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合集》姜浓

3、生死约

　　到了第三天，录制现场只剩下了最后八名选手。摄制组为了烘托决赛气氛，给每人都安排了一个贴着序号的小擂台，让他们站在上面迎接挑战。林致这次是三号，林莫琪是四号，谭仔的室友黄耀文则抽中了一号。
　　相比初赛和复赛，决赛的难度有了质的提升，第一关便是古诗词接龙，思考时间依然限定为十秒，游戏时长限定为十分钟。每接一道得十分，十分钟后计算总分，得分最高的四人留下，其余淘汰出局。
　　见众人已就位，康家潼亮出了引子：“城春草木深——走！”
　　一号黄耀文立刻接上：“深山夕照深秋雨。”
　　“雨横风狂三月暮。”二号紧跟。
　　“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林致接道。
　　林莫琪立刻跟上：“迟迟钟鼓初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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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啼到春归无寻处。”不多时，又到了林致这里。
　　林致思索片刻，接道：“处世如逆旅，生年少至百。”
　　“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林莫琪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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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游戏时间到。林致与林莫琪在这一关中得分相同，并列第一。
　　下了台，林莫琪一下子扑过去抱住了林致，高兴地说：“阿致，谢谢你帮我。”
　　“明明是你自己厉害好么。”林致试图挣脱她的怀抱。
　　“嘿嘿，嘿嘿。”林莫琪傻乐。
　　接下来还有第二关和第三关。林莫琪与另一名选手在第二关被淘汰，仅剩下林致与黄耀文的终极对决。
　　“哇这两个…啧啧，高手过招啊。”先前被淘汰的选手们坐在台下津津有味地品评着两人的表现。
　　“阿致一定赢。”林莫琪自信满满。
　　“这可不一定哦。”坐在她身边的选手对此并不乐观“听说黄耀文刚学会说话就开始背诗了，林致想赢他可没那么容易，别忘了初赛时林致可是被他复活的。”
　　“劲敌，绝对是劲敌。”有选手总结道。
　　果不其然，台上的二人胶着了三个回合都没能分出胜负。康家潼激动得脖子都红了，激动得大喊：“精彩，太精彩了！两位选手旗鼓相当，着实难定输赢！加赛，必须加赛！”
　　最终，林致在第二轮延时赛中以微弱优势胜过黄耀文，夺得了本季“中华诗词霸王”的头衔。
　　“恭喜。”黄耀文朝她伸手，祝福道。
　　“承让了。”林致笑着与他握手。
　　邹逸鸿老先生也被请上舞台给林致颁奖。林致这才知道他这个赞助人居然一直在外等候，只等他们分出胜负。
　　“细路女，不得了。”邹逸鸿夸赞道“有没有兴趣来我们三色台发展啊？”
　　林致笑着婉拒：“多谢邹生赏识，只是我已经与姜导签了十年约，短期内恐怕不能跳槽。”
　　邹逸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再次拥有了两百万，林致心中的喜悦更甚从前——这是她第一次靠知识赚到这么多钱。
　　相比起靠容貌，靠知识赚的钱令她感觉更踏实，更安心。拿在手上，不仅不烫手，反而有种吐气扬眉毛的爽快：谁说读书无用？
　　好似多年来的寒窗苦读都有了交待一样。
　　携两百万巨款回到天成影业，姜傲年已在办公室内等着了。见她喜气洋洋地推门进来，挑挑眉问：“赢了？”
　　“赢了。”林致将手中的支票亮给他看。
　　“快收好吧，这回再弄丢，可就真没有了。”姜傲年不无揶揄地说道。
　　“我写过名字了。”林致笑容满面。
　　姜傲年不置可否，等她落座便将手中的剧本推给她：“新本子，看看吧，行的话明天就进组。”
　　林致接过去翻了几页，颇感惊讶：“咦，这次居然不是鸡耶。”
　　姜傲年险些被口水呛死，瞪着她说：“你似乎还挺失望？”
　　“啊，没有。”林致翻着剧本说“只是担心观众不肯接受。托姜导的福，我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基本固定了，继续出演风尘女还好，演这个…”
　　品学兼优的清纯女学生，呃……
　　“没有哪种形象会一成不变，我混圈多年，见识过太多次口碑反转。”姜傲年说道“今日玉女，明日欲女，口碑大起大落快过过山车，全看你怎样宣传。”
