谢你。”但却没有伸手接过他的糖，陈高逸一把抓起她的手把糖塞进她手里:“拿着吧拿着吧，就几颗糖你还跟我客气。我偷偷溜过来的，先走了！”
何婷看见他的头发跑的一颠一颠的，从学生的后面饶回去，然后握紧了手里的糖。转身跟杜文博说:“我先回去了。”
回到教室，其余人还在操场听校长的激情演讲，等着一会儿高三的百日誓师。何婷看着桌子上的试卷，135分的好成绩，被老师表扬了好几次，现在成了一堆碎纸。不知道又是被谁撕碎的。看着碎片上显眼的数字，何婷从桌子里找出胶布一点一点粘起来。
课上，老师让何婷到讲台上说自己的做题思路。见何婷只拿了草稿纸，问她：“吧试卷也拿上来啊。”
何婷看了老师一眼，轻声说：“对不起老师，我的试卷不小心打湿了。”“打湿了？”老师往下面看了看，见几个男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抬头，心下了然：“那你用老师的吧。”何婷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下了课，何婷的后桌大声说：“哎，万年老二，你怎么撒谎啊？我看你的试卷没有打湿啊，还用胶带贴起来了。”身后传来几个男生的笑声：“就是，好学生怎么还撒谎呢？”
何婷写字的手一顿，捏紧了笔杆，转头看着说话的男生：“那我应该实话实说，告诉老师，我的试卷被别人撕碎了吗？”
男生见何婷盯着自己，被她看的一愣：“又不是我撕的，你看着我干什么？”
何婷没再说话，转头做自己的事去。说话的男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见他给自己一个白眼，悻悻的转回去。
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五十天，高三的教室外，小鸟叫了两声，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回声，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下课后何婷去打水，发着呆摩挲着杯子上的贴画，突然前面有两个人插队。何婷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后面却有人大声说：“哎，插什么队啊？不知道排队是不是？”插队的人抬抬下巴，眼神对着何婷：“人都没说什么，你多等会儿怎么了？”那人一看，发现是何婷：“啧，烦死。”
何婷抬眼，见前面的人眼里带着戏谑，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出队伍回了教室。
后面的人还在说：“真是，她没长嘴吗？”别的人接话：“她能说什么？插队的那个，”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人：“就是何婷的妈推下去的那个的儿子。”前面的人回头：“说什么呢？”
郑志东翻了个白眼，身边的人说：“别气别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真是无语，每次都是她。我妈到现在还躺在医院，她跟她妈一样，见了就恶心。”“哎好了好了，到你了，接水吧。”
何婷刚走到门口，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陈高逸。几个女生看见陈高逸，轻轻地叫了一声自己身旁的女生。虽然知道他来找谁，但见他直直地朝何婷走过去，都撇撇嘴，不甘心地再看一眼才走进教室。
陈高逸走过来，见何婷手里拿着杯子却没有接水，问：“你是接水去了吗？”何婷有些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水杯，“嗯”了一声。
“我们马上就要去省里考试了，这几个星期训练强度也大，没什么时间来找你。”
何婷看着他，陈高逸的发梢应该是被汗水打湿了，一簇一簇的，就连他的眼睫毛上都带着些小水珠。“你不用，总是来找我。你专心训练就好了，我老是麻烦你也很影响你。”陈高逸笑了一下：“不是，何婷，哪次不是我过来特意找你的，你自己说说你什么时候麻烦我了？我帮你只是单纯看不惯他们这么对你。”何婷的嘴唇闭的紧紧地，受不住陈高逸这么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总是亮亮的，眼角带着笑。
何婷微微侧过身，余光中看见郑志东走过来，对陈高逸说：“我先进去了，你考试加油。”“哎...”何婷转身进了教室，郑志东晃着脑袋走过来：“哟，咱们陈飞人又来了啊。你不好好准备你的体考，跑我们这儿来干什么？”陈高逸没回他，眼睛泛着冷光看着他。
郑志东侧身往班里一看：“哦，又找她啊，难不成你想沾沾她的福气考个好成绩？别呀，你可是咱们学校体育生跑得最快的，万一被她一感染，成了第二就不好了。”
陈高逸面无表情，他身后的同学也紧紧盯着郑志东。郑志东被看得有些发毛：“怎么，你想打我？”
陈高逸往里面看了一眼，何婷低着头在做题。没有跟郑志东说一句话，不瞅不睬地转身离开。郑志东一愣，啐了一口。
第二节课一下，有人从外面给何婷递进来一瓶水。
高三最后一次换座位，班主任让学生自己来挑位置。搬座位的时候何婷等了一会，看看谁旁边还有空位。正把椅子挪过去，发现自己的桌子被人移走了。一转头，被人移到了垃圾桶的左前方。何婷抬头转了一圈，和郑志东对视。
“怎么，我想坐这儿，不行吗？今儿不是让我们自己选吗？”何婷淡淡地看他一眼，往自己位置上走过去。郑志东却喊道：“你什么眼神儿啊？啊！”
班上的同学停下动作看过来，郑志东的朋友拉住他：“行了行了，快点搬位置。”“不是，她刚是不是白我一眼？”何婷没有看他，在座位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啊何婷，你再给我白一个试试！”说完抄起身边不知道是谁的水瓶扔过去，水瓶没砸到人，但盖子没有盖紧，水在半空中洒出来，连带着何婷前面的桌子都被打湿。
