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尘埃处爱你》涯木

17、第 17 章

　　剧院人还有点多，有些人大概要去赶地铁，脚步有些急促。荣幸用胳膊挡在颜莉身侧，将她和人流隔离开。

　　走向后台通道，人就少了。

　　荣幸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倾向于女主角自杀，她的腹部中了一刀，但警察也检验出了刀身淬了毒，到了最后也没有查出来源，可能就大了。”

　　颜莉点点头，笑道：“这也是一个推理方向。”

　　荣幸说：“其实刚开始改编的时候定位是情感类，不过演出后大家都更喜欢推理过程，有的人为了更好推理，会重复看剧。这就是话剧演出的生命力。”

　　颜莉有点理解了。从舞台延伸到观众，从演员表演到观众的反应，不停地赋予剧的真实性，让人欲罢不能。

　　荣幸神秘地笑着说：“还有一点，每一次演出都有细微的不同，所以不同的场次观众的推理完全不同。”

　　颜莉恍然大悟，“虽然是开放性结局，但其实过程也是可控的？”真神奇，而且这种神奇是演员赋予的。

　　她还没深思，后台就到了。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在走廊处等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工作人员互相道谢。

　　不一会儿，已经换上了常服的图静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迎面就朝着荣幸招手。

　　等到荣幸也对她招手，颜莉才反应过来：图静居然就是荣幸说的长辈！

　　图静和身边的人打了招呼，就和他们散了。荣幸带着颜莉走过去，鞠了一躬，“图阿姨，好久不见。”

　　图静抓着荣幸的胳膊，笑着上下打量着他，“你小子又高了，长大了不少。”

　　看来他们很久没见了，图静的欣喜都掩藏不住。荣幸向图静介绍颜莉：“图阿姨，这是颜莉，刚从舞蹈学院毕业。”

　　图静意味深长地看向颜莉，又看看荣幸。

　　这种探寻的目光，让颜莉莫名紧张，“图老师好，今天的剧很精彩。”

　　荣幸说：“图阿姨之前也是舞蹈学院的，后来进电影学院学表演。”

　　图静慨然一笑，“我舞蹈一般，不然也不会转行了。”她继而问，“之前不是让你去XX剧院吗，后来我才知道你没去，怎么回事？”

　　荣幸不知如何回答，吞了口水，“我资历不够，怎么好意思和其他人抢位置。”

　　图静说：“你别瞒我，你肯定是自己不想去。你有条件有天赋，不用因为你父亲的关系心里有负担……”

　　“图阿姨。”荣幸无奈地打断她的话，“我今天是过来学习的。”

　　图静叹气，“也行。”

　　不一会儿，又有其他演员过来打招呼。颜莉在A市生活这么久，第一次在同一时间见这么多有名有姓的演员，他们普遍比荧幕上好看，只是他们大多数还没换下常服，交谈间，难免和台上的角色产生联系，让颜莉有一种置身剧中的恍惚错觉。

　　余下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里上了年纪的知名演员，基本上都认识荣幸。

　　人多了，话也就多了，荣幸一不小心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图静开心地说：“他小时候第一次来舞台，才这么高，那时候真没想到会抽这么高的个子！”

　　“以前还不喜欢说话，咱们剧院有小女孩喜欢他，他居然还把人弄哭了。哈哈……”

　　这些话听得颜莉都忍不住偷笑。

　　荣幸显然开始不好意思了，他岔开话题：“闫老师来了吗？”

　　图静愣一下，指着里面说：“在里头和沈导复盘呢。”

　　荣幸说：“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他请教一下。”

　　图静揽着他的腰，“早说啊，那赶紧进去吧，趁他现在还能说话。”她说完这句话，周围几个演员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演员们往里面又走了进去，荣幸转过头对颜莉说：“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走在后面的两个演员好奇地看了颜莉一眼，轻声问：“这姑娘哪里来的？”
　　另一个回答：“小荣的小女朋友吧？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别管。”

　　颜莉无语地撇嘴，她低下头靠在走廊的墙上，乖乖地等荣幸出来。没想到荣幸一进去就是一个小时，剧组的人来来往往，走出去的人更多，渐渐地，剧院开始冷清起来。

　　等走廊尽头的几个房间关了灯，颜莉在原地徘徊了几下，才发现脚有些酸，她想了想，走向了荣幸进去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的灯还亮着，门也敞开着，颜莉悄悄探头，原来这里面只是一个休息室，东西很少，只有荣幸和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拿着笔在纸上画着什么，嘴里还说个不停。

　　荣幸眼角余光瞥见了颜莉，他似乎才想起她来，有些惊讶，忙说：“外面很冷吧？你进来坐？”

