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合集》姜浓

1、生死约

　　“第二季‘百万富翁’特别系列之中华诗词大赛即将开赛，在此之前，我们请到了本次赛事的赞助人——邹逸鸿先生莅临！有请邹生！”
　　主持人康家潼用一贯夸张的语气问道：“邹生啊，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众所周知，我们百万富翁是一档综合性益智类知识竞赛节目，此前从未特别举办过诗词大赛，您是如何想到要在我们这档节目中罕见地加入诗词元素的呢？”
　　邹逸鸿清了清嗓子，说：“首先是因为我本人的热爱。其次，临近回归年，我认为有必要向全体市民普及一下我们中华的传统文化，增强我们这些游子们的民族认同感…”
　　“嘁，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做给大陆看。”台下有选手开始窃窃私语“这么早就迫不及待地表忠心，吃相真难看。”
　　“就是，这么多年真是看错他了，他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小人。”
　　“既然这么嫌弃人家，干嘛还要来参加人家的节目。”林莫琪腹诽道“有种别去领他的奖金。”
　　“所以——”邹逸鸿继续说道“为了感谢选手们的热情参与，本季奖金将提高到两百万。”
　　“哗，两百万！”康家潼激动大喊“两百万呐！各位选手们、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都听到了么？多谢邹生慷慨解囊！台下的选手们，准备好迎接挑战了么？”
　　“正式比赛，现在——开始！”
　　能够来到节目录制现场的选手们都已通过预选，今天的任务就是每十人一组，进行答题竞猜。每答对一题得十分，限时十秒，答错有一次复活机会，可请求组内其他选手帮助。复活后可继续作答，直至再次答错为止，然后计算总分，得分最高的小组全员晋级，余者按分数高低排名，前十名晋级，其余淘汰。
　　林致与林莫琪被分到了不同的组内，林致是第六组一号，林莫琪是第七组二号。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我被淘汰。”林莫琪双手合十，不住地祈祷。
　　“安心啦Maggie，你一定可以的。”林致扭头安慰好友。
　　两人虽在不同组，座位却挨得很近。林莫琪点点头，按耐着焦躁的情绪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却在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倏地变了脸色：“她怎么也在这里？！”
　　“谁也在这里？”林致问她。
　　“Lesley呀！”林莫琪着急指给她看“你看，是不是Lesley那个冚家铲？她不是在康桥大学读书么，怎么会在这里？”
　　林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个留着一头浅栗色大波浪秀发，身姿婀娜的靓影。
　　脊背瞬间僵硬，埋在记忆深处的黑暗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林致不自觉抓紧了Maggie的手。
　　“阿致，你没事吧？”林莫琪担忧地问。
　　林致摇摇头，而后移开了视线。
　　林莫琪倒是又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眼，哼了一声，道：“第一组第一号，真像她的风格。”
　　舞台已经备好，康家潼拿着话筒笑容满面地对着摄像镜头说：“本季第一位上台挑战的选手是——哇这位选手了不得！竟然来自顶级名校康桥大学！！实在太厉害了，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超级学霸Lesley黎湘莹小姐！”
　　演播间里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台下的一百多名选手掌声雷动，在导播引导下齐齐为这位第一个登台的竞争者喝彩。
　　几台摄影机同时对准在舞台上现身的人，与此同时，康家潼又一次发出夸张的呐喊：“天呐，我看到了什么？仙女，绝对是仙女！想不到康桥的学霸竟然如此美丽！”