水瓶砸到何婷的桌子上，“咚”的一声，吓的何婷一缩。
“你是不是以为陈高逸回来了就有人给你撑腰了？你横什么呀？我告诉你何婷，少跟你妈学些恶心人的东西，你妈是个贱人，她都坐牢了你还不知道长点儿教训！”郑志东身边几个人都拉着他，班主任正好过来：“干什么！”环视了一圈，见郑志东脖子都红了，皱紧了眉头叫他：“你出来！”
郑志东扯出自己的手，狠狠的看了一眼侧对着自己蹲在桌子边的何婷才出去。
其他人互相看看，转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桌子被打湿的两人不停地擦着，说：“烦死了，什么脾气，私下找她不行吗？真是。”
何婷还蹲在桌子旁，半晌没有动。
办公室里，班主任教育完郑志东，其他的老师凑过来：“他又欺负何婷了？”班主任叹气，听其他的老师接着说：“大人的事，要是放在几年前估计都好点儿，谁知道刚刚好就在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摆头：“能有什么办法，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最起码不能影响高考。”
大课间的时候，班上的事情又传出去，陈高逸听到后咒骂了一声，跑到何婷班上，却没有看见她。以为她在厕所，等了几分钟还是没见到她人。问了好几个都说下课就没见过何婷了。
“陈高逸这么紧张何婷干嘛？”身旁的人对她挑眉：“你说呢？”“有郑志东在，谁敢跟何婷有来往啊？不怕惹上一身骚。”“郑志东的妈虽然没死，但是现在还在昏迷。原配跟小三闹，结果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吓人。”两人说完，转身进了教室。
陈高逸不由得感觉紧张，跑出教学楼，这时候是高一的早锻炼，陈高逸去操场看了一下，都是穿着短裤的，没有高三的学生。
又跑到办公室，没看见何婷。陈高逸喘了几下，看见一旁的楼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高逸飞奔上楼，急切地在天台寻找。然后，他看见女孩闭着眼踩在砖块上，仰着头。天台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微微踮起脚，上半身已经超出了栏杆。
“何婷！”
何婷睁开眼回头，手还抓着栏杆。她看见陈高逸的衣服已经跑的有些乱了，满脸都是焦急，还带着可思议，像是没想到她会站在这里。
“你，你下来！”陈高逸伸出手，踱步上前。何婷看着他一点一点移过来，在他快要走近时突然说:“陈高逸，你别动了。”陈高逸顿住，摆摆手，害怕何婷有别的动作:“不，我不动，你也不许动！何婷你下来，不许做傻事！”
何婷没有动，她转回头，看向学校的后山，那里有一座寺庙，长年有檀香的烟飘起。何婷嗅了嗅，空气中仿佛带着丝丝檀香味。她轻声说到:“你知道那座庙吗？我爸爸小时候带着我去过。”
陈高逸一愣，听到她接着说:“我爸爸上了香，对佛祖说‘希望您能保佑我女儿一生平安，要是她能考进您面前的学校就很好了。’你看，我爸爸那时候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上个好的高中，然后我自己再努努力，再上个好大学，他就放心了。”
陈高逸听着何婷说话，见她已经在砖块上站稳，猛地上前将她拦腰抱下来。何婷惊呼一声，被陈高逸抵在女儿墙边，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陈高逸看见何婷的眼角有些红红的。何婷却愣住，第一次，她看见一个人的眼眶里，自己的倒影。
陈高逸大声吼道：“谁允许你跑这儿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是我没找到这儿来怎么办！”何婷被说的一愣一愣的，陈高逸喘了几下，放开她退后几步：“对，对不起。”
何婷站稳后摇头，笑了一下：“不会的，我不会跳下去的。”
陈高逸怔怔的看着她，何婷转过身去，说：“我做过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条蓝鲸，很孤独，在大海里没有目的地游着，谁见了我都很快地游走。等实在憋不住了就抬头换换气。但是有些虎鲸，一个接一个，游到我的面前想要吃掉我。我就拼命地游。”
陈高逸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然后走到她身旁，微微偏头看着她。
“最后，还是被堵住了。我反抗不成，死了。尸体往下沉，这时候，那些从前见了我就躲的小鱼小虾，都来吃我的尸体。一鲸落而万物生，我好像造福了其他的鱼。除了我自己。”
陈高逸正要说话，听到何婷接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放月假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爸爸妈妈都来接你，有人喊高阿姨，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名字是爸爸妈妈的姓。”
何婷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紧了栏杆：“虽然我的名字和你不一样，但是我爸爸翻了字典说，‘婷，是优美、雅致。’所以我叫何婷。”
“你的名字也是叔叔认真取的，羡慕我干什么？”