　　“那姜导这次打算如何宣传我呢？把我也洗白成玉女明星？”林致合上剧本看他“您这一会抹黑一会洗白的，荷包遭得住么？”
　　“没事，我赚得更多。”姜傲年笑得春风得意。
　　林致又快速过了遍剧本，道：“姜导，我可以演，但我拒绝这个新人设。”
　　“为什么？”姜傲年颇觉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当下最流行玉女，但凡立住了就能被人捧上天，还是说你想一辈子顶着舞小姐代言人的名号？”
　　“不是。”林致摇摇头，道“只是觉得这个形象不太适合我。您知道我是什么出身，立这个人设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其实她想的是，人设立得越完美，越洁白无瑕，观众对她的期待和要求就越高。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自认做不到那么完美，何必为了图一时虚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她如今的情况，纵然眼下有争议，也好过日后口碑惨遭滑铁卢。
　　姜傲年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很聪明，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一点，但…”
　　他话锋一转，道：“我已经找人计算过，只有替你宣传这个人设，我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我是个艺术家，但更是个生意人，拒绝高额利润不符合我的本性。”
　　林致深吸一口气，道：“姜导，您把我当成什么？一次性快销品么？好，您大可去搞宣传，但我不会配合。”
　　“行，你做你的，我搞我的，你我各行其道。”姜傲年“我不会生气，也不会阻止你，毕竟这是你唯一能够反抗我的方式，我不忍心。”
　　他说着叹息一声，惋惜道：“这就是下位者的悲哀么，哪怕看透了一切，也无法改变什么，连反抗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致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只淡淡地说道：“姜导，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热衷于拍一些充斥着假恶丑的小众电影了，因为你本身就对它们充满了向往。”
　　姜傲年听到后不以为忤，反而笑道：“这你还真错了，我拍小众电影只是因为好拿奖而已。还是那句话，我是个生意人，拍电影目的很明确，要么拿奖，要么赚钱，要么二者兼得。至于别的，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看来是我错怪姜导了。”林致将剧本塞进包包里，起身说道“姜导，若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姜傲年喊住了她，接着把一串钥匙隔空扔了过去“我今天下午出差，这段时间都不在香江，你得空替我照顾一下猫咪，谢了。”
　　说着又扔来一本书一样的东西，林致低头一看，竟是一套猫咪饲养指南。
　　姜导居然买了一幢豪宅专门饲养猫咪！
　　想到自己两万八千元的片酬，林致深深感受到了资本家剥削之残酷。

　　新电影是部悲情的校园爱情片，深度约等于零，根据导演个人的说法，他对该片唯一的要求就是靓。不仅女主角要靓，男主角也要靓，就连入镜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要靓。
　　“不靓如何吸引学生妹？”戴着墨镜的秦导如是说。他刚被姜傲年签到旗下，正是充满雄心壮志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秦导，男主角什么时候才能进组？”林致找到他说“我已经对着空气演了十几场了。”
　　秦导吸了一口苹果汁，无奈地叹气：“我也没办法呀，谁让人家老窦是亚洲影帝，老妈又是油王千金呢，我再催催看好了。喏，苹果汁给你喝。”
　　林致摆摆手拒绝，又问：“必须得是他么？”
　　秦导再次叹气：“其实我也想过换人，但是不行，全香江的男仔都不够他靓。”
　　全香江的男仔都不够他靓？好夸张。
　　演了好几天独角戏后，林致才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男主角。
　　靓，果然够靓，秦导所言倒是不虚，只是…