　　黎湘莹带着得体的笑容与康家潼握手：“家潼哥好。”
　　“哎呀幸会幸会。”康家潼指引她走上擂台“不知Lesley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准备好了么，请听第一题。”
　　等黎湘莹连续答对二十道题后，台下的选手们纷纷感受到了压力——要知道上一季的冠军在这个环节也才答对了十九道题而已，而且还使用了一次复活机会。
　　已有人开始悄悄交头接耳：“不愧是能考上康桥的人，我怎么就没跟她一组，唉不幸。”
　　“慌什么，说不定第一组除了她剩下的都不行呢。”有人反驳道。
　　黎湘莹的最终成绩是三百一十分——没有使用复活机会。
　　康家潼惊喜地大赞：“果真是一个好大的惊喜！甫一出场便打破了上季冠军的记录。感谢Lesley为本季节目送上一个开门红，让我们有请下一位选手…”
　　上台的是第一组的二号选手。
　　黎湘莹一下台便径直离开了，显然没有留下来帮助同组成员复活的打算。
　　第一组剩下的八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就走了？不是还要看小组总分的么？”
　　“知足吧，人家已经给你们赢了三百多分了。”有人翻了个白眼说“再说她这成绩绝对第一名，根本不需要依靠小组总分晋级，何必浪费时间留在这里帮你们这群菜鸟。”
　　“可是大家毕竟一个小组…”
　　这一会的功夫，第一组二号便已答错了题。
　　“申请复活。”二号说道。
　　康家潼将话筒转向台下：“第一组其他选手，能否给出正确答案？”
　　八号选手试探着说了个答案——错误。
　　二号黯然离场，只得五十分。
　　林致听到身边有人笑出了声。
　　“虽然我们的个人成绩没希望超过Lesley，但努力把小组总分弄高一点，未必不能晋级。”她身后的选手说道。
　　“对，就这么干，争取全组晋级。”
　　第一组的十人很快轮了个遍，总分一千零八十。
　　看到这个成绩，许多选手都松了口气，暗暗摩拳擦掌期待着自己稍后的表现。
　　一个上午共进行了五个小组，总分最高的是第三组，一千七百二十分。
　　由于是录播，他们中午只吃了顿盒饭便开始了接下来的录制。
　　林致是下午第一个出场的人，康家潼一见到她便作出吃惊的样子，惊叫道：“哇，这不是姜女郎林致么？居然也来到了我们百万富翁的现场！看来这一季还真是惊喜连连呐。林致小姐，请问是什么促使你出现在这个舞台？”
　　“因为，我眼馋邹生那两百万奖金。”林致半开玩笑地说道。
　　“哈哈哈想不到林致小姐如此幽默。”康家潼面向镜头说道“观众朋友们，这次就不需要阿潼再多做介绍了吧？相信一定有观众朋友了解林致小姐多过了解阿潼。”
　　台下传来一阵哄笑。
　　“还真是林致，方才戴着帽子我都没认出来。”有人嘟囔道。
　　林莫琪则肉眼可见地替她紧张起来。
　　“好，林致小姐，请听第一题。”康家潼拿着卡片问道“请问‘千门万户曈曈日’的下一句是？”
　　“总把新桃换旧符。”林致答道。
　　“不错。第二题，请问‘沧海月明珠有泪’的下一句是？”康家潼继续提问。
　　“蓝田日暖玉生烟。”
　　“好，第三题，请问‘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出自谁的哪首诗？”
　　“李白的《送友人》。”
　　……
　　随着林致答对的题目越来越多，台下逐渐传出骚动。
　　“不是说林致很早就退学了么，我看还可以呀，不像周刊上写的是个大字不识的太妹啊。”同组的二号选手议论道。
　　“说不定是姜导变着花样捧人呢。”坐在林莫琪前面的选手回头说“我敢肯定她作弊了，绝对上台之前就知道答案了。”
　　林莫琪一脚踹向他的椅子：“作你个大头鬼的弊。”
　　“哎你这人脾气可真坏，我就猜一下怎么了？”前座委屈地摸了摸鼻子。
　　“乱造谣，当心鼻子长过皮诺曹。”林莫琪鄙夷地说。
　　前座不敢说话了。
　　擂台上的挑战还在继续。
　　“第三十二题，请问‘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出自谁的哪首词？”康家潼问道。
　　“陈与义的…”林致大脑飞速转动“陈与义的临江仙。”
　　“对，临江仙什么？”康家潼示意她继续。
　　“临江仙·夜、夜什么游…”
　　“很好，夜什么游？ ”康家潼开始了倒计时“十，九，八…”
　　“我选择求助。”林致举手。