　　颜莉的确有点累了，而且也好奇荣幸和这位闫老师谈的什么。她进来之后朝闫老师鞠躬，“闫老师好。”打完招呼，她才想起对方也还没自我介绍，万一错了呢？

　　还好对了，闫老师点头，继续转过头对荣幸说：“继续咱们刚才说的，你的弱点就是喜欢将人物的想法全部靠独白表现，这样会减弱故事的冲突。要给他们外部的压力……”

　　闫老师在说话的时候，荣幸不停地在纸上记着，时不时地看着闫老师，表情十分严肃。

　　虽然他们说的话颜莉大部分是听不懂的，但大概明白了他们聊的话题。他们在聊故事，怎么让故事更好看。

　　原来荣幸今晚真的是过来学习的，只是怎么就选择这个时候呢？

　　走廊外面的灯暗得差不多了，颜莉看了一下手机，时间居然十一点多了。闫老师拿起保温瓶拧开盖子看了一眼，又放下。颜莉想了一下，悄悄走了出去。

　　剧院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颜莉很幸运地要了一个热水瓶，回到原处为他们两人添水，然后又坐下来等他们。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两人终于收了东西。

　　荣幸带着满载而归的满足，握着闫老师的手久久不放开，“谢谢闫老师，受益匪浅。”

　　闫老师“嗯”了一声，拍拍荣幸的胳膊，“沉下心来，不要燥，好好加油。”这句话说完，他提起包要走，临走前，对着颜莉举了一下保温杯，“谢谢你的水。”

　　颜莉笑了起来，和荣幸一起鞠着躬送闫老师离去。荣幸将东西收好，对她说：“走吧。”

　　边走着，荣幸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等累了吧？”

　　颜莉摇摇头，“还好，晚上我爸妈不在，我在家也无聊。那个闫老师很厉害吗？”

　　荣幸点头，“专业编剧，平常不喜欢说话见人，只有在重要演出时才看得见他。”

　　原来如此，颜莉认真地说：“所以，你今晚是过来偷师的？”

　　荣幸被逗笑，“是，偷师，还得感谢你送来的水，让他又辅导了我半个小时。”

　　颜莉傻笑了两声，走出剧院后，冷风吹在两个人脸上。街上空无一人，连车都看不到几辆，荣幸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这个点了，地铁也没了。

　　“得打车回去了。”他近乎懊恼地说。

　　颜莉却不太在意，她心里还想着其他事情，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后，她说：“你以后是想专心写故事了吗？还是一边写故事，一边演话剧？”

　　“嗯……”荣幸想了一下，“人不能贪，看起来我只能选择其中一样，我还是更喜欢写故事。当初也有想法进创作班，不过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

　　荣幸说：“来不及复习，那个要很高分数，即使A市户口也没多大优势。”他抬头无奈地笑了一下，“偏要问，多丢脸的一件事。”

　　颜莉咬着下唇低下头踢了路边的石子，“其实我觉得你当演员挺好的，天生就是舞台中心……”

　　荣幸说：“没有人天生是舞台中心，话剧的公平就在这里，不求最好，只选合适。”

　　颜莉还是觉得他选择当幕后挺可惜的，她念念不忘荣幸出演《孤独的港》带给她的惊艳。当然，如果他喜欢，她也想支持他。她转移了话题，说：“你当时没考编剧，后来怎么上的学？”

　　荣幸抿着嘴笑了，“在高考前两个月决定报表演系，凭着我这张脸杀出重围。”

　　“嘚瑟！”

　　经过的出租车没有为他们停留的，又等了一会儿，街上彻底没车了。荣幸提议到大马路上等，又换了个位置站桩。颜莉本来很困，想起两个人杵在这里，又觉得好笑。

　　荣幸微笑着看她偷笑的模样，突然问：“颜莉，你想当演员吗？”

　　颜莉想了想，说：“有机会的话想体验一下，不过只是体验，我还是想专心跳舞。干嘛这么问？”

　　荣幸摇摇头，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终于打到车了。荣幸先将颜莉送回了家，颜莉下车之后，他拉下车窗，说：“谢谢你今晚陪我，也谢谢你今晚什么都不问。”

　　问什么？颜莉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今晚他认识那么多演员的事情。她单手捶了下自己的胸膛，“我可是你的好朋友，怎么会做让你为难的事情。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到底！”

　　荣幸脸上闪过落寞，稍纵即逝，他笑笑，“明天开始我要去别的地方，年后才会回来，你没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去哪儿？”

　　“家族聚会。”荣幸无奈地回答。

　　颜莉马上就懂了，是一个他无法避免的聚会。就像今晚，他为了见闫老师，不得不与旧识寒暄。

　　颜莉给了他一个微笑，朝他挥手，“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