　　林致看着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主角在一片惊艳的目光中向她走来，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Hello，美丽的小姐，请允许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好么？”他们的男主角摘下高高的圆帽，向她恭敬地鞠了一躬“在下姓于，名靖风，您也可以叫我Alex。”
　　“于生你好，我是林致。”
　　于靖风缓缓抬头，在见到林致的脸后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将嘴角扯出一个饱满的弧度：“美丽的小姐，我想你或许应该改名叫做标致。”
　　“呵呵。”
　　“标致的小姐，你应该成为我的女友。”于靖风手托圆帽深情地说道“我是男主角，你是女主角，这难道不是天赐的缘分么？我们不应该只将它停留在戏中。”
　　“慢着。”林致打断他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下车时还在同一位靓女拥吻。”
　　看他那副缠绵悱恻的模样，险些让人以为他不是来上工，而是即将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哦，你是说Chloe呀。”于靖风满不在乎地说“她现在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心里把她甩了。”
　　“呵，看来于生的深情比烟花还易散。”林致嘲讽道。
　　“那是因为我比烟花寂寞。”于靖风顺着她的比喻说道“我在寂寞中生长，却不想在寂寞中老去，林小姐，现在只有你才能抚慰我漂泊的心。”
　　好尬……
　　林致飞快逃离现场。

　　自从来了于靖风，整个片场都活跃了不少。无他，只因大家都爱猜测他下一次带来的会是哪种类型的美女，甚至有人为此下注打起赌来。
　　开工小半个月，于靖风已经走马观花换了十个女朋友，几乎每天都有新面孔，而且风格大为不同。今天是成熟的性感猫女，明天是温婉的邻家姐姐，跟开盲盒似的，只要车门没有打开，看客们永远猜不到里面装着怎样的惊喜。
　　若说初见时林致对他还有一二分好奇的话，如今便只剩下了无感，就连那张靓绝的脸也变得与他阿公家的油一样，乍一闻好香，闻多了便要倒胃口。偏偏他还喜欢凑过来说一些自认为很浪漫的告白，仿佛自己是个千年没人爱的苦情人。林致烦不胜烦，终于没忍住呛了他几句。
　　然而于公子不愧是于公子，居然将这视作她心动的表现，自顾自地说：“虽然我们的身份有很大差距，但你的美貌足以填补这道鸿沟。美中不足的就是你读书太少，如果你能进修一个硕士学历的话，我想我妈妈会很满意。”
　　谁要让你妈妈满意啊……林致无语望天。
　　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最后一场戏拍摄完毕，还未等林致庆幸终于可以摆脱于靖风的纠缠，姜傲年的电话就隔着太平洋打了过来：“我已经联系好媒体为你的玉女人设造势，你稍后配合一下做几个采访，就这样。”
　　“……”
　　挂掉电话，刚出片场就被一大群娱记团团包围。林致只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烧，无论是于靖风还是姜傲年，无一不在挑战她的耐性。
　　媒体们却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访问。
　　“林小姐，听说姜导有心将你包装成新一代玉女掌门人，这部新片就是前奏么？”
　　“林小姐，你是否有信心凭借这部戏洗清争议呢？”
　　“所以林小姐，你认为真实的你更契合哪种形象？玉女还是舞女？”
　　娱记们举着录音笔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地在耳边叽喳。
　　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姜傲年派来的，林致再也压抑不住胸膛中的怒气，爆发出由衷的呐喊道：“我既不是玉女，也不是舞女，我是叼毛！！”
　　“这就是我的最新形象，这就是真实的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从人堆里冲了出去，留下一众娱记在寒风中大眼瞪小眼：
　　叼毛……好新鲜的形象哦，从未设想过的方向。
　　嘶，别说，还挺衬林小姐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