　　康家潼将话筒转向观众席：“第六组，有人能替林致小姐回答这个问题么？”
　　六号选手站了起来：“是《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对就是这个。”康家潼高兴地说“恭喜林致小姐复活成功，请继续听题…”
　　林致最终在第五十一题折戟，总分五百整。
　　林莫琪激动地鼓着掌：“太厉害了阿致！”
　　第六组的其他人也欣喜不已，林致一个人就拿了五百分，他们这组问鼎的几率大增。
　　二号选手已经上台，三号隔着一个座位朝林致竖起了大拇指。林致冲他笑笑，目光转向台上略显紧张的二号。
　　“第十二题，请问‘人间重晚晴’前一句是？”康家潼提问。
　　“呃，是，是…”二号头上冒出了汗珠，忽见林致坐在台下微笑，想也不想便说“我向林致求助！”
　　“哇第一次有人指定求助对象耶！”康家潼笑道“林致小姐，你能替你的队友回答这个问题么？”
　　“是‘天意怜幽草’。”林致起身说道。
　　“非常正确！恭喜第六组再次复活成功！下一个问题…”
　　或许是有了二号的先例，第六组剩下的选手也有学有样，一旦答错题或答不上来便指明要林致帮助，对她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林致变成了致姐。林致成功复活了八个，剩下一个交给了方才复活她的六号。
　　最终，她所在的第六组以两千一百六十分的总成绩遥遥领先，位居第一。除了她的五百分外，六号选手也拿到了四百八十分的高分，第六组全员一个不落，全部晋级。
　　林莫琪也靠个人总分晋级成功，高兴得一把抱住了林致：“阿致，真没想到会这么好玩，我太开心了！”
　　“走，吃饭去。”她拽着林致边走边说“听说明天还要录制复赛的内容，一想到又要跟Lesley见面我就心烦。”
　　“哎等等。”六号追了上来，腼腆着一张脸对林致说“大家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人了，能否聚在一起吃个饭呢？”
　　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等候的八人，继续劝道：“他们都已经同意了，就差一个你，我…”
　　不等他说完，林莫琪就指着自己说：“算我一个？”
　　“好啊。”六号爽快地答应。
　　“行，我也去。”林致笑着说道。
　　饭间，林莫琪才了解到六号竟然是谭仔在香江大学的室友，于是又紧急呼唤谭名谚，把他也召了过来。一群年纪相仿的后生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语言，一时聊得热火朝天。
　　林致还要返回医院陪护，吃到一半便不得不提前离场。Maggie想要送她，被她婉拒了：“你们慢慢吃，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行，你路上小心。”林莫琪叮嘱道。
　　“好，拜拜。”林致笑着冲她摆摆手。
　　香江的夜是五彩斑斓的，徐徐凉风吹在脸上，令人颇感舒畅。她没有打车，而是在街头慢慢地踱步，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惬意时光。
　　街上的小情侣三三两两地出没，时不时飘来一阵欢声笑语。大排档的老板卖力地吆喝着，食客们则在灯光里推杯换盏，尽情分享着彼此的喜悦。
　　头顶是霓虹灯在闪，眼前是望不到头的车水马龙，流光溢彩，鲜活而又热闹。林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只觉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是她心向往之的人间烟火气啊。
　　真好。
　　经过一家士多店时，林致进去挑了两个菠萝包准备当作明天的早餐。
　　小店里没什么人，收银台旁摆着一台电视机，两个学生妹正趴在前面边看边兴奋地尖叫着。
　　“啊啊啊！真是好靓仔，好想同他拍拖啊！”其中一个学生妹边说边激动地跺脚。
　　她的小伙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我赌他一定能拿冠军！”
　　林致好奇地看过去——
　　视线不期然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