“爸爸走了以后，妈妈一个人带我很辛苦。为了能让我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她，她才去找的别人。但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有家室，她没想过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何婷鼻头酸酸的，有些泛红。
陈高逸有些慌，抬起来的手颤了两下，又放下去，说：“...但是，鲸鱼也是自由的，它无拘无束，露出水面的那一刻会看到海面以上的世界。就连它喷出的水，人们都会惊叹它形成的一道浅浅的彩虹，很美，不是吗？”
陈高逸看着何婷的侧脸，不去看她红红的鼻尖她很白，整个人很干净，就像他妹妹生日的时候，小姨送给妹妹的洋娃娃，不算很漂亮，但他妹妹就是很喜欢。
楼下传来了铃声，课间操结束了。
何婷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舒气，面对陈高逸：“我刚刚感受了一下，站在那里我有些哆哆嗦嗦的，手心会出汗。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直跳。我还能听见妈妈的声音。”何婷轻轻笑了一下：“快回去上课吧。”说完跑下了楼。
陈高逸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放下了肩膀，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心要跳出来一样。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寺庙，才离开了天台。
下午何婷从厕所回来，桌子上有一包小熊软糖。
那之后两人再没有在学校里碰见过，陈高逸悄悄去找过何婷，她不是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就是在办公室里和老师讨论题目，仿佛周围的一切再也没有办法打扰到她。他也不再去找她。
直到高考结束，陈高逸听说何婷的母亲已经出狱快半个月了，便问何婷的班长要了她的号码。
电话接通，陈高逸却没有说话，过了几秒钟，那边问：“是陈高逸吗？”陈高逸张了张嘴：“何婷。”何婷拿着手机，抿抿嘴：“你，考的怎么样？”“啊，考的，我觉得考的还不错，好多题我都会，以前没怎么做过的我都做了，就是不知道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还是有把握的，毕竟我这运气平时...”
“陈高逸。”
陈高逸停住，捏紧了手机。
“...我明天就走了。”
陈高逸愣住：“去，去哪儿？”
何婷屈腿坐着，头靠在墙上：“可能先去看看我爸爸，回老家住段时间，等我录取结果下来了再做打算。”何婷顿了一下：“就不回来了。”
很安静，陈高逸不说话，何婷也不说，好像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听见窗外树梢上的小麻雀叫了几下。过了几分钟，何婷轻声开口：“...我挂了。”
陈高逸突然说：“我明天去送你！”
徐俊梅走进来时，何婷还坐在地上：“怎么不开灯，还坐地上？”何婷站起来：“妈。”徐俊梅和她一起坐在床上，说：“明天就要走了，会想这里吗？”何婷转了转眼睛，觉得思绪有些乱，对徐俊梅摇头。
“妈妈知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是妈妈对不住你。”
“没有，”何婷拉住她的手：“我很好，您不用自责。”
徐俊梅接着说：“当初也是我识人不清，做错了事，还害了人。连带着我自己的女儿都...”何婷伸手拂去她的泪珠，带着笑说：“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爸爸去世以后您什么都紧着我，如果不是为了我，您也不会去找别人。过去的就过去了。您不还去找了菩萨，念了一个下午的经吗？菩萨会保佑的。”
徐俊梅笑笑：“好，菩萨会保佑的。”
第二天何婷和徐俊梅收拾好，把要带走的东西拿下楼，陈高逸就站在路边。
徐俊梅见女儿一愣，看向路边穿着灰色运动服的男孩，问：“同学吗？”何婷眼神躲避着点点头，徐俊梅又看了一眼，接过何婷手里的东西：“去聊会儿吧。”陈高逸却走过来：“阿姨好，我是何婷的同学。听说你们要走了过来送送你们。”
徐俊梅连忙放下东西，在裤腿边拍了拍手：“你好你好，谢谢你啊同学。”“应该的，阿姨我帮你们拿吧。”说完拿起一旁的几个袋子，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放好东西后徐俊梅笑着说：“谢谢你啊小伙子，在学校应该也是你经常照顾着何婷，何婷跟我说过。我们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不用的阿姨，”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口袋递给徐俊梅：“这是我给何婷的。”“这哪行，不能收。”“收下吧阿姨，是我送给何婷的毕业礼物。”徐俊梅看了何婷一眼，何婷低头站在一旁。
司机催她们上车，陈高逸的手还伸着，徐俊梅才收下。陈高逸给她们开了车门，何婷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何婷上了车，陈高逸站在路边看着车辆启动。
以后，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这是他最后一次目送何婷离开。陈高逸却突然笑了，正要转身，却看见何婷探出窗外，第一次露出满脸的笑，笑意都写在她的脸上。然后听她高声喊到:
“陈高逸，谢谢你的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